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孟必达创办紫光学园八卦部开始,整整过去了六个月的时间。
六个月在学校是整一学期,在此期间凭借着伊枫赞助的几台60d,孟必达的八卦部成功网罗了不少学弟学妹入坑。原因很简单,可以得到拍摄机会——要知道虽然在紫光上学的少男少女们虽然家庭情况都不错,但也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舍得为孩子的拍摄爱好重金购进一台相机的。
更何况高中是学习的紧迫时期,那些恨不得盯着孩子彻夜学习的家长们当然不会允许有东西来扰乱他们的视线,更何况是相机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
于是背着家长的高压政策,八卦部里还是纠结了一批新人。平常靠部长带着社员到处拍照片挖新闻,偶尔也会向市里小报投稿,活动经费还算充足,时不时还能出去吃顿烧烤改善伙食。而孟必达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最近发生的命案现场就在学校附近,于是兴冲冲的带着社员过来探险。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当眉飞色舞的部长大人提起要去命案发生的女卫生间时,众社员都嚼着刚上的烤扇贝陷入了沉思。
最后还是全员到齐。孟必达满意的审视着自己的下属,“排好队有次序的进入啊,我们是来挖新闻又不是搞破坏”他回过头,脑袋就猝不及防的撞到了栅栏上。
这时几个人才发现三通往三楼的楼梯已经被铁栅栏封了起来,自从出事以后那家教育机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夜搬走了,三楼也就理所当然的被弃用。透过落灰的玻璃窗还能看到里面散落的文件夹和花篮,看来那场专家座谈会善后不是很好。
毕竟刚结束就在卫生间里发现了尸体,也就是说谋杀可能就是在专家演讲的时候进行的。这么想起来简直是毛骨悚然。台下的观众听得全神贯注,而几十米外的年轻女人已经被袭击倒在地上,血在地板上蔓延开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时候社员里唯一的女生“咦”了一声,铁栅栏上缠绕着小臂寸的锁链,然而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牢固。她轻轻拨了一下,沉重的锁和铁链就滑落到了地上,发出当啷的声响。
这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也许是工作人员走的时候太匆忙忘了锁门,总之给他们捡到了一个大便宜。一群人前呼后拥的走进三楼,脚步在红色的地毯上摩擦着,沙沙的声响像是蚕在吐丝。
走在最末的小个子男生嘀咕了一声,“怎么那么像婚礼现场”
孟必达盯着脚下的的红地毯,“职业病吧你。”
所有人都哄笑开来,小个子陈生家里是开婚庆公司的,他自称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上市里的金牌司仪。所以孟必达的话也不算失实。陈生涨红了脸,手指抓着摄像机的带子不说话了。
女社员叫刘卓,几个人里她的胆子反而最大,在周围走了一圈兴奋地喊道。“卫生间在那里!”
三楼的规模很小,也许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到实用面积。孟必达盯着卫生间上方悬挂的指示牌,幽幽的绿色灯光照耀着“安全通道”几个字。
“谁谁打头过去?”他嘴上问着,心里也不自由主的开始打颤。鬼片里的情节太相似了,幽幽的绿光,电灯失控的闪烁着,然后从某个角落里就会出现一个白衣女人,大多数都是冤魂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牙齿也有点咯咯作响。
几个社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挖新闻也不过是偷拍照片和隐性采访,最多的也就是看街边家庭妇女打架扯头发,但是这种阴森森的氛围太渗人。三楼封闭之前还把窗帘都拉上了,黯淡的光线简直就是鬼片的必备元素,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出头了。
许久之后孟必达身后的男社员二胡挺身而出,他个头最高体格最壮,平时看的恐怖片也最多。二胡壮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马上又回头看着其他的人。“你们快跟上啊!”
其实他也是心里胆怯,几个人忙不迭的跟上他。一步一步挪到女卫生间门口。
刘卓一眼瞥到地板上发黑的血迹,捂着眼尖叫起来。
孟必达开始心生胆怯,那些发黑的红色真的从门外慢慢延伸到门内,可以想见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连命案现场都没来得及处理就封起来了,当时的目击者和举办方肯定也是心里恶寒,无比忌惮这件事情。
二胡哆嗦着腿,手已经够到了门把。门是活动的,轻轻一拉就能看到里面的全貌。“部长,开开不开?”他的勇气已经用完了。二胡以前有轻微的晕血,虽然他足有一米八五的身高还是一看到红色就容易头晕。这个时候只能仰仗比他们大一年级的社长孟必达来拿主意,是冒险到底还是就此收手。
孟必达大手一挥,“开!”
门哗啦一声开了,孟必达无力的后半句才传过来“不开你们说了算。”
二胡嘀咕了一声,“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烟味。”
卫生间的全景出现在众人眼前,没有想象中的白衣女人和尸体。地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已经氧化发黑。奇怪的是屋子里像是烧着了什么东西,烟雾味道非常浓重,惹得孟必达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刘卓捂着眼睛,五秒钟后才敢睁开。没看到恐怖片上的场景,但是比那更可怕。她颤抖着举起手,对着角落里一团东西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她的舌头都伸不直了,那股烟雾的来源赫然就是角落里未燃尽的纸团,看样子还是黄裱纸,专门给死人烧的那种。上面还有火星,也就是说前不久还在烧。
也许就在他们进来之前,有人在这里点燃了给死者的黄纸。
怎么可能不发出一点动静?
那个字在几个人心里盘旋,很久之后刘卓尖叫了一声“鬼啊!”
孟必达却显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大步走过去把所有的单间门都拉开了。“肯定有人在这里捣鬼!”
卫生间里有六个单间门。按照他的推断,纸当然不是鬼烧的。那么那个装神弄鬼的人肯定就躲在某处看着他们,看纸燃烧的速度这人应该没有走远,那就很可能藏着其中一间里
他喘着粗气把最后一间门拉开,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人。
如果不是超自然力量,那就是死者还魂了。否则怎么会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刚巧有一团点燃的黄纸,而且还不是人为?
二胡忽然叫了一声,“老大,你看!”
他站在窗户前,清楚地看到有个男生从二楼跳到一楼,身手敏捷的像只猴子。那人借助路边的垃圾桶当缓冲,稳稳落地然后穿过巷子不见了。
孟必达跑到窗户前面,看到的就是男生一闪而过的影子。
“妈的,一定是他在捣鬼!”他狠狠的骂了出来。
金毓寒灵敏的穿过小巷,确定自己的身影消失在那几个高中生的视野中后才逐渐慢下来。
他靠在墙边喘了口气,喉咙里似乎有液体滚动着。
然后他轻轻捂住脸,眼睛里像是有无限的酸痛感注射进去,伴随而来的是抵御作用的泪水。
金毓寒揉了揉眼睛,手上还带有纸灰的味道,熏得呛人。手背多了一道黑色的印子,是急着熄火的时候被火焰燎到的。奇怪的是却不感觉到疼,只是在接触到外面的空气时才丝丝抽痛起来。
“你的手还疼不疼?”
“你饿了吧,这是我买的面包。晚上六点以后半价的,我们都趁那个时候去买,可以吃上一天呢。”
“我就在那家书店上班,新—华—书—店。如果你饿了可以来找我啊,面包管够。”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根本无法被衡量。它的价值往往超越了昂贵和价值以外的东西,比如饥饿时的一个面包,困顿时的关怀,在无限冷漠中仅存的一点暖意。在流落街头的时候有人向你伸出了一只手,把你沉得要死的身体拉起来,免于成为尸体。
就是那么善良而不加设防的女孩,她对于任何苦难都不甚在意。生活就是在书店里整理书架,中午吃带来的盒饭,晚上买打折面包。如果说人生可以纯粹的像宝石,那么她肯定是那里面最绚烂的一颗,最平凡最可贵,是蝼蚁一样值得珍惜和幸福的人生。
如今她死了。
脆弱的颅骨撞到坚硬的瓷砖,血肉和石质碰撞发出激烈的碎裂声音。也许那一瞬间还有好多办法可以补救,也许有很多可能让她免于死亡。但是噩运是不讲道理的。
什么是活着呢?
活着是逃避现有的人生,试图将温暖补在任何空洞的地方。但是无论怎么尝试,现实都是迷宫的最终点,是长途跋涉后看到的第一种绝望。
绝望,现在开始了。
伊枫手机震动的时候她正在写作业,最近课业负担忽然加重了。几科老师都像疯了一样把各种试题搬上她们的试卷,并且会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个人答案有没有雷同的地方。她把书桌前的台灯调成暖光,然后手机显示进来了一条短信。
“帮我买束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