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坏人山苏

“这位姑娘，我们小姐差我来问您，”茉莉很是难为情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开口道：“您这些菜是哪儿买的呀？”

“这个啊，”那女子微微一笑，“是我从上个城镇带的食材，到这儿特意让掌勺的师傅烹制的。”“不会吧”茉莉瞪大了眼睛，她感叹道：“姑娘你这准备得也太周全了吧”说到这个，茉莉忽然想起自己家小姐带的那些东西，嘴角一撇，全是些没用的！

“还好，出门在外久了，知道这路上没什么好吃的，只是想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些。”那姑娘微笑了笑，朝着赵琴阑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摊手无奈道：“只是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些东西，可能要浪费了。姑娘要是不嫌弃，我倒是很乐意和小姐分享。”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茉莉一拍手，无情地出卖自己家小姐，“也就是我们小姐吃得那么精细，像我和封大哥，吃吃烧鸡挺好的！”她开心地笑着走向自家小姐，一边喊道：“小姐，那位姑娘喊你一起吃呢！”

“笨蛋茉莉！”赵琴阑忍不住腹诽道，但是脸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表情，咬牙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她极不情愿地从凳子上挪开臀部，然后一步三停地走向那女子，脸上还保持着僵硬的微笑。那女子见赵琴阑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还向她招着手，呼唤道：“小姐快来吧！”

真是见了鬼了！赵琴阑回以更加羞涩的微笑，然后不情不愿地挪到那人桌前，一边坐下朝对方笑，一边暗骂自己，没事馋什么嘴，好好吃烧鸡啥事没有！那青衣姑娘见她坐下了，很是爽朗地邀请道，“小姐不必客气，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的。”

“谢谢姑娘了。”赵琴阑抄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栗子放进嘴里，随后慢条斯理地嚼着，谁知青衣女子看着她一笑，“我叫山苏，是个药师，敢问小姐尊姓大名？看姑娘不是普通人家的千金，不知小姐是要去哪儿，旅途漫漫也没谁能聊聊天解闷，今日遇见小姐实在是缘分啊。”

“咳咳”赵琴阑闻言被栗子呛住，心底大喊，我知道你是山苏啊，你在我家住了两世我怎么可能不认得你，而且你还和我姨娘卧床不起那么久脱不了关系，还和离哥哥不清不楚！真是奇妙的因缘际会啊，没想到竟在这儿碰见你！

虽然内心波涛汹涌，但面上还是得保持初见者的礼貌和好奇，赵琴阑放下筷子，回以一笑，“我叫顾玉初，是商贾之女，这趟是陪我哥哥去葛城采办货物的。今日能碰上姑娘这么好心的人，实在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论虚伪和现场编谎话的水平，赵琴阑自认为自己实在已经练得很出色了，连名字都是现绉的

“原来如此，小姐原是出身商贾之家，难怪落落大方，一点没有那些大家闺秀的扭捏之气！”山苏点点头，很是欣赏地看着赵琴阑，“我生平最不喜女子过分娇柔，仿佛男子是她们的天，什么事情都要男子拿主意，没有一点自立之心，委实可悲。小姐就很是不同，行动间都是自己做主，连兄长的意思也不听！”

“这”赵琴阑白眼一翻，“真不知道你在夸我还是骂我，怎么听都怪怪的”难道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么，赵琴阑直觉这个山苏身上没有自己熟悉的冷漠感，反倒是真实又耿直，透出一点讨人喜欢的气质来。仗着对方还不认得自己，赵琴阑卸下一点心防，稍微放松了些。

“哈哈哈哈，小姐真是可爱。”山苏又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翻出一小瓶酒来，那封泥还很严实，一看就是没有打开过的新酒。她朝着赵琴阑一眨眼，狡黠地说道：“不知道小姐喝不喝酒，莫不是和那些大家闺秀一样滴酒不沾？”

“笑话！”赵琴阑大声反驳，“我在饭桌上拼酒的时候可没几个人喝得过我！”她大眼一瞪，吹牛吹得越来越离谱，“我可是有着千杯不醉的称号的，谁敢质疑我不会喝酒？”

“封大哥小姐在干嘛？我怎么听见她说自己千杯不醉？”茉莉和封七一直关注着那边两人，听到这儿茉莉已经有点忍不住了，她奇怪地看着自家小姐，“我怎么觉得我们小姐最近有点不对劲，与平日里很是不同。”“没事。”封七的回答一向言简意赅，他也一直盯着那边聊得风生水起的两人，眼底也是泛着好奇和思索的光，的确，最近的小姐鬼主意特别多，也有些惊世骇俗的举动，比如脱光了抱着自己哭什么的想到这儿，封七觉得小姐这些变化也未必就不好

听说赵琴阑千杯不倒，山苏很是开心地给双方都斟满了一小杯酒，然后举杯笑道：“那就为我们的相遇干一杯！”“为相遇！”赵琴阑也举杯，心里骂道，去你大爷的相遇，我宁愿这辈子都遇不到你！说着，两人相视一笑，仰头一饮而尽，看着倒真有点江湖儿女的豪气激荡起来了。

“呀，甜甜的，好好喝！”赵琴阑预想的酒精的烧灼感并没有来到，反而是一股甜甜的果香弥漫在口腔内，萦绕在唇齿间，让她神色一喜。她舔舔唇，脸上泛起一丝贪恋的神色，她把杯子递给山苏，“再来一杯！”这酒是果酒，但却和沧州漓城酿的果酒不太一样，口味更为醇厚而浓郁，果味更清冽，而且回味无穷，让赵琴阑这个平日里喝酒不多的人都忍不住贪杯了。

“小姐喜欢就好。”山苏乐呵呵地一笑，显然对赵琴阑的反应很是满意，她给赵琴阑再倒了一杯，随即打开了话匣子：“我虽然是个药师，但是我还小的时候就看着师娘酿酒，耳濡目染的，也有一些自己的心得。”她叹了口气，哭笑道：“若是今生没有成为一个药师，说不定我会酿一辈子的酒呢。”

“嗯？”赵琴阑一杯又下肚，这一番话听下来却是听出味道来了，她试探性地问道：“姑娘不想当药师么？救死扶伤，不是很好么？”山苏闻言看了一眼赵琴阑，随即回答道：“众人都觉得好的，未必我就觉得好。众人都希望我做的事，未必我就喜欢。”她端起酒杯，眯着眼睛笑道：“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其实不那么情愿按照别人的意愿活着，说来真是大逆不道，我觉得这世上没什么能比得上自己的开心。”

“姑娘说的在理。”赵琴阑觉得自己这两世的确没有怎么了解过这个青衣女子，她也叹了口气，“可是人活着难免会有些顾虑，有些牵绊。毕竟，这一辈子我们不可能只为了自己而活着。”

“是啊。”山苏深感欣慰，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荒郊野外的小小驿站碰见能如此了解自己心事的人，她将自己那小瓶子里装的酒再给每人倒了一杯，眼看着小瓶子已经见了底，总共也不过六杯而已。

“你知道么？”她将最后一杯灌进愁肠，挑起一个迷离的微笑，“其实我是个毒师，比起解药，我更喜欢研制毒药，你说，我是不是个坏人？”

“唔”第三杯下肚，赵琴阑明显感觉到四肢无力，脑袋开始昏昏沉沉，但山苏那句话还是清楚地传入了她的耳中，她也勾起一抹笑，答道：“你是。”“哈哈哈哈，真是耿直啊！”山苏没有发怒，而是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赵琴阑夸她，随即头一歪倒在桌面上。

“过奖。”赵琴阑也满脸通红的放下酒杯，看了一眼醉倒过去的山苏，然后转头向着封七张开双臂，嘟囔着：“笨蛋封七，抱。”那样子，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没等封七反应过来，她眼睛一闭，也碰地砸倒在桌面，和山苏头碰头，睡得呼呼响。

任谁也没想到，此次山苏调制的新酒虽然入口清甜，清冽甜蜜，但劲头却这么猛，这才小小三杯，竟让两人都在一盏茶的时间内都醉的不省人事，还真是不可貌相的酒啊！想必山苏自己也没想到吧，否则不至于孤身一人醉倒在这儿荒郊野外的驿站。

当晚，茉莉安顿好山苏后，再去自家小姐的房里，正巧看到封七正专心致志地帮沉睡的小姐擦拭着出着薄汗的脸颊，神情认真而温柔，眼底盈满了宠溺。而自家小姐就算睡着了，也还是依赖地抓着封七一只手放在脸边蹭着，无意识间将封七当作依靠。她叹了口气，独自坐到房外的走廊上扶着廊柱看夜空，弦月如勾斜斜挂在天边，清辉洒下映亮半边苍穹。她一边看一边感叹道，可惜了封七只是个捡来的野孩子，不然以他和小姐之间的情分，万万没有人能比得上他懂得小姐，会照顾小姐了。

都说造化弄人，还真是这样，命运总是这样捉弄有情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