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余耿耿坐起来,盯着床头柜上的匕首,神色愣怔了好一会儿。
他抬手拿过来,手指顺着刀身的弧度缓缓下移,每个地方都没有漏过。
确实是他丢的那一把。
刀柄下面三厘米的地方,有一道小小的缺口,是他那天拍戏太累了,磨着磨着差点睡着,手一歪不小心造成的。
中年老板气得直跳脚,骂他朽木不可雕也。
只是,余耿耿想不明白,这个匕首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床头柜上。
他明明亲眼看着它被扔进池塘里,激起水花,随后不见踪影。
“……”
余耿耿一下子从困意中挣脱出来,手心里冰凉的触感提醒他,不是做梦。
他揉了揉脸,神情匪夷所思,开始认真地回想这个酒店里有没有闹鬼的传闻。
虽然余耿耿以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穿书这种事都能发生在他身上,再来点更夸张的,也不是不能理解。
或许外边池塘里就有个淹死的水鬼,生前喜欢做好事,见他扔掉匕首时心不甘情不愿,特意还给他的。
也不知道水鬼会不会在梦里问他,你丢的是一把金匕首、银匕首,还是这把平平无奇的手工匕首呢。
想到这,余耿耿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水鬼连问都没问他就把匕首还了回来,看来是个穷鬼。
坐着发了会呆,余耿耿又把灯关掉了。
黑暗中,他把被子拉上来一点,手里捏着匕首,绷着的心一点点地松懈下来。
被窝里很暖和,他没花多长时间就重新睡着了。
第二天,余耿耿起得有些晚,离出发去剧组只剩下半个小时了。
他赶紧换了身衣服,下楼去餐厅吃饭。
餐厅里人很多,余耿耿随便拿了点吃的,找了个角落呆着。
小胖颠颠地跑过来,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
他打了个哈欠,把盘子里的糯米鸡递过来一份。
余耿耿抬头看见他眼下有两道明显的青黑,显然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便问他怎么了。
小胖的脸白了白,有气无力地说:“别提了,黄哥找我聊人生了,公司说我这个月表现不好,没有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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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耿耿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心里想着等会去跟经纪人面前夸一夸小胖,看看能不能补救。
小胖咬了一口油条,突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问:“对了,耿哥,昨天在你房间门口碰见的那位余先生,是不是走了啊?”
余耿耿的筷子在空中顿了顿,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已经尽量避免想起昨晚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了。
一闭眼就会想起余淮之伸手拉他的样子,太具有攻击性了,看起来是真的想对他做点什么。
余耿耿不敢接着往下想。
他很少有害怕这种情绪,但昨晚不一样。
余耿耿面无表情地喝着豆浆,平稳地问小胖:“你怎么知道的?”
余淮之是在大半夜走的,悄无声息,按理说应该没什么人知道。
小胖眼角微微抽搐,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小声说:“昨晚下面好热闹,耿哥,你没看见吗?”
余耿耿愣住了:“什么意思?”
小胖看他真不知道,顿时来劲了,啧啧感叹道:“我被黄哥说得半夜睡不着,准备出去抽根烟,结果在楼下看见酒店经理带着一大堆人在后面池塘那边站着,看起来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掉进去了。”
他没注意到余耿耿的脸色,说得绘声绘色。
“我还以为怎么了,摸过去一看,结果看到余先生在旁边坐着呵斥人,派头好大,经理低着头跟他说什么东西太小了,不好找,要调几台潜水设备过来,结果余先生还嫌他不中用,让他们不准发出声音,就这么静悄悄地找,经理听得脸都绿了。”
旁边桌的一个场务听了半天,忍不住插话:“这酒店的经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上次彤姐让他调一下房间的湿度,他都拉着脸嫌麻烦。”
小胖乐呵呵地笑了笑,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特地查过了,咱们住的这家酒店就挂在余氏集团名下的,余先生过来住就相当于微服私访,听说顶楼空着的那个总统套房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
剩下的八卦,余耿耿没有再听了。
他拿着没喝完的豆浆,闷头往外走,脑子里全是小胖刚刚说的话。
路过池塘时,他突然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怒气冲冲地打了个水漂。
“操,哪有这么爱骗人的水鬼。”
入住时还说什么没有空余房间了,要和他住一间房,他就不信余淮之会不记得还有个总统套房。
余淮之走了,片场的日子还得接着过。
余耿耿极力想恢复之前的状态,投身于艺术创作之中。
但身边的人总是时不时提起余淮之这个名字。
就连小胖都对着盒饭叹气,问余耿耿,余先生什么时候能再来扶一次贫,他最近愈发清减了。
朱安导演大概是对余淮之印象太好了,见余耿耿又很有时间,干脆在电影里给他加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东厂督主手下的一个小太监,擅长溜须拍马,长得很讨喜。
全片就出场两次,台词加在一起不超过五句话。
余耿耿刚开始有些不适应,总是找不对位置,好在徐落、沈无双都愿意教他。
重新拍摄时,他拍了两遍就过了。
天空蓝得澄澈,下面是无边无际的黄沙,朱安看着镜头里的画面,难得笑着点头,夸余耿耿有灵性。
余耿耿头上蒙了一层黑纱,笑得很不好意思。
一阵风卷着沙吹过。
黑纱卷起,露出小半个下巴,几缕头发不听话地跑出来。
阳光透过黑纱,打在年轻人的脸颊上,闪闪发亮。
朱安觉得这个镜头很美,存了下来,就算正片用不上,当花絮放出来也不错。
漂亮的人在电影圈总是很占便宜。
杀青前夜,沈无双兑现他当初的承诺,给余耿耿包了一个特大的红包。
余耿耿拿到了他的剩下部分的片酬,比想象中要丰厚一些。
沈无双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声张。
余耿耿笑着揣进兜里,什么都没说,只是心里却有些不安稳。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余淮之从回去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了,不光如此,就连余太太也没有打过电话。
以前,余太太总是每隔一天就问问余耿耿的情况,担心他受苦。
在去吃杀青宴的路上,余耿耿心脏跳得很厉害,太阳穴位置也突突地痛起来,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一月七日。
很普通的日子,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余耿耿忽然脸色白了起来。
……他大概知道余淮之那天为什么要匆忙地赶回去了。
余淮之的生日在大年初一,命格很旺,少有人压得住。
但在他生日前几天,g市发生了一件耸人听闻的绑架事件。
这件事跟余耿耿有很大关系。
或者说跟原主有关系。
他把杜归给绑架了。
对,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原主因为带着枪大闹余太太的生日会,被主角攻裴云旗私下狠狠报复了一番,等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废了。
他心思扭曲,决定就算死也要拖着杜归一起。
原主对余家很熟,周密计划了一番,很容易就找到机会把杜归绑走了。
他不光恨杜归,连同余淮之也一起恨上了。
因为余淮之从来都懒得搭理原主,对杜归却不太一样。
杜归消失的第三天,一封辨认不出笔迹的匿名信送到余家门口,点名道姓要余淮之孤身前往指定地方,否则他将和杜归同归于尽。
余淮之去了。
没有人知道在山里发生了些什么,余家的人在山脚下焦灼地等了一天一夜,最后是杜归背着余淮之从山道上一步步地挪下来的。
其他人发现他们的时候,杜归衣服上都是血,瞳孔涣散,近乎失去意识。
余淮之靠在他身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这件事后,余家彻底接受了杜归的存在,也放弃了余耿耿。
没有人再提起这个名字。
原主虽然没死,却生不如死,他被送进监狱,一切都按照法律程序来办。
他这样的脸,在监狱里又没人打点,等待他的惩罚,只会被想象中还要糟糕很多倍。
余耿耿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都不在g市,哪来的人去绑架杜归。
没想到,在相同的时间点,还是出了事。
余耿耿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
难道无论他再怎么抗争,剧情还是会强制性的走上原来的轨道吗。
余耿耿没来得及吃杀青饭,就收拾行李离开了《江湖夜雨》剧组。
他让小胖帮他买了最近一趟飞g市的航班。
坐在出租车上,余耿耿心慌意乱,隔着两千公里,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顺着通讯录挨个拨打电话,王武,老林,陈助理,都没有人接。
快到机场的时候,余耿耿终于打通了余太太的电话。
余太太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很遥远,她抽噎着说:“耿耿,怎么办啊,我们联系不上淮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