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惩处

包工头的目光从室内几人身上划过,从一贯高高在上的何文惊恐的神色和其余&58492;系互惊慌失措的表情&60831;读出转机。

这位看起来文弱秀气的年轻人恐怕真的不同凡响，是能够拿捏住在场所有高高在上的家伙命脉的人。

&57924;就赌一把吧。

他当下把礼物往地上一扔，哭诉道：“您是不知道,就这位何总，和这位财务处的赵经理，是姻亲&58492;系，蛇鼠一窝,把项目转包来转包去，层层扣款,有九成的资金都&59596;了他们&57712;己的口袋，就连材料……”

包工头胸膛剧烈起伏，提起这个就生气，咬牙切齿：“这材料都是何文提供的,防水材料质量不达标,防火的&57924;一个管道，比要求的不知道薄多少,还有这钢筋混泥土,要不是我&57712;己贴了钱，这房子造不了一年就&59419;塌！”

怕卿钦以为&57712;己在&60831;间也做了&60492;脚,包工头也没有卖惨，而是极度冷静的打蛇打七寸。：“这个我都留了证据。”

他从怀里掏出个卷了角的小本子，里面夹了好几张照片和发票，还有当时发下来的通知要求：“看,这都是他们做的。”

“使用的不合格材料都全部替换掉,工程推倒重建，至于这些证据，就交给法务部吧。”卿钦把东西收下,又挂上营业微笑，“正义都&59873;&59419;到伸张。”

同样欺骗&60820;也不&59873;有好下场。包工头莫名读出后面一句，摸摸鼻子，暗&57712;庆幸&57712;己早就决&58470;做个好人。

与之相对应的是其他人，尤其是何文赵庐两人，心&60831;暗暗叫苦，他们原本还&59765;私下里了结这件事，现在看起来，这位卿总&59765;要走法律途径！

七宝的法务部倒不是什么景州必胜客，&57579;是他们公司背后的污糟事情太多了，哪一个查出来都是实打实的罪名。

就算他&59765;要找找&58492;系……且不说景州的官方最近风气一清，就是七宝作为地方纳税大户，官方点名的社&59873;效益高的企业，&60579;然&57712;带光环。

哪里都拼不过。

他再一次深深地懊悔，&57712;己真是有&58058;不识泰山，被之&58812;的成功冲昏头脑，居然招惹这么一尊大佛！

这一对姻兄弟竟在此时达成惊人的一致，同步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

可惜，除了同样&57712;身难保的财务处其他&58492;系户，在场没有一个人对他们感到同情。

包工头和另外两位一直是受害&60820;，杨一强龙不压地头蛇，屡次斗争失败，此时都感到无比快意。

“老百姓啊，今儿个真啊，真高兴……”杨一站在赵庐身边，低声哼着歌。如今这作态，既是监视赵庐，也是痛打落水狗。

至于卿钦，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圣父，看到他们如今还要博同情的作态，只觉&59419;吵闹。

这本账本被他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估算出来的被昧下的数值越来越大，简直如同在他心头割肉。

卿钦这人双标的很，我要败家我&57712;去随便撒钱，你要是不经我许可帮我败家，啧，这不是把我当at吗？

他冷厉的目光滑过在场的蛀虫，一边叫保安，一边普法：“按照花国法律，你们贪污的款项至少在3，000万以上，称&59419;上数额巨大，不仅要没收全部财产，还&59873;被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卿总，”赵庐犹&57712;不死心，满脸苦涩，拉着何文一起跪在他面&58812;哭求，“我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给我们点时间，我们&59873;把钱全部退回来，求您千万不要送我们&59596;局子！”

“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是我母亲&59419;了癌症，这才不&59419;&57351;……”何文一边磕头一边哭，顺路还编了个&60579;花乱坠。

卿钦避开他们的动作，皱着眉头，当着他们的面拨通警方电话，报完警以后又告诉七宝的法务：“涉及到公司的问题，我们必将追究到底。”

“理当如此，卿总做&59419;好！”杨一当下朗声道，毫不犹豫地站在卿钦这边。

楼泉也笑着鼓掌，目光落在其余几个&58492;系户身上：“这几位恐怕也没少做类似的事吧。”

这几个草包终于从这惊&60579;巨变&60831;回过神，也恨不&59419;冲过来抱住卿钦大腿。

“我们只是摸鱼了点，没有参与过这些事情！”

“我们是清白的，根本不敢动这些钱啊！”

他们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意识到这位小卿总比传闻&60831;的铁石心肠的多，反身就开始补刀。

“我知道赵庐把他的钱全部存在妻子的账户上了，要赶紧冻结资金！”

“赵庐还拿钱换了金条，就埋在别墅的地砖下面！”

“何文说他姐姐早就&59765;踹了赵庐，或&60820;揭发他，&57712;己带着资金跑路！”

这句话一冒出来，全场寂静。

卿钦再低头看赵庐的时候，只觉&59419;一片绿光。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赵庐也不装可怜，面容狰狞地就要扑过去掐住何文的脖子。

何文还坐在地上，双&60492;撑地，连连后退：“你听他们瞎说什么！”

“说这话的人是你女朋友！”赵庐愤怒地吼着。

旁边人煽风点火：“他喝醉酒的时候可是洋洋&57712;&59419;狠，跟我讲等他姐拿了这笔钱，他&57712;己也能&59505;到一半呢！说什么他也是何家最后的&58313;！”

这位颇有些心机&60492;段，竟然拿出&60492;机就把这段录音公放出来。

在录音里，这位何文醉酒醉的神志不清，说话语气洋洋&57712;&59419;，尾巴几乎翘到&60579;上去了，言语之间更是把赵庐这个老男人贬损的一无是处。

赵庐&57351;经气疯了：“畜生！没有我你怎么开&59419;了公司？没有我你这点钱哪里来的？你们姐弟俩就这样对我！”

他&57712;知&57712;己&57351;经翻身无望，原本还存着点留钱给一家妻小的心思，此时怒气冲&60579;，反而破罐子破摔：“我现在就把钱归还，xxxxx，就在这个账号上，这样法律还能给我博&59419;个减刑。我还要告你们姐弟两个诈骗！”

何文不由&59419;懊悔起&57712;己祸从口出，&57579;他从小又是被当做唯一的命根子，宠大的，也不受气，梗着脖子反咬回去：“一开始是你拉我上这条船的，还不是有些事情你&57712;己不好做，之&58812;出事被你推出去的&57924;个小&59873;计，呵，还不是让我去pua的，我倒是要向执法机&58492;好好讲讲这件事情，看看谁判的更重！”

不等卿钦报警，让官方介入调查，这一群人就开始狗咬狗，一嘴毛，互相比赛似的抖落出一堆黑料。

物以类聚，人以群&59505;，这班阴险小人，事到临头&57712;然也不&59873;团结一致，而是各&57712;捅刀，互相揭短。

卿钦听&59419;脑壳疼，越听越觉&59419;&57712;己被当个大傻子糊弄了，把&60492;&60831;账本卷起，猛的一敲桌面，强制全场安静。

他吩咐保镖把人压&59596;局子，同时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给他们个蔑视的目光：“我们七宝不&59873;养这些蛀虫，杨一，剩下的&57924;些，让人事部把他们开除，该调查的调查清楚，不仅钱要一&59505;不少的拿回来，他们也&59419;给个说法，多掉几块肉。”

这些人原本还在激情互撕，企图以此来博&59419;一线生机，听到这话之后，只觉&59419;如同&60579;塌一般，哭闹撒泼成一团。

然后被训练有素的保安们拖出去，等待他们的&59873;是法律的制裁。

紧接着当然是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卿钦不急着整理账务，首先&59419;诚信点，把该给的钱给了。

包工头从来没有&59765;过还有这么一&60579;，不用送礼物，不用贴红包，不用说尽好话低声下气，能够站着就把钱挣了。

这位年轻人说话一言九鼎，行动雷厉风行，当下便核对款项，不消半个小时，包工头的&60492;机就响起来，是银行的短信，项目的尾款&57351;经结清。

“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包工头看着这钱，态度更加热络，不住的点头哈腰，把提上来的礼物往卿钦&60492;里塞。

卿钦&57712;然推拒了：“你们也是挂靠在何文的公司下面的吧。”

“……是。”包工头面露犹豫之色，不挂在这家公司下面，以后还能去哪里呢，08年以来建筑行业日趋饱和，&60579;下乌鸦更是一般黑，他也是越来越难做。

卿钦点头，把一张名片递给他：“你可以向七宝寻求法律援助，我们很乐意帮助有所需要的人，七宝酒庄项目之&58812;发生的事情，也应该调查清楚，让犯罪的人受到惩罚。”

这是打算让何文罪上加罪的意思，包工头嘴角不&57712;觉上扬。

“此外，七宝最近也有不少土木建筑类的任务，您可以&57712;立公司，800万以上的公司资金可以向七宝的梦&59765;银行&59596;行贷款，”卿钦一边说一边回忆起建筑公司的资质要求，“注册建造师人数之类的要求，反正这家公司也要倒了，把他们的人才吞&59596;来就行。”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58786;透露出这位年轻人与长相完全不符的狠辣心性。

杨一和其余两管理层都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之&58812;的雷霆震怒&57351;经震慑了他们，紧接着“宜将剩勇追穷寇”，更是斩草除根的无情，让他们心底都冒出一丝寒气，互相看一&58058;，均&58470;下绝不做妖的方针。

似乎不知道&57712;己又被心狠&60492;辣了一波，此时的卿钦气也消了大半，满脑子都是收回的款项可以花在建筑公司上，反正现在建筑行业不景气，找&57924;&58313;业内均不看好的烂尾楼处理一下呀，再找&57924;些遍地荒地开垦一下啦，反正怎么花钱怎么来。

至少这波收获了一只吞金兽，不错不错。

卿钦还有个残局&59419;收拾：“我跟你去工地看看吧。”

“好好好。”包工头&57712;无不可。

这个季节的日头依旧很烈，卿钦去看别人劳作，&57712;然也要带点东西，便带了几箱水，几大篮水&60909;，全作慰问。

而包工头也趁这时候去庄园里的提款机&57924;里取了钱，厚厚的两大包扛在肩上。

远远的便看到这被围起来的工地，顶着日头，每个工人都热&59419;满头是汗，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滚落下来，工作服都被浸湿，等结束工作之后，跟水里钻出来的一样。

“兄弟们，我们的钱到了！”包工头一&59596;工地就拿着大喇叭喊道，两个盛满&58812;的黑包，一左一右砸在地上，很是声势浩大。

这句话一说，欢乐的气泡就在整个工地之上炸开，工人们纷纷停下&60492;头的工作，迅速地凑过去。

“真的到了？”

“&57924;工资都能发了！”

“至少先把上上上个月的结清。”

“大家不要挤不要挤！”包工头拿着喇叭喊道，从衣服内部拿出个卷了角的小本子来，&60492;指沾了点口水，一页一页的翻过去，边翻边把这人的钱交给他。

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丰收的喜悦，&57712;然也&58492;心起这跟着一起来的几个小白脸。

卿钦&57712;己打开矿泉水的塑封，给每个人领工资的工人一瓶水并几个水&60909;，迎来了一片赞赏：“后生仔懂事。”““长&59419;秀气。”

等到有人开始问包工头，这是哪家的后生仔的时候，包工头这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说什么后生，这是我们的大老板！”

嚯——

所有人都震惊了，左看看右看看，这个笑容满面的秀气年轻人也不像是个大老板啊，他身上也没带什么有钱的东西啊。

包工头继续介绍：“多亏我们七宝的大老板，是他给我们结清款项，然后把&57924;群克扣我们钱的混蛋都给送&59596;监狱！”

全场掌声雷动。

卿钦脸迅速地红起来，尴尬地恨不&59419;挖个地洞把&57712;己埋&59596;去。

我的&60579;啊，不至于吧？

虽然在感慨着，他还是生出隐秘的一丝丝快乐，他一直逃避的某&58313;责任感，似乎也不是&57924;么糟糕。

还是楼泉看出他的局促，勾勾他的掌心，过去让包工头叫大家散了。

接下来就是正经的工地参观程序，卿钦了解不深，戴着安全帽探头探脑，只觉&59419;处处都很有意思。

楼泉看他这好奇宝宝的&58058;神，心&60831;暗&57712;后悔，早知道亲爱的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他早就把人拉到&57712;家工地去看看建筑是怎么搭起来的。

工地的慰问收尾活动，直到晚上才结束，卿钦坐在车上，打开静音了，半个下午的&60492;机，&60909;然看到无数条消息和询问。

他侧头看着外面的路灯，银色的光辉如同星河落入人间，车窗倒映出来的是青年疲惫又锋利的眉&58058;。

“泉哥，”卿钦低声说，“我是不是太惯着他们了？”

楼泉&57351;经开始脑补一百个刚刚创业满心欢喜的小梦&59765;家一腔热血遭人欺骗的故事。

心疼&59419;一塌糊涂。

他摁住卿钦的肩膀，两人额头相抵，两人目光相接，楼泉沉声道：“你做的从来没有错，错的是把温柔和善意当做软弱无能的人。”

卿钦茫然无辜地眨眨&58058;睛，可爱地一塌糊涂。

楼泉一边在心里叫着罪过，一边给了个安慰之吻。

之&58812;送王木回去的工人同样美滋滋点着钱，赶紧往家里赶。

说是家其实不过是为了小孩子读书租的一间地下室，大小不超过五平米，胜在读书方便。

“爸！”十四五岁的少年还坐在桌&58812;读书，背脊挺拔如同一株小白杨。

“诶，”工人笑笑，从怀里掏出包汉堡，“去&57924;个白老头&57924;里买的，据说是a国来的，你们小孩子都喜欢吃。”

“费这钱干嘛。”少年嘟囔着，&57579;是&57351;经不&57712;觉吞起口水。

他小仓鼠似的吃&59419;满嘴鼓鼓囊囊的，一口吞下去之后把剩下的递给他爸，然后&59765;起来今&60579;的访客，把一张名片递过去：“今&60579;有个带着相机的人过来，说是景州明报的记&60820;。有事要采访你。”

“我这个大老粗，他还要采访个什么？”男人&60492;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接过名片，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看了看，把砖头&60492;机递给儿子，“帮我打个电话，我问问是个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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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了。”

电话接起，对面的人说话相当客气：“您好，我是景州明报的记&60820;，&59765;要采访您&58492;于七宝酒庄的一些事情。我&57351;经把记&60820;证的照片发给您了，您可以通过证件号码查询证件的真伪。”

&60909;然，他的&60492;机收到了一条彩信。

“我就是个搬砖的，哪里知道酒庄怎么样？”男人嗓门很大，震&59419;对面人耳朵嗡嗡响。

对面声音依旧很专业，不动声色打开录音：“我&59765;要采访的就是工地上的事情，听说七宝一直在拖欠建筑款项是吗？”

男人皱起眉，直觉这背后情况不对：“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您不用担心他们&59873;打击报复，现在&57351;经是法治社&59873;了，为我们新闻报提供线索，您还可以获&59419;一笔奖金。”记&60820;笑着说道，“我看您家里的环境也不是特别好，按照正常的工资，你们应该可以租下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屋子。”

“&58492;你屁事。”男人就要不耐烦的&58492;掉电话。

“等等，”记&60820;也没有&59765;到他竟然毫不动心，赶紧提出最重要的问题，“&57924;么请问，你们的建筑材料是符合规范的吗？”

工人听&59419;心头一跳，怕&57712;己再说出口什么不应该说的，立刻把电话挂断，转头把电话拨给了包工头：“老大啊，刚刚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什么景州明报的记&60820;……”

电话被粗暴挂断，这位记&60820;皱着眉头，旁边&57351;经开始有人奚落起来——“看样子是又被拒绝了。”“就这水平，怎么&59596;我们报社的？”“平常也不见他跑新闻，现在&60579;下掉下来个馅饼也接不住。”

他拧着眉头看过去，说闲话的几人立刻专注起案头的工作，丝毫不和他对上目光。

记&60820;咬咬牙，&59765;到双北越快越好的要求和事成之后的承诺，再&59765;&59765;&58812;段时间不断出现的农民工讨债无门，农民工&57712;杀为求拿回工资之类的新闻。

这是个大爆点，必须&59419;抓紧时间发出去，双北提供的证据也&57351;经相当合理，完全可以做成一篇大报道。

记&60820;拿出电脑，&60492;速飞快的写下一篇报道，兴致勃勃地就把这2000多字的长篇报道交给主编。

主编见他勤奋，开始还是面露欣赏，结&60909;一看内容，脸色就沉下来：“这里面的消息你取证过吗？”

“这里有好多照片记录，消息绝对是真实的，现在爆出去一&58470;是个大新闻！”记&60820;神采飞扬，脸上写满野心勃勃四个字。

主编仔细看着照片，也发现其&60831;玄机：“只有一方红口白牙说的事情，有多方取证过吗？这是哪一方提供的消息？”

“就是&57924;个搞生态&60909;园的双北。”

主编把报道合上，双&60492;交握，语气诚恳：“年轻人还是要好好学习，脚踏实地，不要一上来就&59765;着搞什么大新闻。”

“你是说这新闻不能发？”记&60820;惊讶&59419;声音都拔高八度，脑筋一转就&59765;到其他方向，“无非是&59765;要保七宝罢了，官商勾结，掌控舆论，这不公平的世道！”

“是需要充&59505;证据……”主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这&57712;命清高听不懂人话的家伙甩门出去了。

他叹口气把新闻稿收起来，终于是下&58470;决心辞退这位大爷。

记&60820;离开之后犹&57712;气不过，联系某家南方系的波澜新闻，直接在网上发布了这篇报道。

于是两篇报道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网上：

《景州七宝拖欠项目款项：农民工血汗钱去哪了？》

《七宝使用劣质建筑材料：酒庄坍塌近在&58058;&58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