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从帖子顶部一点点翻下去,仔细的看了每一条评论,对楼主的真实性都不可置否。
屏幕上忽然涌现了无数的字符乱码,她丢掉鼠标,按f5不停刷新,然而得到的只是不断地“网页无法打开”,短短几秒种后,帖子从论坛里消失了。
难道是被和谐了?
她不甘心的又从上往下细细搜寻一遍,那个名为z市地下潜规则的帖子是真的不见了。
“没有了?”
孟必达差点跳起来,动作大的把外面客厅看电视的父母都吓了一跳。他们最近迷上了韩剧,熬夜熬得一点不比他这个高中生少。片刻之后孟妈过来敲门,“儿子,你怎么还不睡啊?”
你们还不是也没睡,孟必达心里嘀咕着,嘴上“哦”了一声,“我在收拾书包,明天有课外实践!”
电脑屏幕上,他刚才打开的帖子已经显示无法打开,不知道是因为被和谐还是进了版主的垃圾桶。
发现这个地下论坛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他无意中听见班里几个同学在谈论这件事,其中提到了一个论坛名字,据说总是有些神神秘秘的幕后消息,比如黑市交易和地下悬赏之类的内容,活跃成员包括了地下党、警察、还有形形浪荡在社会上的人物,当然也不缺乏他们这种来看热闹的旁观者,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就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但是每到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有精彩的内容不是和谐就是被删。孟必达摘下眼镜,露出浮肿的眼泡来,顺便敲着键盘在八卦部的群里安排了明天的日程,让几个成员早上直接去活动地点报道——他们社团里有相机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再加上最近一群人成群结队活动太显眼,整个部直接被校方强行征用了,除了要起到“宣传的积极作用”外,还时不时的得去给学校的活动拍个照,写个报道之类的。
不过这件事上他也没吃亏,经过和老师主任们的讨价还价,他们的社团可以正式更名为“新闻部”,还有了属于自己的专用活动室。总算不用顶着“八卦部”这种不伦不类的名头出去活动,为此他已经提前印好了两百张名片,从此之后他就可以正式晋级为“新闻部部长”了。
紫光没有正式的新闻部,高中的社团就像有限的体育课一样乏善可陈。不知道是不是近年来应试教育又进一步的缘故,那些几年前还眼花缭乱的各色社团,音乐艺术弓箭读书沙龙,据说还是学校从日本引进的特色文化。全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发蔫、萎缩,然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孟必达上初中的时候听邻居家的姐姐说某天下课又去社团学游泳和茶艺了,还觉得万分羡慕。等拼死拼活进了紫光才发现只剩下一地鸡毛,就连学生会都在学校里的高压管理下摇摇欲坠,高三的考生每天都被劝导着“专心学业”,全都痛不欲生的选择了退会保平安。
不甘心的孟必达像只蚂蚱一样在学校里蹦来蹦去,即使紫光里已经是深秋的氛围。俗话说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不过总算他是一只幸运的赶上了天气回暖的蚂蚱,不难相信几年后自己的社团将被发扬光大,然后自己的名字将被铭记校册,每个进入新闻部的成员都会照例膜拜一下。
孟妈看完了一集韩剧,发现儿子的卧室里灯一直没关。她试着去敲门,然而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她伸了个懒腰,又播放了下一集。
社团群里发来了新的消息,问部长什么时候集合,同样的没得到回应。孟必达流着口水趴在键盘上,已经睡熟了。
伊媛把湿透的衣服换下来,哆哆嗦嗦的爬进浴缸里,然后被滚烫的温度差点吓出声。她刚才调温度的时候没在意,不知不觉的就比平时高了几度。再加上晚上下雨天气冷的原因,一时间竟然感到难以接受。
好不容易试着把脚踩进去,她顾不得水温,直接整个人躺进了浴缸里,身体被炙热的水流浸泡起来。那种疲倦的感觉缓解了不少,但还是眼皮沉重的不停想要阖上。
手上那块难看的疤痕稍微舒展了一些,被细碎的水光搅动着,反射出有些肮脏的颜色。
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前段时间熬夜的日子,为了避免和班里人直接接触总是打瞌睡,不知不觉趴在课桌上就会睡着。那种铁皮课桌冷硬的质感一直停留在她的意识里,伴随着深深的无力感,好像人在水中不停下沉,手中抓不到任何可抓住的东西。
她在热水中昏昏欲睡,冷不丁隔壁传来一声闷响。
好像是砸碎了什么东西。
隔壁就是父母的卧室,她猛地睁开眼睛,耳朵紧张的贴到墙壁上。然而除了那声闷响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传来。
她松了口气,盯着袅袅的水雾发起呆来,连发梢被浸湿了都浑然不知。
最近家里的局势总是不自觉地紧张,爸妈两个人更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两个人有时候都是冷眼相对一言不发,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淑美从不肯告诉她。
她隐隐知道家庭出现了危机,那次在伊泓天公寓里见到的女式内裤暗中昭示了一种可能,这种可能的猜测让她觉得深深不安。酒吧夜场里有无数的漂亮女孩,都想给自己找一张长期饭票,谁又知道哪天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伊家头上?就算父母暂时用婚姻稳定了关系。也不代表着就能有长久的安稳,如果哪一天伊泓天又有了更强势的小三
也许她的地位都会不保呢?
他们会不会离婚,她会不会又变回私生女,别人又会怎么看?
她不安的回过神来,才发现水已经变的有些凉了,连带着身体都开始发冷。赶紧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林淑美凌晨时分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开门声,不满的皱了皱眉。她最近在失眠,总是到很晚才能辗转睡着。因此伊媛进门的时候她听得一清二楚。她当然了解自己的女儿,这么晚了回家可能是去玩游戏或者看电影,但至少不是为了学习。
她有心去责备女儿几句,无奈吃过安眠药的身体软绵绵的,始终挪不动步子,只得作罢。
丈夫躺在她身边,已经睡熟了,林淑美敢保证就算天塌了他都不会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夫妻之间开始便成了这种模式,交流少的近乎于无。偶尔他回家也只是寒暄几句,然后沉默的吃饭、睡觉,连最基本的关怀都没有了。
最近他和那个小情人的约会愈加频繁,林淑美蹙着眉头,心里不动声色的把那个女人凌迟了一千遍。
大概是分身乏术,有了美貌的情人,伊泓天对自己也就愈发失去兴趣,前几天还指责自己不再温柔,脾气也越来越暴躁,连对她保有些许宽容的耐心都没有了。无论她怎么心平气和的想要和他坐下来谈谈,对方都是敷衍了事的一张脸。
再这样下去会走到什么地步,两人也是心知肚明。
她在床上翻了几次身,最后心烦意乱的掀开被子去喝水。药力似乎过了起作用的时间,她猛喝了几口水后,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端着水杯往嘴里送,眼神无意中瞟到沙发上伊泓天的公文包。
她转身看了看熟睡中的丈夫,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她慢慢坐到沙发上,镇定的把那只包的拉链扯开。
拉链的齿缝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她压抑住自己的心虚,伸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
最外层的是钱夹,那还是结婚之初两个人一起去买的。里面装着信用卡和现金,她大略的数了数,现金只有几千块,常用的那张信用卡却放在外面,显然在不久前、甚至可能是昨天才用过。
伊泓天最近可没给她买什么东西,林淑美轻轻哼了一声。
在往外掏,她摸到了一只盒子。马上就知道了信用卡放在最外层的原因。
那是一只香水,还是夏季新款,自己前不久在广告中见过的。上面用丝带精心扎了蝴蝶结,包装还是粉色。
她的脖子如同僵住了一般,抬起手把那里面的东西纷纷倒出来。除了最下层放着几张楼盘的宣传单页外,最上层还放着两张机票。
她死死盯着那上面的时间,大概是一个月后,地点则是马尔代夫,国外知名的度假胜地。
无论哪一样,都不像是准备给她的。
这也是最让她忌惮的原因。
刚才喝下去的水堵在喉咙里不停上涌,林淑美忽然很想全都吐出来。
把得到的细节每一点都拼凑起来,得到的只能是一个真相。
她即将要失去的东西,比沙子还容易溜走的。以前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至少能把握住伊泓天,还可以在伊家有一席之地。但是事实就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除了彻头彻骨的冷,就只剩下恶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