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亲爱的,
且让我们来相爱,
趁你我
尚在人世。
——鲁米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教堂。
在哈比的房间前,黑崎先生正在抽烟。黑白色简约风格的盒子上写着“万宝路”的英文,应该是美国货。他是个嗜烟如命的人,但他从来不在家人面前打开烟盒,只有在外头独自思考问题的时候,他才会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把烟放在牙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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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正大光明地吸起了烟,那就说明他预料到了我去找雨葛兰的结局,也预见到了我落魄的模样。
“……师父。”
他拦在这儿,我可没法走进房间。不过这也许就是他的意图。
“我等你很久了。”他说。
他想和我谈谈——从他的动作里,我能看出这个潜台词。于是我跟着他来到了顶楼房间,这里曾经是我的住处,如今没有别人搬进来,还维持着我刚离开时的场景。
黑崎先生在窗边吐着烟圈。
他的沉默让我萌生了主动开口的愿望。
“师父,你以前经历过类似的事件吗。”我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问,“我是说……和自己同期的人因为战败而失去性命的情况。”
关于哈比的事,我还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但这是无形帝国的传统。我想他或许能给我一点建议。
“有啊。”他叹了口气,“无形帝国就是这样的地方嘛。”
我注意到他表露出了“追忆”的情绪。一瞬,我觉得这个男人也背负着沉重的东西,某些他从不展现给我的沉重的东西。
“那时……您的心情如何?”
他嗤笑了一声:“心情?哪还有空讨论什么心情,个人情感对于效忠陛下本身起不到任何推进作用,这是星十字骑士团默认的原则。这里对任性妄为很宽容,可以杀人,可以偷盗,唯独不允许私斗和败退,因为我们的力量原本就都是陛下赐予的。既然一切都因他而起,那么,要我们为他而死也很正常吧。”
说到最后,竟有几分“生死有命”的味道。
“为什么您能如此镇定地说出这席话?”我站起来正视着他,“我妈妈杀人的时候……您也是用这样的表情看着她吗。”
他的手指僵硬了一下。
随后,他恢复了起初的自在和柔软。
“如果你是想依靠激怒我来得出什么特别的答案的话,那也是徒劳。”
“不,我想知道你们的选择。然后,我才能更好地评价自己的选择。”说到这里,我垂下了头,“在那之后,我才有资格去见哈比。”
黑崎先生无可奈何地用夹着烟的手揉了揉额头上的皮肤。
“……真拿你没办法。”他开始叙说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多年前的旧事了啊……”
【……我是分割线……】
十七年前,无形帝国里有一对夫妻。丈夫年轻有为,妻子热情乐观,他们二人曾经是灭却师的楷模,却渐渐因无法忍受非人道的残酷规则,而决定斩断自己孩子与无形帝国之间的联系,将他送出去、让他可以不必过早地面对残杀之道。
这对夫妻,正是我的父母。
母亲把我的抚养权正式转移给了普通人类,并且抹去了我在无形帝国预备名单里的资料。她不希望我的未来与这个组织绑定。
像她这样对无形帝国的体制怀有微词的人其实并不少。可是,直接送走纯血灭却师的后代,对于赐予她力量的陛下是一种侮辱。在这个世界,灭却师的责任与义务是无需谈论的真理,没有人会去质疑为陛下而战的合理性,而一向并不叛逆的她却这样做了。
出格必定招致灾祸。
这一点,不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通用。
他们决定“放逐”她。
她被派去执行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上头的意思是,让她直接在这次任务里牺牲也无关紧要。
她没有害怕。只是,在她心里还有一件放不下的事。
“——真彦!求求你!”
她在接到一纸新的命令书后,连夜赶到了黑崎先生所在的楼宇,并且对他弯下了腰。
“你还想怎么样?”他指着她的鼻子,一通痛骂,“竟然把亲生骨肉托付给别人……那些蠢到没边的人情理论让你彻底失去理智了吗?!”
“不,求求你……如果我这次不能平安回来的话,那孩子……如果那孩子遇到了什么危险,求你替我保护他。一次就好!在你能顺手帮忙的时候,一次就好!”
她央求的语气是那么卑微,他不仅感到有些生气。
“我不想听诀别一样的话!”
“你我都明白,这次的任务是对我们的惩罚。”她握住了他的手,用噙满眼泪的眸子盯着他,“……我并不是真的想脱离组织,只是,偶尔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太容易让人疲倦了。一想到柚以后也会步我们的后尘,我就感到止不住的绝望。我不会后悔把他送走。这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你是不是傻?就因为送走了他,你被副团长视作眼中钉了啊!”
他真是想不明白,理智而聪慧的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不经过大脑的选择。
“是!真彦,我不否认,这是我的私心。”她却坦然地接受了他的批评,言语中只求他能答应自己的请托,“以你在星十字骑士团的实力和资历,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所以,我只能厚着脸皮来拜托你……”
“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会拒绝?”
他冷声反问。
她失去了反驳的力气。她说不出话来。在央求他的时候,她没资格说出道德绑架的谈资,更不想拿自己的感情优势威胁他。她做不出这种事来。
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
过了一会儿,他才从鼻孔里冒出一声叹息。
“他呢。”
她明白他是在说自己的丈夫:“他会和我一起去剿灭虚。”
“我也一起。”黑崎先生说,“答应这个条件的话,我就愿意帮忙。”
她拼命地摇着头。
“不行,真彦……”
“我会代替他保护你!”黑崎先生吼道,“他什么也没能做到,不是吗?你以为我还能若无其事地原谅他?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醒醒吧,他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我……”
她难过地看着他,但很快,她垂下了眼睛。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也不会为他反驳。”
直到最后,这个女人也还是这么可恶。
她就是料定了他不可能继续口出恶言。
“带上你的剑。”黑崎先生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看过情报书了,或许能用得上。”
她惊喜地抬起头去。
这是答应了她的意思吗。
“谢谢你,真彦。”
“得了。反正你也不会爱上我,对吧?”他给自己戴上一顶夸张的棕色礼帽,“我也真是咎由自取……居然喜欢上你这么麻烦的女人……”
那场战斗,是来自星十字骑士团的审判。
将纯血灭却师流放到外界,逃避骑士团成员的责任,这一行为已与背叛无异——肖贝鲁特是如此定义他们的罪恶的。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们的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