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天助我也

“好！”赵雍欣慰地叹了口气，“真是太好了！”

那小军官也是喜形于色，“如今天助沧州，给我们这绝佳的机会，我沧州又有无数好儿郎在前线英勇作战，正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主上，这是天意啊！”他向着赵雍一拜到底，振声高呼，“天要亡北云，兴沧州！”

说来奇怪，他话音刚落，傍晚时分的昏暗书房内霎时间亮如白昼，而后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一滴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随后开始电闪雷鸣，下起滂沱大雨来。雷声低沉，接连不断，轰隆隆的声音仿佛就在头顶三寸处，震得人神思恍惚。

“主上明鉴！”那军官声音小了很多，但却压抑不住激动，“您看，老天也赞同我的话呢！”赵雍没有说话，而是抬头透过未关的窗户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心里默默地问着，“老天啊老天，你真的也这么认为么？”

另一边，第一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茉莉正在屋外头的走廊下就着未黑完的天光绣花儿，而赵琴阑坐在她旁边，手中执着一卷《兵法精要》读得昏昏欲睡，她正一下一下地钓着鱼，下巴磕到书就醒来砸吧砸吧嘴再看两眼，看完两眼又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头往下垂，如此循环往复，看得茉莉暗笑不已。

这已经是耿离离开的第十五天，这些天小姐的反应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很多，本来以为以她的性子，说不定会茶不思饭不想，每日在床头垂泪，说不定就会瘦个形销骨立，哭成一个泪人呢。没想到这个人啊，茉莉看了一眼又陷入沉睡的自家小姐，摇了摇头，她好吃好喝好睡，每天不是去晨明街吃小吃就是在家看书，一天到晚悠闲得很，完全没个紧张担忧的样子。

“轰隆！”眼前一亮，一声巨响炸响在天边，“啊啊啊啊！”茉莉忽然感觉自己手臂一紧，接着便听见耳边炸响另一声巨响，赵琴阑猛的从梦中被吓醒，扯着她便开始嚎，搞的她几乎要耳聋了！

“小姐！！！！”茉莉赶紧放下绣活，扯住赵琴阑的手，定定地看着小姐尚且懵懂但满是惊慌的眼睛，大声安慰道：“小姐你别怕，打雷而已！”

赵琴阑被这一声惊雷吓得混混沌沌的脑袋这才反应过来，她咽了口口水，这才慢慢放开茉莉的手臂，缓缓说道：“哦”“轰隆隆！”话音未落，伴随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雷声几乎是不停歇地在天边炸响，每一声都仿佛直接在人的灵魂深处响起，让人忍不住敬畏恐惧起来。

“呜”赵琴阑猛然地又抓紧了茉莉的衣角，紧紧缩进她的怀里，肩膀一抖一抖的，让茉莉手足无措起来。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记得以前的小姐从来不怕打雷下雨，这种天气她说不定还要出去疯玩呢，如今这是怎么了？而赵琴阑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发抖，这种对天雷的恐惧压倒了一切，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牙齿相互磕碰着，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席卷了全身。不是自己在害怕，是古玉在怕！赵琴阑虽然无法控制自己藏匿的举动，但是心里却清楚地知道，恐惧的情绪不断地从古玉上面传来，这才是引起自己如此失态的主要原因，而她自己本身根本就不怕雷声！

“小姐，别怕，我抱你进去。”正当茉莉揽着赵琴阑在檐下不知所措时，封七及时出现，从满脸感激的茉莉手中接过缩成一团的赵琴阑，将她温柔地抱进了房内，放在床上，而赵琴阑躲在封七怀里以后却显得镇定许多，她抱着封七劲瘦的腰不肯撒手，于是封七无奈地只能继续抱着她，在床边坐下，然后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

“怎么回事啊，小姐以前可从来不怕打雷的，封大哥你说是吧，她以前最喜欢下雨天拉你去溧水上看涨水了！”茉莉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这幅样子，心底却满满的是疑惑，“这是睡蒙了？”。

“你去给小姐熬碗汤吧，让她缓缓。”封七看着赵琴阑魂不附体的样子，心一阵阵地揪紧，“我来陪她。”

“行！”茉莉看了一眼躲在封七怀里依然微微战栗着的赵琴阑，低声道：“小姐你等着哈，别怕别怕，我去给你熬你最爱的桂花莲子汤！”说完撒腿就跑，似乎生怕回来的晚了就见不着自家小姐了。

“封七哥哥”茉莉走后，赵琴阑扯着封七胸前的衣裳，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眨着一双婆娑的泪眼看着他，惊恐地小声道：“我可能变成了一个妖怪”她环顾四周，眨着泪眼紧张地贴近封七的耳朵，用气音细细地在他耳边诉说道，“我跟你说，我已经死了！我会复活！我肯定变成了一个妖怪，我才会那么怕打雷，我不是人了！”

封七如坠冰窟，他搂着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赵琴阑感觉到了他的抖动，她眼泪更加凶狠地滚出眼眶，她再次将头埋进封七怀里，断断续续的哭音闷闷地传出来，“笨蛋封七你也嫌弃我是不是，你也害怕我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变成疯子了是不是？”

“不是”封七的手不再颤抖，而是微微叹了口气，他更加轻柔地拍打着赵琴阑的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认真，“上次你在醉仙楼同我讲的时候我是不信的，然而如今我才信了，这大半个月来，小姐你的变化真的让我甚至怀疑你不是我认识的小姐了，虽然违背常理，但我经常在想，也许你说的是真的。”

他看着赵琴阑将信将疑的目光，继续说道，“我不是怕你，不是嫌弃你，而是心疼”他说得动了情，皱皱眉压抑住自己渐渐火热起来的心，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我只是心疼你，死亡这种事情，连我都会感到害怕，而你是经历了如何的黑暗如何的绝望，这才从死亡里爬回来，克服了多大的恐慌，站在这儿，像个没事人一样冷静地安排筹划揪出害你的凶手，这些事，光是想想，就已经让我不能呼吸了，我竟不知道，你一个人辛苦了那么久”

“笨蛋封七”赵琴阑不再颤抖，任凭窗外电光闪烁雷声滚滚，她也不再害怕，赵琴阑的意志压倒了古玉的恐惧，让她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支配权，她依然流着眼泪，不过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感动。

“就算你现在不是人了，是个妖怪，是个幽灵，我也不会怕你嫌弃你，因为你一直是我的小姐，就算上到九天下到黄泉，我也要保护的小姐啊”封七看着赵琴阑，压抑不住的感情从胸膛中迸发出来，烧得他浑身滚烫，他看着赵琴阑终于从苍白里缓回一点血色的小脸，放在她后颈的大手忽然用力，将她压向自己，随即低头吻上她娇嫩的脸上那一滴晶莹的泪珠，轻轻吸吮，让那咸咸的悲伤融进自己的身体，“别再哭了，好不好，我一直都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笨蛋封七！”脸上一热，那脸颊上那温软的触感还留着，而那苍白的脸颊彻底地红了个透，赵琴阑一把推开封七，然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你走吧，我不怕了！”封七呆呆地坐在床沿，看着躲在被子里装鸵鸟的小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依然不能接受自己，自己是知道的，她早已认定了耿离，也唯有耿离而已

“咦？小姐？”茉莉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莲子汤出现在门口，一脸懵懂地看着这气氛诡异的两人，露出迷惑的表情，“封大哥，这又是怎么了？”

“没事，你守着小姐吧，我走了。”说完，封七慢慢从前门走了出去。“咦，真是奇怪，今天不用那个厉害的轻功么？”茉莉一边回头，一边自言自语，“平时消失都是咻地一下就不见了啊”

“就你话多！”赵琴阑在被子下面大吼，“还不给我端过来！”

“是是是！”见自家小姐又生龙活虎起来，茉莉开心地服侍小姐去了，把别的无关的事情都丢到了脑后，而从被子里探出一颗脑袋的赵琴阑就着茉莉的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汤，心底渐渐地随着落入五脏庙的热汤滚烫起来，有人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感觉真的是很温暖呐，从今以后不再是一个人面对那些未知的凶险了，有人知道自己的经历，知道自己的害怕和软弱，这样的感觉真的是让人感动啊

“谢谢你，笨蛋封七，可惜我已经有离哥哥了呢”她喝完最后一口汤，无奈的在心底对封七道歉，“你会找到比我值得的姑娘的”

“对了，小姐，刚刚我路过书房，老爷说公子耿离他们前线形势一片大好，他还拖回来报信的军官给你带了信呢！”茉莉收起碗，又在怀里摸啊摸，终于摸出来一封皱巴巴的素白信笺。

“给我！”赵琴阑一把从她手中抢过信，急不可耐地展开，贪婪地读起来。

本以为自己这世已经足够冷静了，能面对着没有离哥哥的漓城表现得一如往常，能够不为他牵肠挂肚了，可是信一入手，才看了几行字，记忆里离哥哥的音容笑貌便自动浮现，让赵琴阑的心神一下子慌了，思念一下子将强行压抑了自己半月之久的她拖入无法控制的心酸中，她勉强看完这短短的一封信，这才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很好，他很好。”

“诶”茉莉叹气，“我还以为小姐你是真的不担心呢，没想到是装的啊”闻言赵琴阑一瞪眼，“说的什么话！”她将那封信抱在怀里，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很好，离哥哥很好，没有出现什么大岔子，事情还没有脱离控制，想必离哥哥能和前世一样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