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见公子误终身

“小姐？小姐快起来呀，前殿来了个好俊的公子，小姐去晚了就看不着啦！小姐，小姐”丫鬟茉莉清脆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吵得帷幔深处那抹倩影不住地抖动，最终只见一条忍无可忍的鲜红肚兜从薄薄的锦被中飞了出来，径直兜在了喋喋不休的小丫鬟头上。

“吵死了！一大早的叫什么魂，再啰嗦把你剁碎了喂狗，还不快滚出去！”凶巴巴的女声从被子下传出来，只是那声音软软糯糯还带着一点糊涂的鼻音，听着只觉得娇稚可爱，实在让人怕不起来。

“可是”茉莉扯下小姐精致的小肚兜，挠挠头撇嘴嘟囔道：“那公子好生俊俏，一双眼睛仿若星子，实在是比桥头那画仕女图的张生还要好看几倍呢”

“嗯？你说谁，张生？”一条雪白莹润的小手将猩红的被褥掀开一角，露出一双灵动至极的杏眼，那眼睛忽闪忽然着，像打碎了一地的琉璃一般精致又流光溢彩。

“是啊，奴婢才偷看了一眼，竟觉魂儿都要被他吸走了呢，什么张生在那人面前，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茉莉回忆着那人形貌，脸颊都飞起红霞，嘴角也荡漾起痴笑。

“比张生还好看？”那眼睛微微眯起，狐疑地盯着茉莉。

“张生绝不及他十分之一！小姐若是不信，看看就是！若是奴婢所言有虚，小姐打我板子都成！”茉莉赌咒道。

“好！我赵琴阑最爱美人，看看就看看！”被下之人嚯的一声从床上跃起，如云青丝泼洒而下，将那人娇躯险险遮掩着，但她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仍大笑着道：“我赵琴阑今日倒说不准要添一个男宠了！茉莉，给我梳妆！”

茉莉连忙将早准备好的新衣给小姐穿上，再扶自家小姐到铜镜前坐好，撩起一缕如缎长发，自信道：“包在奴婢身上！今日漓城城内绝不会有女子比小姐还美的！”

名为赵琴阑的女子只是斜睨着铜镜中自己娇美的容颜，不屑道：“我本来就是漓城，不，是沧州最美的女子！”

沧州之主赵雍正在城主府前殿会客，他赞赏地聆听着来客的高谈阔论，而且不时地点头，对方的言论纵横开阔，深中肯綮，一字一句都精妙绝伦，深得他的好感。

而客席上正端坐着一位眉目如画的年轻贵公子，他手持一柄金边折扇，一袭如云白衣，玉冠束发，嘴角含笑。他轻晃折扇，娓娓而谈，那折扇虚点空中，却仿佛点在了天下的版图上，几句言谈中天下尽在眼底，一山一川一草一木皆在掌握。端的是气度非同一般，令人折服。只见他言谈中涉及天下大局，包含调兵遣将，更掺杂风土人情，时不时穿插令人捧腹的地方笑谈，实在引人入胜，听得欲罢不能。最终他神色一正，郑重开口道。

“如今天下分为三州，北夷云州好战，中土沧州富饶，南方梧州蛮荒，虽说现下三州之间尚算和睦，但荒年将至，北云向来狼子野心，一旦天灾人祸，保不准北云会因饥荒出兵攻打我沧州北方边境，掳掠粮草，残害百姓，恳请我主加强北防，增派精兵强将，倘若北贼当真敢挥兵南下，我主英明，定叫他有来无回。”那公子一挥衣袖，抱拳在身前，向赵雍深深拜了下去，言辞恳切，满腔热枕。

“好！贤侄言之有理，我沧州有贤士如此，实在是我赵某人的福气啊！”赵雍大喜，几步上前虚扶起他，随即深深打量着对方，只见对方俊美无铸的脸庞上依旧是不卑不亢的认真神情，不由得又拍手称赞道：“好好好！”

“好什么？怎么一大早的爹爹竟如此开怀？”软糯清甜的女声从门外传来，两人闻声回头，只见一位少女带着一个丫鬟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正眨着一双波光潋滟的杏眼，满怀兴致地向里搜寻。

“阑儿来了，来来来，我为你引荐，这位贤侄是公子耿离，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啊！”赵雍一见心爱的女儿，慈爱之情溢于言表，“今日不多睡会儿，怎么起的那么早？”

赵琴阑一撇小嘴，就要闹性子，但是想到门内还有一人，生生收住涌到嘴边的撒娇，微微矮身向赵雍和耿离见了一礼，“阑儿拜见爹爹，见过公子。”说完，这才细细打量起站在那儿便可见风姿卓然，风骨傲然的公子耿离。

不料这第一眼细看，便撞进一眼幽深清冽的寒潭内，那人眸若寒星，也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赵琴阑恍了恍神，尚未来得及评定对方容貌该打几分，便见一抹微笑在那张白玉般无暇的脸上浸染开来，一时间如雨后远岚迷雾被天光破开，山涧溪流突破初春一层薄冰，万里河山如诗如画地在眼前铺开，春意正好，暖风熏人欲醉。赵琴阑几乎是沉醉于这一刻的美色中，随即对方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一般，几乎让素来脸皮极厚的赵琴阑红了耳根。

“小姐果然不负沧州第一美人之名，如此美貌，小生游历大陆如此之久，竟从未见过。若能得美妻如此，当真是毕生福气啊”公子耿离赞道。

赵雍闻言皱眉，护女之心立刻警铃大作，一丝不悦的神色浮上脸庞。

“公子真是会说笑，不过是寻常颜色罢了，哪比的过公子龙凤之姿，当真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出色人物呢。”赵琴阑受用得很，俏脸一红，嗔怪地飞了耿离一眼，也像模像样地称赞了一通对方。

赵雍的脸色更是黑了几分。

“是小生孟浪了，还请我主和小姐多多宽恕，一时惊于小姐天人之姿，这才口出狂言，多有得罪了”耿离瞥见赵雍脸色不好，这才连忙向两人告罪，白玉般的脸颊上也染上了点点愧色。

赵雍不动声色地一个跨步，站在两人中间，将两人胶着在一起的视线隔开，然后说道：“公子耿离今日造访我城主府，当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某深受启发，三日后我阑儿十八诞辰，届时摆下宴席，公子不如前来观礼。”言下之意倒是您请先走，要下逐客令了。

“请教不敢当，但能与我主相陪，还能沾沾小姐福气，在下乐意之极。”耿离被迫望向赵雍，闻言大喜，连忙应承。

“太好了！”赵琴阑捂嘴小声惊呼，奈何实在是被自家爹爹挡住视线，看不到耿离身影，只是对方一双幽深如寒潭的清冽眼眸却深深在心底扎了根，挥之不去，也开始期待起三日后的再见来。

夜色如水，皓月当空，城主府后院花园中，赵琴阑只着薄衫纱裙独自在院子秋千上乘凉，一双藕臂攀着秋千绳索，纤细双腿随意摆动着，一如主人一般心不在焉。自白日里见过那公子后，她也如茉莉说的一般，当真是魂儿都被吸走了了，入夜了仍然睡不着，这才起身道院子里荡秋千。

赵琴阑咬着唇，一双杏眼内春意融融，她细细回想着今日那惊鸿一面，恍然觉得这世间真是再不会有人比公子耿离更为好看了，想着想着忽的痴了，一时间竟松开了攀着绳索的手，秋千晃荡着，一个重心不稳，她忽觉整个人往后一倒，手中抓空，猛然惊叫一声从秋千上栽了下去。

“小姐小心。”醇厚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赵琴阑只觉身上一暖，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裸露在外的肌肤贴上了温热的躯体，熨帖的让人忍不住叹息。对方湿热的呼吸就贴在耳边，弄得赵琴阑痒痒的，她笑嘻嘻地一把抱住对方脖子，在对方面颊上蹭了蹭，宛如一只撒娇的小猫。

“封七哥哥你最好了，我就知道只要有封七哥哥在，我就永远不会受伤的。”她满足地叹息道，整个人都窝在对方怀里，不愿动弹。

月色中，高大挺拔的男子缓缓将赵琴阑抱起，轮廓鲜明，五官立体的俊脸上神色不变，依然是古井无波般的死板，只是动作轻柔无比，仿佛怀里的是这世上最珍贵易碎的宝贝，两人间姿势气氛和谐无比，仿佛这样的场面依然重复过无数次。他轻轻地扫了一眼怀里衣着清凉，手臂小腿皆裸露在外的撒娇女子，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沉声道：“夜深了，回去睡吧。”

“嗯”赵琴阑攀着他宽厚的胸膛，闭上眼睛，嘟囔道：“封七哥哥你抱我回去吧，我懒得走了”

“好。”封七答应，抱着她缓步走向赵琴阑的梧桐馆，等到了门口时，再低头看看怀里缩着的女子，已经沉入深深的香甜梦境了。

封七垂下眼睫，充满爱怜的眼神地拂过赵琴阑微微卷翘的长长睫毛和水润嫣红的唇瓣，眸光微微一暗，然后再抬眼时，已经是一如往日的波澜不惊，无情无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