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回女装,在封七的帮助下打理好自己的仪容,赵琴阑施施然推开客房的门,喊住路过的一个小丫头,摆出温柔的表情问道:“能带我去见城主大人么?”小丫头点点头,恭谨地一矮身行礼,“好的小姐。”“你在这儿等茉莉,茉莉回来之后你再来找我。”赵琴阑吩咐封七,随即拾起裙摆,柔声对小丫头说道:“我们走吧。”
姜城的城主府和漓城果然大不一样,漓城城主府内虽说没有极尽奢华,但还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名贵花木随处可见,不但是朱瓦青墙琉璃瓦,府中更有水榭歌台白玉桥,可谓是标准的园林一般的建筑风格和标准了。反观这姜城的城主府,赵琴阑跟着侍女一路走来,心底的惊讶一直不能平息,这城主府与外面的民居相比,只不过是占地面积更广一些,大门更高大些罢了,除去这些,就是一个简朴的小院罢了!真的是连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啊,而且一路走来所见的仆人也是寥寥无几,除去日常洒扫的小童和侍女,竟然没看见几个人
赵琴阑左顾右盼,然后忍不住低声问带路的侍女,“你们这儿,人很少么?”
小侍女回头看了一眼赵琴阑,对她的话很是奇怪,她歪了歪头反问道:“小姐没看到我们的院子么?”
“看到了啊。”赵琴阑点头,“那就是了,”小丫鬟粲然一笑,“这么点地方,要那么多人干嘛,老爷说养仆人要花很多钱的,不如拿去给需要的人。”她掰着手指头数道:“家中的男人当然要去外面打仗啦,不然谁来保护我们的国家,他们的妻子要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小孩子要去私塾读书学本事,没什么别的变故一般都是这样的。我们府里的人啊,大都数是在战场上受了伤的老兵,或者失去家人流亡在外的孩子,或者身世孤苦的女孩子”她叹了口气,“要不是老爷的收留,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和野狗抢食呢!”
“这”赵琴阑一时间竟然无法回应,她沉吟片刻,然后试探地问:“可是老爷是一城之主,怎么会连这点钱都没有呢?再不济,姜城也是要收税的。”
“有啊,老爷每月都会收到各地交的税啊。”小丫头点点头,“可是我们姜城的赋税本来就轻,我们这里的土地不适合种植作物,大家都是放牧为生的,但是我们又不能好好放牧,因为边疆经常打仗,所以收上来的税其实很少的。”说到这儿,小姑娘瘪瘪嘴,看了一眼赵琴阑然后委屈道:“何况老爷要花很多钱去养边关的士兵们,大部分税收都花在上面了,老爷自己都吃不好。不过大家都一样,能吃饱就很好啦,没有很多钱一样能活得很好!”
赵琴阑一愣,脑海中闪过看到的姜城的人民,果然印象中大家都是黑瘦黑瘦的,透着一股野蛮的彪悍,但眼神都很明亮,看上去很是幸福。她抿了抿嘴,心虚地提起漓城每个季度送来的补给,谁料小丫头一撇嘴,飞快地说道:“那些啊,一个月都不到就花完了,每次都是只能撑一个月,不过老爷说好在送来的兵器都是好的,不然真不知道兵器要怎么修补才换的及。”
这下子赵琴阑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想起自己刚醒来时喝下去的一碗参汤,觉得脸皮都微微发起烫来,那个东西要是卖了能换多少钱啊!好在她还没来得及羞愧太久,小丫鬟停下脚步一指眼前的一间屋子,脆生生地说道:“到啦!老爷的书房。”
“多谢了”赵琴阑向小丫鬟一点头,随即拾起门上的门环,轻轻扣了扣,只听道里面有桌椅移动的声音,随即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应声而开,一个蓄着白胡子的老者扶着门,朝赵琴阑笑道:“小姐来了,快进来!”
“见过城主!”赵琴阑恭敬地行礼,随即莲步微挪进了这间和她住的客房一般朴素的书房。吴兴老城主上下打量着赵琴阑,随即抚了抚胡子朗声一笑,“小姐长大了!”言辞间很是欣慰,满是皱纹的眼角溢满了慈爱。
赵琴阑看着这位自己只是每年见一次,而且印象仅仅停留在每年送的礼物都很一般的老城主,心里一暖,当即行了个大礼,一拜到底回答道:“承蒙城主镇守北疆,护我沧州太平,才有如我一般的懵懂少年长大的机会,赵琴阑在次拜谢!”
“姑娘啊!快起来!”吴兴老城主吓了一跳,赶忙去扶赵琴阑,嘴里急急地说着:“这可使不得,小姐是主上的掌上明珠,哪能这么折杀我!”
“城主,”赵琴阑反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已然苍老但是依然闪着明亮光芒的眼睛,诚恳地说道:“您值得我这一拜,我代替沧州千千万万的人民感谢您为我们的疆土做的一切!”
“小姐!”老城主两眼一亮,几乎要涌出热泪来,他镇守姜城那么多年,不可谓不辛苦,不可谓不难熬,但如今听到赵琴阑这一番话,便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更值得了,有人知道自己的努力自己的艰辛,实在是让人欣慰的事!
“实不相瞒,”两人落座后,赵琴阑看着老城主,斟酌着词句,缓声道:“我此番前来,乃是别有隐情。”
“哦?”老城主疑惑道,“我以为小姐只是前来游玩。”说完之后他也一笑,“虽说不知北疆寒苦之地有何有趣之处可供小姐玩耍。”
“城主所言极是,”赵琴阑也是扬唇,“若是想要游玩,江南十里风光哪里不如北疆?我何苦日夜兼程,忍受舟车劳顿之苦千里迢迢赶到这儿呢?”她正襟危坐,沉声道:“我之所以到这儿来,是想来找您商量一件事。”
“小姐但说无妨。”老城主看赵琴阑的样子,不免受其感染,神色凝重起来。他看了看外边,点头道:“我这儿没有好事之人,小姐大可放心。”
赵琴阑放松身体,从嫣红的唇间溢出一句轻飘飘的低语,但是却让老城主顿时僵在原地,连呼吸都静止了一秒,只听得佳人呵气如兰,妙语如冰:“我想请城主和我一起,灭北云,一统北境。”
沧州五月十六日,沧州之主赵雍之女赵琴阑,在沧州北部边境的一间破旧的书房里,面对着年迈的老城主,宣布自己的勃勃野心,她想要吞并整个北云!
“小姐”老城主缓过一口气,连连摇头道:“这话可不是儿戏,不能乱说的!”他愣了一秒,随即一丝惊异蹿上眉头,“难道是主上的意思?这才特意派小姐来传话?”他一边想着,一边豁然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踱着步,神情忧虑地自言自语,“倘若要开战,势必要扩充军备,征调军队,还要招募新兵,姜城的人都是全民皆兵的,新兵不成问题!那军队呢,沧州的主力军队呢,来了吗?在路上吗?还有多久能到?主上打算什么时候宣战,以什么理由?虽然最近北云动静不小,但充其量还是些小规模的骚扰,不能成为理由,那要以什么理由撕破脸皮呢?”
看着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老城主,赵琴阑嘴角浮起一丝满意的微笑,她打断老城主的自言自语,柔声道:“军队还没来。”“哦!那就是还没定下来?”老城主一滞,随即连声道:“也好也好,总得考虑周全了!不过,”他看向赵琴阑,眼底已然燃起火焰,他几乎带着一丝急切:“是要打的吧?”
“城主,”赵琴阑虽然不忍心打破他的期待,还是狠着心说道:“我爹并没有下命令。”“什么?”老城主这下是彻底沉寂了下来,他一把跌回椅子上,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小姐是在拿我开玩笑么?我老了,禁不起这样的刺激啊”
赵琴阑站起身来,指着老城主挂在墙上的一张地图,纤细的手指点在北云和沧州交界之处,也就是姜城的位置,柔声道:“城主,这儿是沧州最外面的一道防线,我们和北云最直接的接触就是来自这儿,最近北云异动频繁,却不止是小规模的骚扰而已。”她移动着葱白的手指,缓缓向下,最终停在沧州的中心部位往上的一个点,“在这儿,我发现了一个北云的奸细。”
“葛城?”老城主一愣,“那不是葛城么?”
“没错,就是葛城。我发现了一个人,他是北云四皇子李淼的亲信,但是他出现在葛城,而且似乎带着绝密的消息。就在今日,他与我一同返回了姜城。”赵琴阑收回手指,笼在袖中,背对着那副地图一笑,“此刻应该就在这座城里吧。”
“四皇子李淼?”老城主皱眉,思索片刻后疑惑道,“倒是听得不多,前线遇到的大多是大皇子李聿和小皇子李容的势力,倒是没怎么听过这个四皇子。现在北云不是李聿和李容的天下么?”
“曾经是,但很快就不是了。”赵琴阑叹了口气,“很快李淼就会取而代之,李淼此人狼子野心,他想要的可不止是北云,更是我沧州大地啊!也正是因为如此,倘若不先下手为强,我们可能要沦为他人砧上之鱼肉,任人宰割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