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局初定

十月初十，距离耿离出征已有三月之久，期间边境大大小小战役不断，每日都有新鲜的尸体被抛弃在乱葬岗上，成为北地盘旋的秃鹫的美食。

而最近的风间谷一站，耿离献上妙计，大破敌军，俘虏了敌军五千人马，其中还包括北云四皇子李淼，终于奠定了镇北将军旗下第一军师的地位。

敌军皇子被俘，事关重大，耿离听命押送皇子回漓城交与赵雍，期间在归途上历时半月，在十月二十五日抵达漓城，完成使命。

赵雍大喜，大摆宴席迎接耿离，一时间耿离身份大不同往日，一路水涨船高，虽然还没拿到实质性的头衔，但前程仕途已经是铁板钉钉的锦绣灿烂，百姓们纷纷猜测，赵小姐与耿离的好事怕是也近了。

十月二十六日，漓城城主府。

赵琴阑独自在梧桐馆院子里发呆，暮秋时节，似锦繁花已谢，大不如以前热闹，院子里随处可见的藤萝也耷拉着叶子，无精打采，隐约透露出一股萧瑟来。

她独自站在梧桐馆进门通往闺房的一段花廊上，靠着柱子出神。

耿离走后的第二个月，她发现自己的葵水没有准时到来，思及耿离离开的时候两人一夜的疯狂，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体内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安家落户了！第三个月，葵水依然没有来，赵琴阑没有瞒茉莉，而茉莉是打死也不敢去跟老爷告密的。

未婚先孕，这是多大的丑事！万一老爷为了维护小姐的清誉，防止这等秘闻泄露出去，第一个要灭口的人就是自己！想通这些，茉莉几乎是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一边担心小姐的身子，一边担心自己的小命，总是怕哪一天稀里糊涂地就被一杯毒酒赐死，草席一卷，丢到城外去喂了野狗！

因此，在这两人心照不宣的隐瞒之下，这件事竟然瞒得滴水不漏，没有第三人得知。赵琴阑甚至没有将其告知耿离，对于未知的生命的到来，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也不知道耿离会不会喜欢这个孩子，在耿离还在战场上的时候，她更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

而如今耿离回来了，赵琴阑摘了一片树叶，放在手里细细地撕。

“小姐，公子耿离来访，现在正在会客室等着呢。”茉莉小心翼翼地上前通报。

“知道了，我这就去。”赵琴阑呼地一声，将手里碎碎的叶子吹了出去，然后提起裙摆，扶着茉莉，款款地走向会客室。

昨日赵雍摆酒迎接耿离，她并未出席，而如今公子耿离已经到了家里，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害怕多一些还是期待多一些。

“阑儿，你来了，你看看谁来了。”赵雍心情愉快，见自己女儿露面，难得地调侃了一句。

赵琴阑先低头行礼，然后才缓缓将目光投向那个阔别三月之久的人。

公子耿离依然一袭白袍，俊美无铸，气定神闲。眼睛如同寒潭清冽无比，仿佛能倒映出自己慌乱的神情。她的离哥哥，终于是回来了。

“离哥哥你瘦了”赵琴阑眼眶一红，眼泪不争气地盈满双目，险险就要坠落。

“诶，阑儿，大好日子，你哭什么呢？”赵雍心疼地皱眉，自己这个女儿自从遇见了耿离，就变成个爱哭的性子，娇柔了不少。

“阑儿”耿离连忙上前，帮她拭去终于滑过腮边的泪珠儿，轻声道：“别怕，我回来了。”然后，他牵起赵琴阑的手，扑通一声，两人跪在了赵雍的面前。

赵雍眼看气氛不对，就要开口，不料还是被耿离抢了先。

“在下耿离，沧州安城人士，家中独子，父母亡故，家底清白。”赵琴阑一惊，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她眼泪再次奔涌，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他说过回来娶自己的！他不是骗她的！她内心的不安，猜疑，恐惧，在这一刻忽然全部得到宽慰，更加坚定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决心，要嫁给他！要嫁给他，给他生个孩子！

耿离转头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赵琴阑，继续说道：“今日以五千云州士兵和云州四皇子李淼为聘，求我主将阑儿许配于我！我定当不负小姐情谊，永生爱她敬她，不让她受半点苦楚！”

赵雍脸色难看起来，耿离这是在拿战功要挟他！他正要发脾气，只见赵琴阑开了口。

“爹爹，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讲。”

赵雍心底升起一丝惶恐，他沉着脸，挥手让左右侍奉的人统统退下，然后慢慢开口道：“你说。”

赵琴阑深深地看了一眼身边同样一脸疑惑的耿离，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轻柔抚上了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

“爹，我好像怀了耿离的孩子。”

两道声音同时在殿中炸响。

“你说什么！”赵雍大怒。

“真的吗？太好了！”耿离大喜。

听到殿内隐约传来的怒骂呵斥声和摔东西的破碎声，守在殿外的茉莉叹了口气，这个秘密终于得见天日，自己的小命啊，终于是保住了！

那日赵雍怒发冲冠，一气之下几乎砸坏了会客室所有陈列的古董，撕碎了所有的书画，掀翻了几套桌椅，将整个屋子都毁了个遍。

但他一下子都没舍得打赵琴阑，他发泄完了之后，只是愤怒地瞪着跪在地上垂泪的自己心爱的女儿，和在女儿身边抱着她一脸傻笑的公子耿离，最后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挥挥手，有气无力道：“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

那日回去之后，赵琴阑怀着对父亲的愧疚之心，沉下心在家里养胎，她知道，凭父亲对自己的宠爱，这个孩子，算是保住了！与耿离的婚事，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而耿离随即被派往监视敌国四皇子李淼，寸步不离。同时一边等待云州派来使臣，商讨四皇子的归属问题。堂堂皇子被俘，云州再怎么冷血无情，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赵雍将此事与故衣说明，故衣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料到，事情竟然发展到今日这个局面。但两相权衡之下，竟然没有比将赵琴阑下嫁给耿离更好的处理办法了。他们既舍不得赵琴阑堕胎遭罪，也不愿让赵琴阑背负未婚先孕的骂名，如此之下，竟是连婚期都拖不得了，毕竟孩子已经三月之久，再拖下去，等显了怀，可是瞒不住的！

耿离在城中的一处别院守着云州四皇子李淼，院外派了重兵把守，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李淼团团围住，谅他孤身一人，是万万逃脱不掉的。

耿离心情很是愉快，他从荒凉地看不见鲜花看不见小桥流水的北地回来，见了满眼的飞檐朱瓦，看了夹岸的垂柳轻扬，更喜添了一个赵琴阑腹中的孩子，几乎是春风得意满面桃花了。

云州四皇子只是被软禁着，并没有捆绑或戴上枷锁，只要他不出别院的门，在院内还是自由的。所以，在院中遇见晒太阳的耿离时，他一点都不意外。

“听说你要封大官了？”四皇子声如洪钟，他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四肢肌肉虬结，面孔也是偏于大刀阔斧的刚硬，与书生气质的耿离恰好是两个极端。

“还好，还好。”耿离瞄了一眼四皇子李淼，懒洋洋地说，“快了，快了。”他换了个姿势，问道：“听说云州使节要到了？”

四皇子在他旁边坐下，说道：“快了，快了。”

两人安静地一起晒着太阳，等待着。

十一月二十日，云州使节抵达漓城，前来和谈。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战争连半年都没有打到就偃旗息鼓了，而且是以沧州大获全胜的姿态划下的最后一笔，盛传都是公子耿离妙计如神，打得蛮军节节败退，还俘获敌国皇子，使得北云王心急如焚地要前来和谈，请求放了四皇子。次日，赵雍宣告天下，将爱女赵琴阑许配给公子耿离，择日完婚。

说书唱戏的将耿离的故事编成评书，配上小曲，在酒肆茶楼，乃至于秦楼楚馆上演唱传颂起来，一时间耿离的风头无人能盖。

赵琴阑终于能在梧桐馆正大光明地接见公子耿离，两人浓情蜜意，卿卿我我，恨不得立刻完婚，整日腻在一起。

公子耿离牵着赵琴阑的手，抚着它依旧平坦如初的小腹，低声笑道：“阑儿想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离哥哥呢？”赵琴阑覆上他的手，娇笑道，“我想生个像离哥哥的男孩，将来像离哥哥一样丰神俊朗！”

“我啊”，耿离却收回了手，微微叹了口气，“我也想要个男孩，但却不要像我一样是个书生，我这辈子最恨自己体弱，不能像镇北将军一样上阵杀敌，手握兵符，调兵遣将可最是威风的！”耿离黯然道，“我只知兵符能号令千军万马，但我这辈子怕是都见不到了吧。”

“离哥哥！”赵琴阑看着耿离伤心难过，自己的心也揪痛起来，竟疼的比他还甚。“我知道爹的兵符在哪儿！”

耿离瞪大眼睛，“这可开不得玩笑！”

赵琴阑调皮地眨眼，她攀着耿离的胳膊，语气软软地道：“我这就去给你拿过来看看。”

随后赵琴阑果真拿来了赵雍号令天下兵马的兵符，耿离把玩片刻后便还予赵琴阑，而后感慨道：“耿离此生无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