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我市新华书店突发一起命案,死者为二十五岁左右的女性。根据录像监控情况看死者于下午四点钟进入卫生间,于二十分钟后被路人发现,当时已无生命体征”
屏幕上的画面不停闪动,先是录像带捕捉到的情景,一如既往地画质粗糙,只能勉强看出上面的人影来。而后是记者补拍的事发现场资料,还有忧心忡忡的目击者们。个个都流露出一种特有的对于死亡的忌讳。
新华书店的三楼中厅,名义上归属于书店。实际上早就在几年前因为不盈利转让给了别的教育机构。盗版在这座城市里横行了十几年,路边书摊的生意要比新华书店红火得多。愿意为正版付费的人太少,新华书店的生意也是举步维艰。后来把三楼转手租出去才好一些。这也是为什么那位专家的座谈会能在那里举行的原因。正规的书店是不屑于举办类似的活动的,这点从店员们高傲的神色就能看出来。热爱从这类活动里盈利的只有那些打着教育名头的文化传播公司。
林淑美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视里播报的新闻,反而觉得没什么好怕的。虽然自己昨天可是在现场目睹了尸体被抬出来,但是事后怎么回忆都是一股麻痹感,越想忌惮越感觉不到忌惮。最后干脆淡然处之了。
连续两次的命案之后城市里多少透出一点恐慌,毕竟消息可传播的范围太小了,可能案发地点就在自己居所的两条街外,或者是工作时每天经过的地方。太平了许久的小城一下子涌出这么多的劲爆消息,街头巷尾的人们都透露出不可言说的古怪。
上次是董蔚玲的自杀,把咖啡厅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毕竟是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眼前,用的还是一枪爆头这么血腥的手法。这次则是二十五岁的年轻店员死在卫生间,后脑都是血迹,可能是被人按着头用重物打击导致,也有可能是蓄意推倒跌倒了台阶上——反正都是他杀,因为尸体有多道而且反复的伤口,那就说明肯定不是自己摔的,而且不止摔了一次。
她不再继续想了,屏幕的反光上映出一个人的倒影。在辨认出那个人是谁的同时,林淑美几乎是在瞬间就抄起遥控器把电视关掉了,她自己都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原因。可能是出于对伊枫的十足的厌恶,再或者和这个继女接连不断的心理战实在是疲倦了,疲倦到无法再面对的程度。
她可以说从年轻时在夜总会入职开始就没有停止过斗争,和同行的女孩们抢夺更好的客人,在客人那里争取更多的小费,在愿意为自己付钱的男人之间巧妙周旋,以期待有哪个人能让她过上好的生活。后来她也成功了,杜温明只是个跳板,她也勾搭上了更有钱的伊泓天。自己的斗争从未有过败绩,但唯独再遇上伊枫的时候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头疼,那不仅仅是敌人,简直是把她的过去都否定的恶魔。
怎么对付敌人,林淑美有自己的一套法则。心地善良的人就和他们打感情牌,多疑的人则要表示出自己的轻蔑,才能放松他们的警惕心。而对于蛮横不讲道理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比他们更加不讲道理。
但是伊枫偏偏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她既不吃软也不吃硬,关键的时候总像网里的鱼,在即将抓到手的时候就滑溜溜的逃脱。用心计用的隐晦而不着痕迹,几乎找不到任何证据。这也是她频频吃亏的原因,连续几个回合下来,林淑美已经是苦不堪言。
她本身就因为怀孕不能过度用脑,还要时时刻刻提防别人的暗算,那些不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导致局势洗牌的人。除此之外还要警惕着伊枫,她的花招多而杂,就像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头顶爆掉。
对方是善用人心的高手,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普通的18岁女生会有如此高的防备和警惕心理,更不知道对方是在什么情况下学会的。她在进入伊家之前听说的都是伊家的家风纯正,伊老爷子也没有过多繁杂的心机,教出来的孙女也不会太复杂。她满以为用用感情就能把这个女孩骗住,结果事与愿违。
伊枫就安静的站在她身后,熄灭的电视荧屏上映出她清瘦的影子来。两双眼睛在屏幕上汇聚,彼此之间充满敌意。
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在这种情况下谁说话就显示了自己的脆弱。
林淑美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败下阵来。拍着胸脯大口喘着气。她怨恨的盯着屏幕里的倒影,发现不知何时伊枫已经不见了。
她猛地回过头,背后没有人在。电冰箱刚在此时开始制冷,发出的“嗡”的轰鸣声让她眼皮一跳。
本市年轻女性无辜丧命,死因或许因为重击。
唐果把写着本地新闻的报纸推到一边,今天的作业还差一点没有批改完,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多一点的时间。她得加快速度了。
那种a4纸对开大小的本地新闻报随处可见,市里报刊亭一块钱一份,但是销量比售价还要可怜。通常都是些和报社有合作的机构在阅读这份报纸,帝岚学园也是其中之一。据说在报社有投资,结果当然是没收回来。于是作为回报每天都有报纸投送到办公室里供老师们翻阅,当然这点钱和那笔投资比起来可能不值一提。
她拿着红笔在作业本上画勾,目光挪到那个耸人听闻的题目上时很快又移开了。记者们总爱用这类标题来吸引人眼球,真正读下去的时候又发现其实没什么内容,只是在危言耸听和夸大事实而已。
作业还差最后一份,她把所有的本子摞好,手中的红笔在最后一页上准确落下画出一个弧形。
李美欣把新收上来的志愿统计表放到办公桌上,看到唐果整理的作业皱了皱眉。“唐老师,您还在批作业啊?”
她今天来得早。最近收到班里的风潮影响,于是比平常早了一个小时到学校。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备课的唐果,正在带着眼镜备课,而现在还在批改作业,看样子是一直没离开办公桌。
这得是多敬业的精神啊。
她联想起班级内部的疯狂学习风潮,顿时又多了一份钦佩。
能像唐老师这么努力的人,现在可不多见啊。
她把统计表放到桌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对了,今天伊媛回来上课了!”
伊媛回来了,这件事无疑在f班引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就是背着书包的伊媛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教室,结果没有找到自己的课桌。她谨慎的环绕了四周,旁人的目光不像是能回答她的问题。她两条腿打着颤,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招致了这群人的恶意。
上课铃声响了以后她才在教室最后面发现了自己的课桌,本该漆成白色的部分都氧化成了黑色。桌子里没来得及拿走的书边上还卷着余灰,显然是被打火机什么的灼烧过,整个一副惨不忍睹。
老师已经走了进来,看到还在站着的伊媛不满的推了推眼镜。“那位同学,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伊媛窘迫的坐到椅子上,觉得那上面仿佛涂了厚厚的胶水,硬邦邦的不像是人能坐的。
她把目光投向一边的白金兰,两个人进入f班后一直是盟友关系,对方理应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白金兰只是淡漠的翻开课本拿着笔在上面涂画,完全把她当成了空气。
伊媛小声的喊着白金兰的名字,同样的也没有得到回应。
她看不到的是白金兰状若冷静的在做笔记,实际上课本上全都是一个又一个的鬼画符。
白金兰额头的汗都要沁出来了,她不是聋子,当然不会听不明白伊媛的暗示。但那个理由她永远也不会说出来,为了唐老师,也为了她自己。
伊枫的话在她耳边回响。最快融入班级的办法是什么呢?把他们的敌人当成自己的敌人,把他们的仇恨当成自己的仇恨。
不要管什么对与错,只要同仇敌忾就可以了。
反正集体行为都能得到宽容和谅解,那么和大家保持一样的步调也没什么。她只是想少一些烦恼而已,如果安心学习,她回到a班的机会就会大一些了。
即使她清楚事情不像唐老师说的那样,伊媛可能更多占有的还是无辜的成分。可是为了自己更好的生存,似乎牺牲别人是必要的。
那就一个人承受不幸吧。
伊媛小声叫了几下她的名字,最后又从课本上撕下一小片纸揉成团。就在这时白金兰站了起来,拿着笔朝伊媛指了指。
“老师,这个人总是小声说话,影响了我的学习。”
伊媛握着纸条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金兰深吸一口气,对着瞠口结舌的老师说道,“老师,这个人打扰到我学习了”
一个人承受不幸吧,伊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