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面对面

“嗯，请多指教。虽然我应该很快就见不到你了。”

海燕握着我的手十分温暖，就像他的性格一样，亮晶晶的。

握手礼在传统的日本人看来可能有些奇怪，但他却接受得很快，也是，他从来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人。严肃地握完手之后，他才转向了我身旁的山崎。

“嗯……你呢？这边的小姑娘？”

他居然会点名到自己，山崎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她从他露面之后就想把自己变成一块背景板——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但她确实是在这样做。和幽灵扯上关系太危险了，而且面前这个看似爽朗的男人自称是“死神”，她一时不想和他走得太近。

这种疑虑正常人都会有的。

“山崎奈央。”她不太情愿地回答。

“别摆出那副表情嘛，我只是热情了点，不会对你们有奇怪的企图的。”海燕大大咧咧地拍了一把她的头，重新跳上了走廊的扶手，做出了告辞的动作，“那么，还有六天，请你们多多指教咯！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

“找？”

“我一般会在城市的中学区巡逻，想找的话应该不难。地缚灵啦，虚啦，奇怪的整啦，有什么问题都会帮忙解决喔！”

配上他标准的笑颜，简直就像不良商家的黑心宣传语一样。

“真的吗……”

在我还寻找着合适的吐槽语的时候，山崎已经弯下了腰：“谢谢你，志波先生！”

“你答应得好快！”

海燕对她友好地笑了笑，转过身，跃上了乌云笼罩的天空。

“那么，下次要是被我撞见你往天上乱放箭的话，就揍到你屁股开花哦，柚！”

他一边这样喊着，一边钻进了厚厚的云层里。

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

山崎还是一副“刚刚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我在意的是另外的地方：“他这么快就喊上我的名字了……”

“喂喂，他还流着血呢！不要紧吗？！”山崎回过神来，指了指海燕离去的方向，一脸担心地问。

这样一说，的确，那支箭还插在他的后背上呢……想起自己一不小心闯下的大祸，我又好气又好笑。是什么样的运气，才能随便往天上放一支箭，都能射中路过的死神啊？有这个运气，我怎么没早点遇到他。

“死神可以给自己治疗的，应该没事。”我半是自我安慰，半是陈述事实地说。

山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一定在想，幽灵的世界可真是神奇啊。

“……啊！我得去训练了。”过了几秒钟，她猛地想起所剩无几的课后时间，朝着剑道馆的方向冲去，“——回见，片桐！”

真是一位雷厉风行的女子。

我对她挥了挥手。

“哦哦，快去吧，山崎。”

于是，与传说中的死神志波海燕的初次相遇，就这样乌龙地展开，又乌龙地结束了。

【……我是分割线……】

与志波海燕的相遇，打破了我消沉过头的日常。

原本，因为杏的事情，我最近一直闷闷不乐，很少开怀大笑，有时间也会赶去医院陪着她，生怕这孩子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忧虑使人落寞，久而久之，我整个人的气质都黑暗了不少。

多亏他的及时登场，让我找到了新的乐趣，我才能从压抑里逃离出来。

是的，我的乐趣就是和他说话。

从穿越的那天起，我就对于死神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具体来说，是我对静灵廷里的那些人物充满了好奇。要是可以选择的话，我当然会去做死神，而不是留在这个并不发达的小城市里当一名纯血灭却师。

然而，天不遂人愿，我既然已经走上了灭却师这条路，就没法回头了。

那么起码给我一点机会，了解一下那个陌生的职业吧？

我这样想。

志波海燕并不是会疑神疑鬼的性格，所以和他交谈的时候，我能敞开了心扉说话，也不怕他回去在报告里添油加醋找我的麻烦。第一次见面时他没有说谎，镜野市的市中心总共就那么大的地儿，我只花了不到两分钟就从人群之中找到了他。那时正是午后，他坐在一户人家的房顶上喝着竹筒里的茶，享受着日光的沐浴，一副老年人养生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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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打了招呼，他也愉快地对我道了午安。然后，他便邀请我一起去屋顶上坐坐。

趁此机会，我问了他一些关于死神的问题，他也都毫不避讳地如实回答了我。听到有趣的地方，我会特意在笔记本上记下来，作为参考资料，以备不时之需。

“那是什么？你的日记吗？”

他看到我手中的笔记，眨了眨眼。

“嗯……算是吧，这是我的秘密手册。”我举起牛皮封面冲他晃了晃，“关于幽灵的事情，我都会记在里面。还有我遇到过的虚的品种，它们的特性，强弱等等。”

“哦哦哦，真是详实啊……柚，你要是去做死神的话，或许能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他突然竖起了大拇指。我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烫。

“太夸张了啦……”

“没那回事。能从日常里积累并发现经验，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才能！我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这点判断还是能做出来的。柚，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他还是在直呼我的名字。

仔细想想，除了父母以外，他似乎是唯一一个直接喊我“柚”的人。难怪我会这么不习惯。

连续六天，我每天都会抽一点时间去看望他。

海燕告诉我，死神也是会无聊的，在现世驻守的时候尤其明显。因为他们没法和普通人类说话。他们在这个世界就像处于真空之中。毫无社交的时间长了，一个人的正常心情也会受到影响，导致抑郁的先例也不是没有——上一个驻守在镜野市的死神，就在这里呆了足足三十年。

三十年，每天都只能和地狱蝶里的家人通通电话，然后偶尔找会说话的高级虚唠唠嗑，这种感受还是蛮恐怖的。

我想，可能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会对我和山崎那么友善。

短短的六天而已，其实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能与灵力持有者说说话，了解一下现世最新的时代进步，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极高的娱乐。

我没有告诉黑崎先生有关志波海燕的事。我只是偷偷地去找他。有一次，还让他教了我死神运转灵力的原理，在他自豪的演示之后，我惊讶地发现，这一套操作模式与灭却师几乎是一致的。

死神和灭却师的根源关系比我想的还要复杂。他们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存在。

只是，对待虚的态度有所不同。

斩草除根，和虚怀若谷。

不能说是境界有差距，只能说是价值观的根本性区别，才导致了灭却师与死神两派的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