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以潦要过来,茭白的第一想法是:我背下来的生僻词还记得几个?
好友列表里有这么个喜欢上惩戒课的老变态,简直了。
那戒尺好他妈宽,还长。
抵在腰线上面轻划的触感让茭白记忆深刻,整个腰部都凉丝丝的。
茭白恍恍惚惚地跟着沈寄出病房,心里回想自己在兰墨府看过的外文原版书籍,垂放在两边的手还蜷起来,无意识地在半空拼写单词。
“瓜瓜――”
茭白听到喊声抬头,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地下停车场了,而不远处的郁响被一群保镖拦着,正在疯叫着挣扎嘶喊。
“他是我弟弟。”茭白蹙眉,“放了他。”
保镖们没放,主子没下令。
茭白看沈寄。
“你哪来的弟弟?”沈寄挂掉电话回复他。失踪几天的事都还没问。
“在回来的路上认识的,就是他给我钱买的衣服。”茭白的胡诌不打草稿,张口就来。虽然沈寄他们找到了老林里的那栋房子,可郁响说痕迹都清理了,应该查不到他和他哥身上。
郁响的叫声更加尖锐。
茭白听得都感觉嗓子疼:“他脑子不太正常,受不了刺激。”
“一个小神经病,你把他带身边干什么。”沈寄得神情冷烦,不耐地挥手。
下一刻沈寄就后悔了,不该放人,应该直接拿麻袋套起来,丢出南城。
茭白无视沈寄周身的寒气,带着冲过来紧抱着他的郁响往一边挪挪。
郁响埋在他怀里哆嗦,脚还知道配合他挪。
茭白的耳边有惊悚的磨牙声,他担心自己的耳朵被咬,忙找话题让郁响安静下来:“你不是在一楼等我吗,怎么在这?”
“我是不放心。”郁响不哆嗦了,也不磨牙了,他哼哼唧唧,“我怕有坏人混进来。”
“还真被我抓住了,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身上带着炸|弹,就在停车场外面。等你们的车出来引爆。”郁响把脸埋在茭白的脖子里,声音很小。
茭白的头皮一麻。
“没事没事,被我及时发现后拆了。”郁响拍茭白后背,得意洋洋地说,“人也被我打晕了丢在大垃圾桶里。”
茭白瞪要让人把郁响打死的沈寄,轻声跟郁响交流:“你还能拆炸|弹?”
“我哥教我的。”郁响嘟囔,“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一直都是我哥带我,什么都教,只要是他会的,都希望我也会,他生怕自己哪天执行任务死了,留我一个活不下去,哼,我其实比他厉害,我卡里的钱是他的好几倍。”
茭白忍俊不禁:“那你有身手吗?”
郁响嘻嘻:“也有的啊。”
“那你刚才不……”茭白问一半停住,这家伙是不想这么早暴露。
“瓜瓜,你能不能看在我没让炸|弹爆掉的份上,原谅我给你下药的事啊?”郁响趁机撒娇。
茭白脸一扳:“一码归一码。”
郁响扁嘴:“好吧。”
“好浓的杀气,沈先生想杀我呢,”郁响突然从茭白怀里离开,放在他衣领上的手往下一扯,眼睛瞪大,“瓜瓜,你脖子上怎么会有掐痕?!”
茭白拉着郁响往喷火的皮卡丘主子那走:“别问了。”
脖子被掐都不算什么了,当初被踩才是真的疼,吞口水都难受。
只是,他刚才在病房被那么一拽,肋骨又疼上了,他在这懒得说,准备回家吃止痛药睡觉。
家……
茭白的脚步猛地顿住。他终于知道《断翅》里出现过的熙园是哪个地名了,那是沈老狗的私人住处!
不想去。
茭白下意识攥住郁响的手,又慢慢松开。
不去不行。应该不会住多久。
好在戚以潦明天就能到了,他不至于跟沈老狗一对一。
虽然戚以潦是个变态,却正因为他的属性,不会动不动就做出失控粗暴的行为,他是个有绅士风度的变态,打人还知道先自己受一下,给次警告的机会。
更何况,他劝架,调解氛围也是一等一的有效率。
茭白走到沈寄面前,说:“我要带上我弟。”
沈寄肺都要气炸了,他一脚踢在黏在他小狗身边的郁响肚子上面。
那力道没有半分留情,下了狠手。
郁响只顾着看茭白,没防备就被踹得跪趴在地上,吐出一滩混着血丝的食物残渣,他的头抵着地面,半天都起不来。
茭白看到了自己,那时候他这副身体尾椎的旧伤被摁,他就是这个样子,像狗一样凄惨,只是站起来都很费劲痛苦。茭白的呼吸急促,牙关咬紧,嘴里说出的话却很平静:“不行是吗,那我就不去熙园了。”
沈寄掐他的下巴,将他逼近:“由不得你。”
茭白:“……”听听这霸总语录,每一笔都带着狗血味。
“是,由不得我。”茭白呵呵,“那你是希望我开开心心的去,还是一路咒你不得好死?”
沈寄低头,鼻尖抵着他,深而冷凌的眼眸中带着嘲讽与不屑:“我准你把人带上,你一样咒我。”
茭白一爪子挠上去。
沈寄看一眼手背上的渗血抓痕,他古怪地扯动薄唇,竟然怀念这被抓的感觉了。
魔障了。
茭白趁着沈寄发愣的功夫挣脱开来,扶起郁响:“怎么样?”
“呜呜呜……”郁响咧开挂着血迹的嘴角哭个不停,“瓜瓜,我肚子好疼,好疼好疼!”
茭白安慰了几句回头一看,沈寄走了。
保镖们都还在,其中一个领命过来:“白少,董事长让你步行一小时再上车,我们跟在后面。”
“好啊,ok。”茭白笑着说。
让一个肋骨还在痊愈期,体质差的病患步行一小时,可以,真可以。
郁响叫他哥绑他,给他下药让他在木桶里泡几个小时,这都跟沈寄没法比,差远了。沈寄是让他受最多罪的老畜牲,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无比坚定地期盼对方是漫画的结局。
可千万别像齐霜那样改变走向,从一个知道自己害死全家和最爱他之人的残废变成一具尸体。死了多痛快,沈寄可别死,他就那么苟延残喘地看着自己打下的江山被人抢走,从商界金字塔顶端摔下来,却还活着,多狗血啊,务必保持原著的结局。
茭白靠原著剧情让自己舒服了一点。
岑家上一代就布了网,年前岑景末要是能在郁岭的帮助下稳定下来,年后就会有所行动。
到时候可以坐看豪门商战大戏。
漫画里的那部分是沈而铵称王称霸,现在……
沈而铵呢?
茭白用郁响的手机打给陈一铭。
陈一铭把车停在路边接的电话,他看后视镜:“董事长,是茭白……白少爷的电话。”
沈寄没反应。
陈一铭心领神会地打开免提。
于是车里就响起茭白的问声:“沈而铵在哪?”
“……”
陈一铭不敢看懂事长的面色:“你出事后的第二天少爷就跑了,一直没回来,董事长有派人找。”
茭白的表情变了变,沈而铵失踪了,沈家还没找到。
这发展让茭白心里很不安。
总觉得有一场狗血大雨在等着他。
毕竟是狗血漫世界,无论是哪条线都离不开狗血。
茭白没有步行完一小时就虚脱了,被踹得吐血的郁响把他背进的熙园,他昏睡着,脸白得像浸过冷水的白纸。
等他一觉醒来,天都暗了。
茭白是听到房外的混乱声响才醒的,他在床上扑腾了会才爬起来,套上外套打开房门。
郁响抱着笔电跟沾了点果汁的空杯子,顶着鸡窝头和人争吵。
另一方是……
“章枕。”茭白看过去时一愣,“你怎么在这?”
说着又是满脸吃惊。
章枕脚旁的墙边还靠坐着一位。不是别人,正是茭白回南城就联系上的梁栋。
“三哥让我先来的。”章枕衣服上有果汁,少有的狼狈,他指着地上的梁栋说,“半路遇到的这小弟。”实际是被拦车,差点撞上。他得知对方要来的地方跟他一样,见的人也是同一个,寻思寻思是同学关系,就提溜来了。
茭白活着回来就行,一路赶来的章枕心想。
茭白打量梁栋,怎么跟野人似的,从头到脚又脏又乱。
“醒醒。”茭白拍梁栋,顺便把他肩膀上的几个黄色毛刺球球摘掉,也不知道是在哪蹭上去的。
梁栋长期无法睡着,眯了一会,他被叫醒,睁开一双红得不正常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半蹲着看他的人,“小炒……茭白?”
茭白站直:“先起来。”
梁栋两手撑地,缓了会才起身,这哪里还有他在操场打球灌篮的意气风发样。
“瓜瓜……”郁响凑到茭白身边告状,“他们要我叫你出来,我没叫,他们就要硬闯,你都那么累了,我就想你多睡会。”
“回头你再跟我说。”茭白给了郁响一个眼神,“你先去书房玩会电脑,不想玩就看电视。”
郁响跟他对视几秒,撇着嘴走了。他又回头:“瓜瓜,谁欺负你就叫我!我打死他!”
“……”茭白带章枕梁栋进房间。
“我方便在场吗?”章枕没动。
茭白看梁栋。
“没什么不方便的。”梁栋勾着背,就跟挺不起腰杆了一般。
房里亮着灯,照出茭白,章枕,梁栋三人不同的状态。
章枕是旁观者,兀自清理身前的果汁。茭白则是刚睡醒,眼皮还肿着,气色也不好。
梁栋全程搓手捏指关节,眼珠四下乱转,焦虑,神经质,眼袋浮肿,两眼无神,再无一丝少年气。
茭白看梁栋像在照镜子,他年幼的时候也这样过。那时的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父母死在他面前的创伤里。
“梁栋,你来找我为的什么事得快点说,这熙园的主人快下班了,我不太清楚他晚上有没有应酬。他要是回来了,我们这场谈话就进行不下去了。”
梁栋呆滞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神采:“我想求你帮我个忙。”
茭白等着下文,他有种不好的猜测,梁栋这样,该不会和齐霜的死有关吧?
可齐霜在这里面能是什么角色?
“那天是月考,最后考的是生物,我看铵哥提前交卷,就也跟着交了,我约铵哥打球,他说不打,趁我不注意拦了辆出租车走了,我正想去游戏厅待会,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梁栋说到这,喘息声变得吃力,瞳孔在颤,他至今都觉得那是一个噩梦,他不记得大姐在电话里说齐霜死了的语气,也不记得她怎么的惊恐哭叫和无助求救,只记得自己晕着脑子赶到目的地,把齐霜的尸体放进后备箱,胡乱擦掉了地上的血迹。
等梁栋反应过来,他已经把车开到乡下小树林,将尸体抛在了一个坑里埋起来。
梁栋断断续续地说着接完电话后的事情,房里只有他重重呼气吸气的声音。
茭白坐在单人沙发里,半个身子都靠上了旁边的机甲墙。齐梁梁家在原著里也倒了,只是提前了小十年。
齐家搞梁家的原因是,老幺的死跟他们有关,连坐。
恨沈家,则是因为被算计了的沈寄需要一个发泄口,就对他们赶尽杀绝,同样连坐。这是二次元大家族的统一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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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齐家想杀他,一是觉得他间接害死齐霜,二是……对他们而言,他是沈寄的特殊附属品,更被迁怒的同时,可能还抱着捏住他就能让沈寄就范的离奇想法。
而梁栋现在还能活着,估计是沈寄下手太快太狠,齐家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里来不及还击就倒了。一切都乱了套,垮掉的齐家没顾得上梁栋。
茭白用手盖住眼睛,这都是他带来的蝴蝶效应。原本被主角攻受影响而死的死,残的残的人物们,都和他扯上了或大或小的关系。
在这部全员恶人,全员渣贱狗血的漫画里,他融入了进去,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茭白的心态也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开始把纸片人当成活生生的人,他不想那样,正在自我抵抗,不知道有没有用。
“什么忙?”茭白问梁栋。他隐约猜到了对方的目的,还是问出了声。
“我姐只想让齐霜错过登记,等过了时间就放他回去,没想杀他的,她不敢,也没必要。”梁栋霍然起身,动作幅度太大,加上他不怎么吃饭睡觉,身心俱疲,他晃了好几下踉跄着坐回去,“可她雇的人通知她说发生了意外,齐霜乱跑自己摔到有大铁块的版上,后脑勺全烂了,他们吓跑了,她慌了神喊我去善后,我也慌了,我比她更慌,我开车去乡下抛尸……”
梁栋的思维卡了一下,他抬起消瘦憔悴的脸看着茭白:“那天晚上我姐的脑子就不清醒了,手机后来丢了都不知道,我问她人是哪雇的,她说是姐妹圈一个女的介绍的,问是谁又说是才认识的,还提到了一个老潘。”
梁栋叼着血肉模糊的食指关节,突起来的双颊笼着绝望。他只说脏话打架,哪会清理案发现场的痕迹,齐家的人很快就查到了他姐,警方也上了门。父母和他商量,先让大姐进去,他们动用所有家产找老潘查清真相,再给齐家一个交代。
可齐家没给他们机会。
那晚警方通知他们,大姐在被送去警局接受调查的路上因惊惶引发昏厥,心脏骤停,没抢救过来,第二天父母出个门就都出了车祸,尸体和车一起被压扁分都分不开,接着公司就没了。
梁栋傻着被舅舅带走了,他一个还没出社会的高中生,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措手不及,灭顶之灾。
“我觉得……”梁栋的五官扭曲了起来,“我姐被人当刀子使了。”
这大半个月他稍微冷静点就会琢磨,他怀疑齐霜不是意外被铁块撞到头,是有一方势力要趁机把水搅浑。
那方势力借他姐杀齐霜,搅乱南城的局势。现在就真的乱了,除了沈氏根基太雄厚,股价只下跌了一点,没多大变化。
茭白见梁栋说完自己的猜测,就用一种看着最后一线希望的眼神看他,不禁蹙眉。让我查?我任务的八分之一都没做完,命都不是自己的。
“我想去自首。”梁栋低垂着掺白的脑袋,“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信得过的警员重启这案子?”
就这个忙。茭白没什么表情:“我哪有那能力。”
“你有,”梁栋抬了下头,又不敢直视茭白的眼睛,狼狈地把头垂下去,“等我出来了,我会报答你的。”他哽咽着,眼前的地面掉下来几滴液体,“要是我死了,来生报你这份恩情。”
茭白没说话。今生来世的,他倒是信,因为他就是带着前世记忆活在今生的人。
但是,
茭白将现实摊到梁栋面前:“你进去了,那里面不见光的地方多,可以做手脚,你都不一定能等到案子重启的那天。”
梁栋呆呆地坐在那。
茭白:“……”也是,漫画里的富家公子,哪懂这些。
梁栋又继续恳求茭白,低声下气,卑微且痛苦:“求求你……求求你……”
他现在就期盼案子重启,那个女的和老潘在内的几个绑|匪能被抓到,查清楚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而不是现在这样,案子草草结掉,家里人都死的只剩他一个了,还担着杀人犯的名声。
茭白看着早前对他趾高气昂,粗鲁嚣张的少年,忽然说:“梁栋,你心里是不是怪我?”
梁栋一僵。
茭白抓几下睡觉压乱的黑发:“我设计和齐霜合谋,退出沈夫人的人选,从而导致齐霜成了准沈夫人,更是和沈寄订好登记日期,才被你姐当成眼中钉……”
后面的话被梁栋的祈求打断,他还是那三个字:求求你。
茭白一哂,我都自身难保。
房里的第三人,章枕识时走到茭白那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说:“齐家那两个疯了的兄弟今天为了搞你策划了两出,暴露了行踪,现在他们在被沈董的人追杀,忙着逃命,顾不上你这边。”
说着就观察茭白,发觉他如同是在听故事。
茭白当然没触动,在古早味的狗血霸总漫里,类似的情节不要太多,法律是因人而异的,可有可没有,但狗血是人手一份。《断翅》就是古早漫大锅乱炖,什么剧情都有。
“你真要去自首?”茭白的视线越过章枕,往梁栋那瞟。
梁栋垂着的头点了一下。不去,他一辈子都会活在这个噩梦里。一闭眼,就是齐霜躺在血泊里,被塞在他后备箱的画面。
齐霜是睁着眼走的。
梁栋太害怕了,他快要疯了。
“当初我姐在福缘楼看上沈董,我爸妈想把她送出国,一直在犹豫,早点送就好了,”梁栋的腿开始抖,整个身子也跟着抖,他把手放到嘴边,用力咬住,声音又闷又涩,“早点送,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也怪我,是我鬼上身,我当时要是把齐霜送到齐家,坦白我和我姐参与的部分,还有我的猜疑和想法,跪着求齐家二老再调查一下就好了。”梁栋的嘴里多了血丝,他还咬着不松口,神情却是恍惚的,眼睛也不对焦,“我就想承担自己该承担的……我舅舅早年是混黑的,手上有点路数,可他为了藏好我,生活全毁了,我还不听他的没丢掉电话卡,我接了你的电话,他带着我换地方躲,我不能再连累他了。”
茭白听完梁栋语无伦次的一大段自言自语,头脑发胀。
“我要把我知道的都告诉警方,听天由命。”梁栋沙哑着说。
包括真相,包括他的命运。
章枕按着手机忙事儿,抽空冒了一句:“南城的警界比西城还要稳固,齐家没倒的时候手都伸不进去,更何况是倒了以后。小子,你还是祈祷有人不嫌麻烦,不厌恶豪门权贵,把真相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愿意花时间重启案子吧。”
梁栋慢慢起身,对着茭白跟章枕的方向,深深鞠躬。
茭白就那么看着,直到梁栋那腰弯久了,头也低久了,眼前发黑身子摇晃的时候,他才去看章枕。
“我三哥很忙的,你让沈董找接案子的人。”章枕将视线从手机屏上移开,回了茭白一个拒绝的眼神。
茭白嗤了声:“他有个屁用,连他儿子都找不到。”
“沈少爷的事我听说了,找不到也情有可原。”章枕一副不是很认同的表情,“沈董是个实打实的生意人,又是顺风顺水上来的,手上沾的血不多也不浓,他更适合在生意场上挥斥方遒,也确实一方独大。”
茭白啧啧。
这位美人嘴上替沈寄说话,头像上的色块全往上翻。
翻白眼吧这是?嘲讽沈寄的过于自信。
茭白也嘲。
那老东西就死在那一点上面。
章枕把梁栋送去了警局,后面的事没和茭白讲。
茭白自然也不知道,章枕有个朋友就恰巧是他形容的那种人,也有了那么点兴趣。
梁栋今后的一切,一半看人为,一半看命。
章枕当晚在熙园住了下来。美名其曰是,他三哥要来这,作为亲信,自然也陪同。
沈寄有应酬没回来。
茭白被郁响拉进被窝,电视开着也没看,耳边全是他叽叽喳喳的声音。
“瓜瓜,沈先生让你住熙园诶,群里小姐妹说这是他的住处,小情都没来过。”郁响把群记录翻给茭白看,他在群里问熙园,有好几个“缔夜”的中前流砥柱跳出来分享信息。
茭白在看书。是的,外文原版书籍,晚饭前让熙园的保镖出去给他买的,他没管沈寄知道后是什么反应,爱学习怎么了。
“你会原谅他,嫁给他,对他不离不弃,直至永远吗?”郁响玩着茭白的头发丝。
茭白的嘴角抽搐:“我有病?”
郁响眨眼:“他对你挺特别的,比其他小情都要好。再教一教,有潜力成为你的狗子。”
茭白知道郁响在试探,没拆穿。
教什么,我又不是沈寄他爸,牺牲自己让对方成长。
“有大佬当狗子,多有脸面。”郁响又说。
茭白把书翻页:“如果一个人强迫你下跪给他穿鞋,让你旧伤复发,在你断了三根肋骨之后将你拖行,踩你脖子不让你起来,拿皮带抽你,扇你耳光把你扇得嘴角开裂,半边脸肿得……”
“我去杀了他!”郁响窜下床。
“回来!”茭白见郁响不听,就抄起靠枕砸过去,“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你是不是要吃点药?”
郁响的眼珠滞了一下,他“哇”地大哭。
茭白要掀被子起床出去。
“我不哭了,你别走。”郁响爬回床上,压着被子不让茭白起来,“瓜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这么讨人厌的南城,你在这,我就陪你在这,等你要走了,别偷偷的,带上我行不行。”
茭白没回答。他不会随便对谁承诺什么。
郁响蹲趴在被子上,直勾勾地看了茭白片刻:“瓜瓜,送你一条项链吧。”
不等茭白说什么,郁响就献宝似的,捧着一条黑金项链给他。
“军方用来做任务用的,隐蔽性超强。”郁响挤眉弄眼,“功能很牛批。”
茭白看看项链,这玩意能让他被监督,却也能在他遇险的时候,获得高一点的活命几率。
脖子上一凉。
茭白垂眼看已经被郁响挂过来的项链。
“好啦。”郁响把项链塞进茭白的衣领里,拍拍,我未来的嫂子啊,我把我哥给我的保命符送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的。
八点多,老宅派人来接茭白,态度坚决。还说沈先生也在那等着。
郁响闹得要跟过去,隔壁屋的章枕出来把他敲晕才消停。
“沈家老宅没发出邀请,我都不方便去。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章枕把一部手机塞进茭白的外套口袋里,“我的号码上面有。”茭白摆摆手就走了。
夜宵茭白是不指望了,他怕自己轻则消化不良,重则卧床半月半死不活。
谁知这场夜宵宴比他以为的还要狗血。
老太太在他进门后,就摆出开家庭会议的姿态,围绕着他跟齐霜策划车祸,威胁大师耍沈家的事讲了一大通。
末了,老太太慈祥地来了一句:“小白,想必也知道,齐家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虽然你是主谋,但你马上就要和阿寄登记了,过去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茭白却屏住了呼吸,后面肯定是大招。
果不其然,老太太一副深思熟虑之后,大招下来了。
老太太说什么要他长个记性,让他罚跪。
“妈。”在沙发上坐半天都没发话的沈寄开了口,“跪就不用了吧。”
“家有家规。”老太太拨动佛珠,“不论是你,还是铵铵,或者沈家的其他人,做错了事都要罚跪祠堂。”
沈寄的眉头一皱,接着便听老太太又道:“自家人都要遵守这家规。”
“小白是你太太,姓沈了,阿寄你说是不?”老太太这是连环招。
沈寄眉间的纹路稍展,他扫向脸色很差的青年,那纹路又深拢起来:“妈,他做错事的时候,还不是沈家人。”
“不是沈家人,就不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了!”老太太喝斥。
沈寄把交叠的腿放了下来。
老太太用浑浊的,却还保留着锋利的眼睛望着她的小儿子,她深知他受沈家基因和权势的影响,亲情血缘在他的世界占比很小。老太太掐着佛珠,垂眼在轮椅上坐了一会,动用了备用的策略:“阿寄,你纵容小白可以,可他不跪,妈没法跟列祖列宗交差。”
“你叔叔伯伯他们也都打电话问几次了,要一个结果。”老太太把姿态放低,“夜宵还有差不多一小时就好了,让他跪到那时候,你看行不行。”
茭白捕捉到沈寄听完老太太所说后,露出了考虑之色。他的膝盖条件反射地刺疼起来。他下过跪的,就在他来这个世界的那一晚,被沈寄踹倒跪在对方脚边。
现在又要来了是吗?
对沈寄来说,怕是觉得跪一跪不算什么,还是能解决问题最快的方法,再闹下去头疼烦心,能翻篇了就行。
茭白把手伸进口袋里,章枕给他的手机在进门的时候就被沈寄拿走了。现在他口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摸到,就像他的人生,什么都没有,连这条命都还在赚。
强迫自己吃屎一样的赚命。
茭白在老太太的一击阴沉目光下后退半步,这沈家除了还没变渣的沈而铵,都让他恶心。
“阿寄,让小白早点跪完,吃夜宵。”老太太看小儿子的时候,眼里满是无奈。
沈寄按几下眉心,坐回了沙发上面。
这算是表态了。
茭白没有看沈寄和皮卡丘,也没看老太太,他看的虚空,放在口袋里的手一直在不自觉地摸索。
明知什么都没有,还是想摸到什么,让他能抓在手里,抓牢。仿佛那样就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下人们把茭白带去祠堂,按着他的肩,要逼他配合。
茭白被按得有些站不住,他在这地方,赤手空拳,一身大小毛病,骨头就算长好了也反抗不了,更何况还没好。
“别压我,我自己来。”茭白对他们笑笑,打着商量的语气,“可以吗?”
下人们不知怎么心里一怵,都松开了手。
“咚”
茭白跪了下去,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祠堂里散开,他喘了几口气,一嘴焚香的味道。
第二次。
两辈子的第二次下跪。
那一晚,他嘲原主,男儿膝下有黄金,站着是怎么都够不到的,得跪着捡。
这次他也跪了,他不是为了黄金,他是为了命。
狗屁的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老子能把沈寄换掉吗?
【警告!玩家第三次质疑游戏规则,今夜凌晨一点将执行鞭|刑!】
茭白没有当场暴跳如雷。
因为他的头发被揉了,还伴随着一道令他想吐的声音:“你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做给谁看,我和沈而铵谁没跪过。老太太说的你也听见了,只有沈家人才有资格跪在这里。”
“那真是我的荣幸。”茭白阴阳怪气。
沈寄宽实的胸膛起伏快了几分,他压下怒气,冷道:“好了,不会让你跪到夜宵时间,跪一会就行,让老太太消消气。”
这好像是说,对沈家森严的家规而言,你所受的已经从轻发落了,你要感恩戴德,别不懂事。
茭白垂头抹脸,声音从他苍白的,沾着药味的指缝里泄出来,只有平静的两个字:“滚吧。”他一把推开愣住的沈寄,憎恶至极地吼,“滚!”
下人们集体惊骇当场。
沈寄没有砸东西发火,他摸了摸茭白的脸,指腹亲昵地刮两下:“好,好得很,你就在这跪到明天,慢慢反省吧。”
门被大力关上的那一瞬间,电子音徒然响起。
【玩家茭白,你的好友中有一位的活跃度已经达到50以上,请再接再厉。】
茭白一愣。
真是贱。
让滚,一直卡着不动的活跃度反而突破了。
敢情是这么回事,他要是早知道,何必等到现在,简直浪费时间。
不行,早点说,会被打,现在这个阶段,刚刚好。
茭白抖着肩冷笑了几声,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资料栏里有什么吧,老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