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聆听弓箭的声音

英雄。指在普通人中间有超出常人的能力的人，他们能够带领人们做出了巨大的对人们有意义的事情，或者他们自己做出了重大的事情。

成为英雄是少年们共同的儿时梦想。站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举起宝剑，向魔王发起挑战……该是一件多么令人陶醉的事啊！劈开世间一切的贫瘠和不公，将自己的正义伸张到更远的彼岸，率领相信自己的人们走向幸福。这就是我对英雄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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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穿越之前，我属于“放弃了英雄的梦想的人”的行列。

我只是一台考试的机器而已。

我不讨厌学习，也不讨厌考试，我讨厌的是一成不变的自己。在温水煮青蛙一般的安逸中长大，步入社会，成为庞大的工业之中一颗毫无特色的螺丝钉——而我甚至不可能拒绝这样的命运。

英雄，能够给别人带去笑容。

但我已经做不到了。

不仅如此，连自己露出的笑容里有几分是真都无法确定。

所以，当我得知自己有可能成为一名强大的灭却师时，我的本能勒令我“不要去相信”。存在于荒唐的时代的人，竟然会拒绝逃离牢笼的机会，多么不可思议！但是，这又确确实实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对这不合理的现实最简单的抗议，是用另一种生活方式去应对突然变化的一切。

昨天，那个失去了父亲的男孩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我时，我感到背后发凉，因为我猛然想起了自己最初的关于英雄的梦。

即使拥有了力量，也未必能成为理想中的自己——尤其是，当我知道自己所做的选择可能并不是所谓的正义时，这种失落感会越发膨胀。

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而是空欢喜。

不知何时，我就有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如果能继续留下来的话，我唯有继续灭却师的道路，才能伸张自己的正义。但我也不能对灭却师造成的危害置之不理。

剥夺虚的灵子的存在，加大灵王的平衡负担，无一例外都是推动世界倾斜的助力，这些事实我必须承认。

那么，我对自己的定位又是什么呢？

（师父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可我还是会多想，真傻啊……）

（不过，这世上哪能有人毫无烦恼呢。）

我伸手取下挂在墙上的腰带，系好，望着镜子里的那个男人。沉默片刻后，我打开了房门，走到转角处的楼梯口。

杏正在餐桌旁等着吃早饭，看到我一步步走下台阶，便随意向我道了一声早安。

世界还在像从前一样运转着。我竟然有几分庆幸。

“早。”

我简单地对她点了点头，来到自己的座位前，捧起妈妈做的饭团，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哥哥，你为什么要穿制服？”杏问。

“嗯？”我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黑色校服，才想起今天是周六，“哇！我给忘了！我还以为今天是周五呢！”

“你学傻了吧？”

“杏，不可以这么跟哥哥说话！”我故意用粗重的声调说。

我冲上去把她的头发揉得像个鸟窝，她一边挣扎，一边向妈妈告状：“妈！你儿子疯了啊？！”

“啊呀呀，柚，一早上就这么精神呢。”

妈妈端着两杯牛奶走到餐桌旁，面带微笑，不过似乎没有制止我们的打闹的意思。

我在这个家里住了快一个月，与家人们的关系也日渐亲密。这算是个好兆头。如果整体在外面都得不到悠闲，回家还不能轻轻松松地安眠的话，估计我早就想逃跑了。

“明天就是弓道联赛的正赛了？”妈妈在日历上划掉了昨天的数字，正好看见周日的号码上画了一个红圈，就顺口问了句，“我没记错吧？”

“嗯嗯嗯。没错。”

杏的双腿在地板上踏着踢踏步，她有点紧张，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往常她可是吃完饭就精神抖擞地出去玩的类型。

“柚也会去看的吧？就在公民文化会馆的大厅里，我们一起去给杏加油？”妈妈的热情让人无法拒绝。倒不如说，是她原本也就没打算给我拒绝的选项。

“好。”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哎呀，这下要好好考虑一下做什么便当才好了呢……”

妈妈哼着小曲儿去厨房倒腾她的新式烤箱了。我看了杏一眼，不过她马上撇开了脸，似乎并不想和我有直接的视线接触。我纳闷了一阵，便带着妈妈做的手制便当出门了。今天是黑崎先生说好了要教我射箭的日子。

过了这道坎，我应该就能被称为正经的灭却师了。

“好……”

我使劲锤了一下自己的胸膛，让自己显得精神抖擞一些。这个动作被等在足球场上的黑崎先生不小心看到，他发出了“嗤嗤”的笑声。我顿时有种在换衣服的时候被奇怪的女人偷看了的既视感。

“抱歉抱歉——”意识到这样笑出声不太合适，他摆了摆手，“我不是刻意发笑的，只是实在忍不住……”

“喂……”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我都习惯了。世上实在没有比他更不符合“师父”之名的男人了——比《驱魔少年》里的库罗斯元帅还夸张。在弟子面前，好歹给我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啊！威严啊，威严！身为师父的威严哪里去了？！

“今天要教给你的，是非常重要的知识。”

他突然严肃了起来。

我等待着他的下一局台词。

“——与弓箭对话。”

与弓箭对话？

在听到这个短语时，我的眼睛就不自觉地眯成了一条缝。都说死神要与斩魄刀对话、并获得根植于灵魂的力量，可一介灭却师还要与自己的弓箭对话这档子事我还真是初次耳闻。

难道这些弓箭也有自己的名字吗？像刀名一样？

我知道中国有所谓“十大名弓”的传说，早在黄帝战蚩尤于涿鹿、纯用弓矢以制胜之时，关于弓的威名就一直流传于华夏大地，如落日弓、轩辕弓等。不过，灭却师也会给自己的弓起名字吗？

“你看上去很困惑呐。”黑崎先生的嘴角上扬，似乎心情大好，“听说过天若日子的故事么？”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啥？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是个上过学的健全高中生吗？”他一脸震惊。

我又找到了槽点：“和健全的高中生有关系吗？”

他却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有啊！上课的时候再怎么也该提到过吧？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就再给你讲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