“四皇子,你知道我一生所求么?”赵琴阑看着隐怒不发的李淼,反问一句。李淼一挥袖袍,咬牙答道:“若是知道,我怎么可能落得如今田地,既然天下女子所爱之物你都不爱,那我又如何猜得到你到底所求何物?”
“那就对了,因为我与天下女子皆不一样呀。”赵琴阑一笑,“这也是为何皇子会愿在我身上花功夫的原因。”
“哼!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李淼不屑。
“那你说为何你非要我跟着你呢?”赵琴阑穷追不舍。
李淼无言以对,心动这种事,如何能用大道理讲得清楚?
“我说过,我只求有枝可依,有家可回。”赵琴阑一笑,“但四皇子是志在天下的人,我跟着你,便是接受了作为一位君主的女人的责任。我必须忍受长久独居的寂寞,对抗来自深宫的倾轧,陷害和毁谤,过上与人相争,争风吃醋的日子。而我又得到什么呢?是一个半年甚至一年都见不上一面君王,还是当山河动荡时只能在后方魂牵梦系苦苦担心的酸楚,或者兼而有之?”她顿了一顿,想起曾经为耿离担惊受怕的日子,眉间坚决的神色愈发明晰,“我不要做你弱水三千其中的一瓢,不要你权势滔天身系天下,我只要你永远待在我身边,一生只爱我一人,你能答应么?”
李淼神色动容,嘴唇微张几次欲出口应答,但终究紧抿双唇,沉默不语。她说的都对,而她说的,自己一个都保证不了。他是注定要为权力为疆土奉上一生的人,他是向往着更广阔蓝天的雄鹰,而却不是她想要的一棵可供她依傍,能与她一生相依相守的大树。
所以她想要的,都是李淼所不能给的。
“风凉了,我们回去吧。”赵琴阑见李淼已经无话可说,微笑着提议,“夜深了露重,皇子不要伤了身体。”
“既然不能答应我,何苦还要多做这些无用的关心呢?”李淼也是一笑,“既然姜城老城主已经将你托付给我,那我自然会保你一生无虞,你不必刻意讨好我,以后李府你安心住下,不必担心别的。”说完,他转过脸去不看赵琴阑,只是背对着她,疲惫地说道:“回去吧。”
那日之后,赵琴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他,据下人们说,他不是直接睡在皇宫就是睡在书房,没日没夜地处理公务,商讨军事,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
赵琴阑只是不语,李淼是自己这几世最大的仇人,纵使眼前的李淼再深情再无辜,他依然是那个会将沧州推入深渊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他是自己永远都不能生起半分同情的人,命运的轨迹早已注定,他们早晚要站在对方的对面,向对方挥动屠刀,不死不休。
至于那些轻微到甚至无形无味的爱情,谁又会记得住呢?
终于,在沧州六月十八日,李淼联合姜城向沧州发起了第一次进攻!他们首先要攻下的,便是姜城隔壁的陵城。李淼亲自上阵,夜袭陵城城门,打伤守城将士,火烧陵城城门,将陵城打了个措手不及。陵城虽及时将城门关闭,阻止了李淼大军直接突入城内,将云州的军队暂时逼退,但依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陵城折损了四成守备军,城墙被烧得面目全非,损坏十分严重,防御力大减。同时,以这一战为信号,李淼直接开启了沧云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正面交锋!
镇北将军收到赵雍的指令,从秘密派往北疆的大军中抽调五万人支援陵城,另外五万人依然秘密潜伏在姜城附近,等待机会。
而且必要时陵城可以放,让与李淼,先诱敌深入,再观后效。
“什么?”李淼接到前线传回来的战报,英挺的眉深深纠结起来,“陵城如此不堪一击?”
“不错!”身为大将的喀什克哈哈大笑道,“这帮子沧州人果然过惯了太平日子,我们才组织了几次进攻,他们的城墙就千疮百孔了,士兵更是没用,一个个两腿战战,站都站不稳了!我看他们都尿在裤裆里了吧!”
“边关防御一般由姜城负责,其余各城的防御工事都是粗制滥造,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同样身在李淼帐下的姜城老城主吴兴叹了口气,“这便是我投奔皇子的依仗,因为除了姜城漓城以及最有实力的葛城之外,沧州几乎没有能抵挡住云州铁骑的城墙和士兵了,我们取胜的可能可以想象!”
“那漓城援军呢?”李淼依然皱眉,“赵雍不可能没有派出人来支援!”“有!”喀什克点头道,“不过我看人数最多五万人,那个沧州的老头估计以为我们是打着玩的,竟然只派了这么点人,敌寡我众,就算他们能拖几天,这陵城我们一样能收入囊中!”
“我们最好尽快拿下陵城,”老城主也附和道,“我们的大本营在草原,战线不宜拉长,否则粮草补给会成为一个大问题!拿下陵城后转移据点到陵城,我们可以用他们的粮草,花他们的军备,这样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减少战损的好办法!”
“也好”李淼在他们的劝说下点了点头,“我们熟悉的方式正是以战养战,只要一路南下,一路攻城略地,哪里会怕没有粮草没有物资?何况时间越长,对我们并不利,只会增加无意义的消耗”
再三权衡之下,李淼一摔军令,“全力攻下陵城!速战速决!”
帐中众人立时跪下接令,高呼万岁。
沧州六月二十四日,陵城破,北云军入主陵城。
陵城破后,沧州大军连夜南撤,赵雍再次从余下的五万人中抽调两万补充入战局,余下三万人依旧在等待。
“很好”赵琴阑依然待在李府,手里是刚从故衣那里得来的信息,李淼的生母,一名名叫凯丝娜的草原妇人,找到了!她缓缓地伸了个懒腰,微笑道,“终于轮到我了!”
上次你夺走了我的漓城,而这次,轮到我来包围你的扎木城了!
李淼不在,李府之内赵琴阑自然是来去自如,而且这次扎里克也随李淼去了战场,赵琴阑身边只留下了几个稍会武功的侍卫,相比李淼认为后方安全,不必为赵琴阑过多费心。
轻松喝退几个侍卫之后,赵琴阑开心地哼着小曲,施施然跟着在李府不远处的封七,来到了凯丝娜所居住的民居。
她住的是扎木城内最普通的房子,一点特色都没有,是真正的大隐之所。赵琴阑敲了敲门,然后微笑着耐心等待。
片刻后,一名四十几岁的妇人打开了门,她看上去脸色红润身体健康,有着草原人轮廓深邃眉眼和一双满含愁怨的眼睛,而且身形样貌依然可见当年的美丽,风韵犹存。她见门口站着个笑吟吟的沧州小姑娘,当时便是一愣,随即问道:“你找谁?我不认识你。”
“我住在李淼的府上,”赵琴阑含笑说道,“你走吧,我不认识什么李淼!”凯丝娜闻言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且慢!”赵琴阑立刻伸手撑住门,不让她关上,继续笑眯眯说道:“很遗憾,今天您是不能拒绝我了。”凯丝娜看了一眼守在赵琴阑身后的高大的封七,这才叹了口气,放他们进屋来。
凯丝娜的小屋里陈设简单,桌椅家具也很是破旧,赵琴阑注意到,她身上穿的衣服也已经打上了补丁,磨损得很严重。
“说吧,你们找我所为何事?”凯丝娜虽然是被胁迫,但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善良和友好,她给两人各倒了一碗茶,算是招待。
赵琴阑好奇地看着她,不无恶意地问道:“夫人为何不肯随皇子回去,要知道,皇宫里头的茶,可比您这破茶好喝多了。”她随手端起凯丝娜给他们倒的茶,手一抖,陶碗应声而落,摔了个稀碎,茶水流泻一地。
凯丝娜并不生气,她只是心疼她那只还算完好的碗,她叹了口气,回答道:“我生来便是穷苦的命,过不得那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姑娘若是来劝我,大可不必费神,我不会去的。”
“哦?”赵琴阑愈发开心,她上下打量着凯丝娜,啧啧有声,“放着安逸优渥的生活不要,硬是要蜗居在这阴冷潮湿的小屋里,夫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了?那可是先皇之子,当今的王!”
“”凯丝娜咬紧牙关,在听到先皇之子时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赵琴阑注意到这点,立刻找到了突破口,她眼珠子一转,继续问道:“莫非夫人真的如此的憎恨先皇,以致于连他的儿子都不想看见?那你大可不必将他送入宫去,生出来之后直接掐死不是更好?不然何苦让他进宫,有了如今的成就?”
“你闭嘴!”凯丝娜忍不住低吼,两行清泪缓缓流过她已经长了皱眉的脸庞,滴落在她破旧的衣裳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我怎么可以待在他身边!”她失魂落魄地呢喃着,“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被发现什么?”赵琴阑继续逼问,她看着凯丝娜脸上流露出的一丝羞愧,心底忽然生起一个念头,她咬了咬唇低声试探道:“发现他不是先皇的亲生骨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