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棠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转身走回了厨房。
方文姣笑容凝固在脸上。
外公喝道:“站住!”
郁清棠带上了厨房的门。
耳旁传来外公的怒骂声,还有方文姣掺杂在其中的劝慰。郁清棠自动屏蔽外界的一切声音,渐渐地听不见了。
方文姣松开按住座机话筒的手,对电话那边解释道:“庭玉啊,她现在不在。”
卫庭玉听见了对面隐约的争吵,没有拆穿。
方文姣:“要不你晚点再打过来?”趁这段时间她给郁清棠做做思想工作,父女哪有隔夜仇,爸爸都服软了,当女儿的也找个台阶下,皆大欢喜。
卫庭玉道:“不用了。”
方文姣着急了:“怎么能不用呢,用的用的。”
外公一把将电话抢到自己手中,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看起来十分生气:“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犟,跟个小孩子赌气?”
卫庭玉只好给岳父赔罪,说自己不是赌气。
郁清棠从厨房出来,目不斜视地上了楼。
方文姣对着她的背影喊了声:“默默。”
郁清棠脚步平稳,没有回头。
外公脸色铁青。
卫庭玉垂目,抚着膝前的一串品质上乘的佛珠,入手温润,是二哥的儿子卫惊风送给他的,让他平心静气,养好身体。比起冷酷威严的卫老大,卫老二才是条杀人不见血的毒蛇,卫庭玉后来回想起来,早在去年,卫惊风就把主意打到郁清棠身上去了,还特地问他郁清棠住在哪里,想去看她。
早不问晚不问,偏偏挑这个时候问,除了卫老二的授意还会是什么?
这个卫家,尽是些豺狼虎豹,没有一丝血脉亲情。
卫庭玉眼神厌倦,把佛珠放回盒子里,盖上漆木的盖子,声音淡而缥缈。
“既然她不在,那就算了。”
郁清棠抱着书下楼,外公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拄着身前的拐杖,神色沉沉。方文姣手抚着老先生的心口,不住地小声说着什么。
郁清棠路过客厅微微驻足,但眼睛没有看着他们,而是垂眼看向地面。
“我出门了。”
外公将拐杖一顿:“走!走出这个家门就别回来了!”
方文姣连忙解释道:“你外公他不是这个意思!”
外公呵斥道:“她连他爸都不放在眼里,你还帮她说话?我们俩都快入土了,再不管就没人能管得了她了!看看像什么样子?!”外公拐杖点点地面,“坐下,你今天哪儿也不准去!”
郁清棠走过来,坐在他侧边的单人沙发,眼神波澜不兴。
接着便是一番古往今来的孝道教育,郁清棠一言不发地听着。
外公端过方文姣递来的茶缸,喝了口热茶,表情缓和了些,道:“待会儿给你爸打个电话赔礼道歉。”
郁清棠低头不说话。
方文姣打圆场道:“好了,都是一家人,干吗弄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外公哼了声。
方文姣道:“默默,你不是要出门吗?赶不赶时间,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郁清棠拿过身旁放着的书本起身,去了玄关。
外公还在不满,道:“先打电话再走。”
方文姣劝道:“晚上打也是一样的。”
郁清棠不动声色地呼吸了口气,走出了家门,再推开两扇院门,里面的声音彻底听不到了。
门口,向天游穿着一身亮橘色的冲锋衣,背着单肩书包,接过她手里的书,晃晃悠悠地跟郁清棠去公交站牌,乘车去图书馆,开始他一天跟屁虫的快乐生活。
快乐着快乐着,他发现郁清棠好像不快乐。
自从程湛兮回京以后,郁清棠每天的表情都差不多,无悲无喜无怒。只有向天游有一次做试卷数学选择题不小心全对,她展露了一丝极浅的笑容。但差不多也是有区别的,好比今天,她周身笼罩着低气压,脸一直朝着车窗外,连看都不怎么看他。
“郁老师。”向天游回头,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犹豫着开口。
郁清棠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落到他脸上,似乎是觉得疲累,连话都没说,只用眼神表示了疑问。
“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郁清棠的声音很平静。
向天游没有哄人的经验,一句话给噎了回来。
他默默地转了回去,向程湛兮远程求助:【程老师,你的心肝儿好像心情不好,速来安慰】
心肝儿是程湛兮和他聊天的时候自己叫出来的,向天游沿用了这个叫法。
程湛兮今天依旧很忙,比昨天开始得早,结束得晚,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她正要和谭凌菲一块出去吃晚餐,心里一沉。
晚餐中途,程湛兮借口上洗手间,给郁清棠拨了个电话。
郁清棠接到电话有一丝没有掩饰的惊讶:“你不是说今天会工作到很晚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iiread】
程湛兮在隔间里,压低声音道:“还没结束,但我想你了。”
郁清棠唇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翘,很快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坠了下去,她语气冷静地道:“先工作吧,工作要紧。”
程湛兮:“也不算是工作,陪人吃个饭。”
郁清棠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连串的疑问:男的女的?多大年纪?为什么要陪吃饭?
她闭了闭眼,把这些疑问都压了回去,说:“那你先吃饭吧。”
程湛兮还想再说点什么,隔间外面传来高跟鞋的脚步声,程湛兮匆匆道了声:“那我回家再打给你。”
她推开隔间的门出来,和进来的陌生女士错肩而过,去洗手台洗过手,回到了餐厅座位。
“久等了。”程湛兮迈步过来,看到对面的谭凌菲将手机收了起来。
“不久,刚一会儿。”
“要不要试试他们家的鳗鱼饭?”
“好啊。”谭凌菲欣然应允。
郁清棠根本没打算给卫庭玉打电话,外公骂她不孝的声音一直传到二楼,老先生身体大不如往,骂起人依旧中气十足,郁清棠戴上了耳机。
她看不下去书,把手机拿在手上,数次点开微信,看着安静的聊天框发呆。
离程湛兮回家至少还有两个小时,郁清棠打开了一个图标是只大眼睛的app,是5g冲浪的向天游推荐给她的,说无聊了可以打发时间,还当着她的面帮她注册了微博账号,搜索了颐青画廊,出来很多照片,比直接上网搜索要丰富得多。
郁清棠不需要打发时间,但是这个软件能帮助她了解京城、程湛兮的轨迹更多一点。
她关注了颐青画廊的官博,在搜索框输入了程湛兮,真的有这个用户,但估计是重名,首页全是转发抽奖。另外据向天游透露,他问过程湛兮,程湛兮说她不玩微博。
她又搜索程默,眼睛微微亮起来,热门里有人把她的画做成九宫格,写了一篇长文夸她,措辞很专业,郁清棠看得似懂非懂,但不妨碍她唇角微扬。她用自己昵称为“用户15xxxxxxxxx”的微博号留下了第一条评论:
【写得很好,我也喜欢程默[大拇指]】
并点了个赞。
网络上有不少人叫程默或者名字里带程默两个字,郁清棠翻了一会儿,没找到太多有用信息,看到界面上方有个“实时”,顾名思义就是现在提到程默的动态。
郁清棠点了进去,指尖顿住。
当前时间线最前的一条,定位在京城。
【昨天和今天,愉快的夜晚,程默比我想象得更漂亮,也很幽默,程默的默难道是幽默的默吗?哈哈哈哈】
微博配图高楼旋转餐厅玻璃外的璀璨夜景,还有面前琳琅满目的海鲜。
郁清棠点开评论,看到有人在下面留言,应该是博主的朋友,语气很熟稔。
朋友问:【是那个美女画家程默吗?可以啊你,终于让你勾搭上了,心心念念很久了吧】
博主回复道:【哈哈哈哈哈】
郁清棠目光停留在“勾搭上”三个字,脸色微白。
她鬼使神差地点进了这个名为“谭lf”的博主的首页,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祈祷什么。她口中说的程默和自己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可能吗?
谭lf很热衷在社交网络分享自己的生活,一些精致的小玩意,路边遇到的猫猫狗狗,会抨击不公的社会现象,家里还养了两只猫,大体看来是个很有爱心也富有正义感的人;和朋友聚会,生活多姿多彩。
有两条微博是郁清棠格外关注的。
其中一条是昨天发的,定位在颐青画廊,配字:【期待、兴奋、紧张[xkl转圈]】
另一条是她的自拍照,穿着红裙,眉目张扬而不傲气,长得很漂亮。
郁清棠对着谭凌菲的自拍看了很久。
她关掉微博,二指搭在自己的眉骨,闭上了眼睛。
程湛兮今天回到三楼卧室,冲了个战斗澡,才出来拨通了郁清棠的电话,比昨天又晚了十几分钟。
响到快挂断郁清棠才接起来,没说话,安静地呼吸着。
程湛兮:“嗯?睡着了吗?”
郁清棠动了动干涩的唇,说:“没有。”
程湛兮听她声音无精打采,问道:“困了吗?”
郁清棠躺在床上,手机开免提放在枕边,她将脸偏向另一侧,不着痕迹轻轻叹了口气,转了回来,方道:“嗯,是有一点。”
程湛兮说:“那你忍一忍困意,再陪我说说话?”
郁清棠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舌根却微微发苦。
“好。”她温柔答应。
程湛兮道:“我今晚去了一家旋转餐厅,风景还不错,食物也可以,下次你来京城我带你去吃?”
郁清棠心不受控制地往下沉,眼神黯然。
所以她果然是和一个漂亮年轻的女人共进晚餐。
久没听到回应的程湛兮:“你睡着了?”
郁清棠回神:“没有,好。”
气氛太安静,就容易催生困意,程湛兮上下眼皮打架,两手用力揉着脸,打起精神。
神思困顿间,她听到郁清棠在电话那头好像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程湛兮忍住了即将出口的哈欠。
郁清棠默了默:“没什么。”
程湛兮升起不安的直觉,执着追问:“没什么是什么?你说了什么,告诉我。”
“我说……”郁清棠闭上眼睛,指甲深陷进肉里,问道,“你今晚和谁一起吃饭?”
程湛兮不假思索道:“一个模特。”她比郁清棠思考的速度更快补充道,“我不是要画人物油画么,就让助理约了个模特。”
郁清棠嗫嚅:“那……”
程湛兮笑道:“穿衣服的。”
郁清棠因为被她猜中想法而羞窘得耳根微热。
接下来的话出口变得没那么困难,郁清棠掐住掌心的指尖松开,低低地问:“她漂亮吗?”
“没你好看。”
“我是问她,又不是,又不是……”郁清棠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改为攥住睡衣下摆。
郁清棠这个醋吃得不要太明显,程湛兮心花怒放,只差在床上滚几圈。
她仰面倒在床上,唇角高高上扬,道:“但我只想回答关于你的,不行吗?”
郁清棠好似无奈,说:“行。”
程湛兮一个哈欠没忍住,声音传到了郁清棠的耳朵里。
“你要是困了就睡吧。”郁清棠说。
“可我还想和你说话。”程湛兮不肯挂电话,脸埋在枕头撒娇。
“可以明天说。”
“明天早上好不好?”
“……”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程湛兮满床打滚。
“……好。”
得到了郁清棠肯定的答案,程湛兮一个接一个哈欠不断,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道:“说好了,明天早上你醒了就给我发个消息,我拨过去。最晚七点半,你没醒我也会打电话吵醒你的。”
“知道了。”郁清棠无奈中还有不易察觉的喜悦。
“晚安郁棠棠。”
“晚安兮兮。”
程湛兮撑起一边脸颊,拿起手机,对着麦克风无声地说了个三个字,轻轻地笑了。
通话界面跳回主屏幕,程湛兮连上充电线放在床头柜,把被子拉到肩膀,闭眼迅速睡了过去。
郁清棠躺在床上,重新点开了谭凌菲的微博主页。
她又更新了一条,时间在一个小时以前。
【到家了,感谢[图片]】
配图是一辆白色的保时捷panara融进夜色的背影,车尾追逐着一地月光。
还是先前那个朋友留言:【程默送你回来的?】
谭凌菲回复:【是啊】
郁清棠把这张照片点开,二指放大,明知道是无济于事,仍然想从后玻璃看到驾驶座的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自己真的看见了,程湛兮的大衣搭在车后座,只穿里面的衬衣或者毛衣,她开车的时候习惯将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皓白的小臂,从小臂延伸到指尖的线条修长有力,指甲剪得整整齐齐,盈着珍珠般润泽的浅粉色。
她还会勾着淡淡的笑容,时不时看向副驾驶的位置,目光温柔得让人心悸。
以前是看着她的,现在也会那样看着身边的谭凌菲么?
她在和谭凌菲约会吗?她们是不是彼此有意?
程湛兮会和她谈恋爱吗?她们看起来很般配。
郁清棠脑子很乱,她直觉程湛兮不会这么做,但是她给不出充足的理由。她也不仅仅是吃醋,比起随之而来的巨大的恐慌和不安,一点醋意算得了什么?她心头一直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现在它似乎正要掉下来。
离开了她的程湛兮,就像回归大海的游鱼,在她的世界里肆意张扬着精彩。
郁清棠辗转反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合上双眼,她睡下不到两个小时就醒了,从遮光性一般的窗帘可以看到外面夜色正浓。
她看向床头柜上的数字时钟。
5:30a
郁清棠拉开窗帘,夜浓得像是打翻了的墨水。她拧开台灯,取过书立里的艺术史书籍,在灯下翻动书页。
六点整,她给程湛兮发了条消息。
【我醒了】
几分钟后,程湛兮回拨过来。
听着她温柔依旧的熟悉嗓音,郁清棠的一颗心短暂地安定了下来。
卫庭玉在离开程家的第三天,给出了回信。
这桩婚事还是像一开始决定的那样,由哥哥和卫小姐结婚。卫庭玉达成了他的主要目的,至于是不是真实婚姻,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但宋青柔想两家人见面的希望还是落了空,卫小姐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而卫庭玉身体欠佳,私人医生不许他再出门。
年关近了,横竖今年是来不及成婚,索性都推到年后商量。
卫庭玉想给女儿找靠山,让她在自己身后能不被卫家宰割,所以这桩婚事哪怕是假结婚,也要挑一个黄道吉日,大操大办,弄得京城人尽皆知,让卫家看出七小姐背靠程家的底气。
这不是一两天能讨论完的。
卫庭玉病情稳定,尚能坚持一年半载,熬到他女儿结婚没有问题。
至于这桩婚事本身,在圈子里几经折腾,哥哥换妹妹,妹妹又换回哥哥,不少人都晕头转向,根本搞不清嫁谁,不管了,反正卫小姐是嫁给程家就对了。更有传言说,程家兄妹俩都对卫小姐有意,两人经过了一番激烈的竞争,最终由哥哥胜出,抱得美人归。
程家在圈里名声极好,出了哥哥妹妹为爱“抢”人的事以后,自始至终都是透明人的卫七小姐一下子声名大噪。圈里不少好事的二代们都纷纷打听卫七小姐是谁,你问我我问你,谁啊?没听说过啊。
长得好看吗?不知道啊,能让程少爷和程小姐都动心的人,肯定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卫宅。
卫九“呸”了一声,道:“什么兄妹俩为爱反目,这么会编怎么不去天桥底下说书呢?明明是块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接,要不是三叔去求人家,哑巴这辈子都别想嫁人!”
她面色可憎,怀里的白猫歪了歪脖子,从她腿上跳下去,没等它跑远,一双手又将它捞了起来,顺着白猫头顶的毛。
白猫生无可恋,臊眉耷眼。
卫八道:“还是嫁给了程渊兮,以后哑巴就是程家少奶奶了,再回卫家我们都得矮她一头。你能嫁给比程渊兮更好的对象吗?外貌、人品、家世,满京城都数不出一只手,其中一个还包括他妹妹。”
卫九把手里的抱枕一摔,道:“气死我了!”
不大爱说话的卫十小姐小声道:“那程湛兮姐姐呢?”
卫九没好气:“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她的话自己去追。”
卫十摇头:“我怎么配,我就是问问。”她声音越来越低,卫九也懒得搭理这个胆小的堂妹。
卫九:“关键他们说哑巴长得好看!今天胡斯孝那小子竟然问我要哑巴的照片,我差点当场和他翻脸!”她把抱枕捞回来,揉捏得变了形,恨恨道,“哑巴脸白得跟鬼一样,大白天出来不吓死人就不错了,也能叫好看?”
正在这时,一道糯糯的童声插进来道:“七姐姐是很好看啊。”
是卫家最小的女儿卫十二。
卫九暴怒:“说了不要管她叫姐姐!”
卫十二奶声奶气:“噢。”她坐在地毯继续拼她的积木。
卫九把抱枕直接丢了出去,生气道:“小孩子也跟我作对!”
在客厅的佣人过去捡起来,卫九喝道:“站住!我让你捡了吗?”
佣人僵站在原地,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眼看着卫九的眼神越来越阴沉,佣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卫家的几位小姐娇生惯养,脾气最坏的就是九小姐,惹到她就没好果子吃。
卫九眯了眯眼,正想着怎么拿佣人撒气,一道悦耳的女人嗓音从头顶传了下来。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客厅几位小姐同时扭头看去,卫九看清来人时撇了撇嘴。
佣人如蒙大赦,就差把感激写在脸上了。
地上拼积木的卫十二丢掉手里的方块,高兴道:“姐姐!”只有堂姐妹才称排行,亲生姐妹不需要,卫十二和卫惊风卫惊澜一样,都是二房的孩子。
和郁清棠同岁的五小姐卫惊澜走了过来,抱起地上的妹妹,亲了亲十二的脸颊,目光环视过客厅的妹妹们,温和笑道:“在房间睡觉听见楼下吵闹,是谁惹你们生气了?”
卫八道:“没谁。”
卫九也说:“我们随便聊聊。”
卫惊澜年纪比她们大,在卫家的公司做事,她不喜欢妹妹们整天嚼舌根,尤其是说郁清棠的不是,理由是都是卫家的血脉,不互相照应就算了怎么能落井下石,卫九不怕她,但是卫惊澜特能唠叨,抓着她们讲道理,一来二去的卫九见到她就闭嘴。
“声音小点儿,我刚出差回来,要补觉。”卫惊澜说,抱着十二回了楼上房间。
关上门,卫惊澜往十二手里塞了颗糖,柔声问:“刚刚姐姐们在楼下聊什么了?”
比去年长了一岁的卫十二奶声奶气地复述,她年岁小,只能记住几句,但不耽误卫惊澜理解。
卫惊澜替十二剥了糖衣,快放进她嘴里的时候,问道:“你今天管七小姐叫什么了?”
“七姐姐。”
那颗糖落进了卫十二嘴里,卫惊澜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乖,记住了,以后见到也要这么叫,不可以学八姐九姐她们。七姐姐也是你的姐姐。”
卫十二吃着糖,含糊地不住答应。
程湛兮陀螺样被晓雪抽着连轴转了两个星期,终于把工作都处理完了。腊月二十九,工作室正式放假,程湛兮提了一篮子红包过去,人人有份,晓雪拿了最大的一封,庆祝她摆脱了门口上吊的命运,成功苟过一年,可喜可贺。
晚上员工聚餐,程湛兮送最后一个喝醉酒的女生回到家,把她交给合租的女室友,下楼回到车里。
前方的司机道:“小姐,可以回家了吗?”
程湛兮也喝了酒,两指捏着酸疼的眉心,道:“回吧。”
月色流淌过长长的车身,道路两旁树木掩映月光,透进车厢里的光线时明时暗。
程湛兮低头拿出手机,给郁清棠发了条消息:【我结束了,现在回家,好困】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郁清棠早就睡了,程湛兮发完这条消息便将手机锁屏,闭上了眼睛。
如果她晚一秒关掉屏幕,便会看到上方跳出来的“对方正在输入”。
郁清棠一直在看书,借来的书都看完了,另外下单又买了几本,都是厚厚的书,翻开里面小小的文字,看久了令人头晕脑胀。
郁清棠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手机振动的声音又惊醒了她。
她睁开眼睛,朦胧看见亮着的屏幕,一个激灵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