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使节在漓城滞留了十天,十天里两州进行了激烈的交锋,沧州漫天要价,云州坐地还钱,终于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两州签订了和谈协议,云州使节接了四皇子回云州。
在离开之前,四皇子李淼翻身上马,一提缰绳,对站在别院门口的耿离说道:“听说你要大婚了,恭喜。”
耿离作揖还礼,“同喜同喜,慢走不送。”
四皇子最后看了一眼耿离,扬鞭一抽,骏马飞驰,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踏上了返回云州的旅程。
赵琴阑安心待嫁,赵雍已经吩咐故衣开始为她置办嫁妆,每日都会
有小厮拿着礼单或者带着物件跑来问她合不合眼,中不中意,她反正也清闲,倒也乐得挑挑拣拣,为自己日后的幸福生活做着打算。
大婚前三日,耿离跟随赵雍出行,去视察一下赵雍在城南挑选的大
宅子,他特意选了一座风水景色极好的大宅子给两个小年轻做新房,
在大婚前特意再带耿离去看看布置的情况,耿离欣然前往。
赵琴阑独自在闺房里试嫁衣,绣娘赶工半个月之久,为赵琴阑缝制
了天下最华丽的嫁衣,金丝绣线,云锦缎子,绣上最好看的龙凤呈祥,
刺上万里江山如画,远看金碧辉煌,近看巧夺天工,这一袭嫁衣,真
可谓是价值千金了。
封七呆在屋顶上,听着屋内众人嘻嘻哈哈地夸奖小姐美如仙子,感
慨耿离好大的福气,赵琴阑娇笑着,幸福的味道几乎弥漫着整个梧桐
馆。心仿佛不再会跳动,封七不敢去想以后,也不愿去想,只是呆呆
地站在屋顶,吹着深秋的凉风,一阵阵地颤抖。
“啊!这衣服扎人!”忽然赵琴阑一声惊呼,随即只听见屋内丫鬟
们一阵尖叫,茉莉的声音清楚地传入封七耳中,“小姐!小姐!救命
啊,小姐中毒啦!”封七心中一紧,立刻翻身下瓦,不料眼前竟拦着
一个黑衣蒙面,手握长刀的神秘人。封七拔剑便刺,小姐有危险!
可惜为时已晚,屋内的赵琴阑已经仰倒在地,嘴角涌出一团团乌
黑的污血来,她身边的绣娘和丫鬟们乱作一团,扶的扶,哭的哭,
混杂着尖叫,竟一时间没人注意到赵琴阑还在说话。
“我的孩子”赵琴阑身着华丽嫁衣仰躺在地,四肢剧痛,心口像
是压着一块巨石,慢慢的一点气都喘不上来。她慌乱地挥着手,却发
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眼眶,和脸上的污血混
在一起,让她看起来更为狰狞。她看着眼前哭得接不上气的茉莉,
再环顾一周,心底的惊惶几乎瞬间变成了绝望,没有人,没有人能救
她,她要死了她,她不能死,她还有孩子呢她不想死啊
“我我”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眼前几乎已经全黑一片了,她一
边说话,乌黑的血液涌到嘴边,呛住气管,将所有话音都淹没,她胸
口剧烈起伏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手重重地砸向地面,赵琴阑终于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黑暗,粘稠地化不开的黑暗包裹着自己,仿佛落入水中,无法呼吸,
睁不开眼,听不见声音。赵琴阑的意识晃晃悠悠,游游荡荡,不知今
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在黑暗中漂浮了多久,一直浑浑噩
噩地沉睡着。
“我我不能死我的孩子,我还没有大婚呢我怎么可以就这么
死去”忽然,一丝光亮刺破浓稠的黑暗,赵琴阑依稀记起自己是谁,
她费力地抬起仿佛千斤重的指尖,尖叫出声:“我不能死!”。
忽然睁开眼,眼前强烈的光线让赵琴阑眼睛一阵的刺痛,她惊呼一
声,伸手挡住眼睛,头晕无比。
“小姐?小姐快起来呀,前殿来了个好俊的公子,小姐去晚了就看
不着啦!小姐,小姐”茉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叽叽喳喳地,吵得
赵琴阑原本就晕的头一阵阵的发疼。
随手捡起枕边鲜红的肚兜扔了出去,赵琴阑抚着头破口大骂道:“吵死了!”
“可是那公子好生俊俏,一双眼睛仿若星子,实在是比桥头那画仕
女图的张生还要好看几倍呢”茉莉不依不挠,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什么?张生?”赵琴阑忽然清醒了一点,可是巨大的恐慌却一瞬
间攥紧了她的心脏,她颤抖着掀开帷幔,看着一脸无辜的茉莉问道,
“你说什么?什么张生?”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脸那么白啊?”茉莉被小姐惨白的脸色吓了
一跳,她伸手去摸小姐的额头,却被小姐毫无留情地打开。
“快说啊,什么张生!?什么特别俊秀的公子?我不是要大婚了
吗?我不是中毒了吗?离哥哥呢,爹呢?封七哥哥呢?孩子,我的孩
子呢?”她歇斯底里地抚着肚子,失控地大吼,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
环顾四周,情绪越发激动:“我的婚房,我的字画呢,我的嫁衣呢?”
“小姐,小姐呜呜呜,小姐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孩
子,你不要吓我啊?小姐你怎么了啊?”茉莉被披头散发,赤身
裸体的小姐吓得连连后退,她一直退到门边才反应过来,赶紧拿了衣
服盖住不住颤抖的赵琴阑,“小姐你先把衣服穿上啊!”
喊了一阵子,赵琴阑越发觉得地转天旋,她软倒在地,再一次陷入
无边的黑暗,昏迷前,她抚着自己无比平坦的小腹,喃喃道:“我的
孩子呢?”
水,水
赵琴阑抬起手,挥舞着手臂,嘶哑地呼唤着。
“阑儿,阑儿,你醒啦。”赵雍大喜,赶忙扶着赵琴阑起身,将碗
端到她嘴边,“喝点蜂蜜水,润润喉。”
赵琴阑睁开眼,看见是爹爹,心底的惊惶立刻涌了上来,她一伸手打翻赵雍端到嘴边的碗,紧紧抓住赵雍的衣袖,尖声惊叫道:“爹爹,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去哪儿了?咳咳咳”
赵雍心疼地抱住因为喘气太急而呛住的赵琴阑,柔声安慰道:“阑
儿你烧糊涂了吧,你哪来的孩子,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下次小心点,
别蹬被子,小心着凉。”
“爹,你说什么啊?”赵琴阑一脸不可思议,“我不是要出嫁了么?
我还怀了个孩子”
“哈哈,我们家阑儿这是长大啦,知道想男人了,怕是做梦的时候
梦见的吧!你看看自己,哪里像个嫁人的样子!”赵雍哈哈一笑,吩
咐下人,“再去端一碗蜂蜜水来!”
“是吗?我我莫非是在做梦?”赵琴阑忽然迷糊了,她环顾着四
周,墙上挂的依然是张生画的美人出浴图,屋内陈设简简单单,都是
自己亲手布置的,一点大红的喜色都没有。她猛然间恍惚起来,难道
自己竟然是做了一场大梦?
没错了,她看着梳妆台上那支镶着碧海明珠的翡翠簪子,她记得那
支簪子明明在搬运嫁妆的时候被自己失手打碎了,明珠碎了一地,现
在却好端端地在那儿放着呢那珠子全天下就那么一颗,万万没有人
仿造的来果真,是一场梦吗
可是,她伸手抚摸着自己平坦光滑的小腹,泪如雨下,为什么呢,
为什么失去的感觉那么的真实,那么的令人心痛呢她的良人,她的
孩子,她触手可及的大婚啊
“阑儿,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告诉爹,爹给你
请最好的大夫!”赵雍眼看着女儿又暗自垂起泪来,急的不知所措,
“阑儿你不要吓爹啊!”
“爹”赵琴阑最后还是试探着问道,“如今是几月几日?”
“五月初二,怎么了?”赵雍试探性地抚上赵琴阑的额头,“真的
烧糊涂了?”
“那我的诞辰,岂不是三日之后?”赵琴阑闻言,脑海里一根弦忽
然绷紧,她攥紧赵雍衣袖,声音颤抖道:“公子耿离是不是,是不是
今日来访了?”
赵雍这才发现事情的不对,他沉声道:“丫鬟跟我说你今日一日都
昏迷在床,公子耿离今日拜访时你根本没出过门,你怎么知道他叫耿
离?”
“是了,是了今日离哥哥来访,三日后他就会带着至宝来见我,
我们又能重新在一起了”赵琴阑低声说道,是的,她脑海里闪过那
些和公子耿离互相依偎的甜蜜日子,那些独自在窗前等耿离凯旋回来
的时光,那些一起为宝宝的名字冥思苦想的甜蜜,这些都是真的,是
确确实实是发生过的!自己明明记得那么清楚,怎么可能会是做梦
呢?
“阑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认识这个耿离?”赵雍低声
问道,他甚至怀疑自家女儿和耿离有私情!不然她怎么会知道今日和
三天后会发生的事?
“爹,你听我说”赵琴阑稳住心神,开始试图讲诉自己的故事,
“我已经死了”她的第一句话就让赵雍大怒。
“说的什么傻话!”赵雍一拍大腿,“哪有这么咒自己的!”
“爹,我没有开玩笑,有人要害我!他在我的嫁衣里放了毒针,
毒性剧烈,见血封喉,我在几息之间就命归九天了!”赵琴阑信誓旦
旦,“我肯定是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