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嘉运:“……?”
奚嘉运:“你清醒一点。”
葛导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他把有改动的戏份讲完以后,问奚嘉运和孟笙:“改成这样,你们两个有什么意见吗?”
祭祀舞不用她来跳了,孟笙大大地松了口气,她谢天谢地都来不及,“没有,改成这样很完美,非常完美。”
其实这场戏,本来算是孟笙的重头戏,但她实在跳不好,连孟笙自己都没意见,奚嘉运就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他摇摇头,“我也没有。”
葛导冲傅佳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说:“那休息五分钟,待会儿就这样拍吧。”
再开始拍,倒没有再从头开始,而是从孟笙拿起灵剑拍起。
孟笙从跪倒在供奉桌前的凤族手中,接过了灵剑,缓缓地拔出剑鞘。
祭祀舞不需要她再从头舞到尾,这次孟笙压力骤减,她面向镜头,简单地跳了几个动作,感觉差不多了,孟笙佯装脚下一滑,人倏地跌坐在地,剑也“哐当”一声脱了手。
——跳舞她不行,假摔她可是很在行的。
祭祀台下,凤族纷纷惊疑地站了起来。
孟笙焦急不已,她想要站起来,但是稍一使力,钻心的疼痛便向她袭来,眉头也跟着轻轻一蹙,孟笙用力地捂住脚踝,无助地望向高台之上的奚嘉运。
她的慌张溢于言表。
脚崴了,站不起来。
其余的凤族当然也发现出事了,他们恶狠狠地瞪住孟笙。
灵剑是凤族的先祖将自己的灵体投入火海练就而成,灵剑落地,本已是大为不敬,何况这支祭祀舞才刚开始。
祭祀之舞,实为祈福之舞,现在祈福没有完成,或许还会触怒上神!
凤族长老也同样望向高台之上的奚嘉运,不同于孟笙的无助,他神色复杂不已。
是他们的凤君,执意要这只孔雀来跳祭祀之舞。
几千年来,凤族的祭祀仪式,从未出过如此之大的差池!
奚嘉运眼神轻扫台下,看不出神情,只是动作略微顿了顿,而后“砰”的一声,将手中的金樽搁放在桌面,自己则起身走下高台。
石阶一层又一层,风吹动奚嘉运的头发,又把他的衣摆掀起,奚嘉运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走到了孟笙身边。
孟笙自责不已,“凤君,我……”
奚嘉运说:“无事。”
他又吩咐身后的凤族侍女:“把她带下去休息。”
立刻有人扶起孟笙,离开祭台,奚嘉运却没有跟着一同离开,他只是垂首盯着地上的灵剑看了许久,终于俯下身来,把它捡了起来。
奚嘉运说:“仪式继续。”
话落,奚嘉运缓缓握住剑柄,用意再明显不过。
——他会接替孟笙,亲自完成这场祭祀舞。
这不合规矩,但比起仪式中断,规矩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灵官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说:“舞起!”
随之奚嘉运横出一剑。
饶是葛导他们之前看奚嘉运跳过一次,但这一刻,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晃了神。
这场舞用于祭祀,因此在编舞时,很注重它的美观性。奚嘉运的身法自不必说,他的剑花挽得稳而漂亮,无论是起势还是起势,漫不经心又极具气势,甚至带出了剑风,与此同时,随着奚嘉运的动作,他衣诀烈烈,层叠翻飞,金线浮动,好似红云舒展。
一时之间,流光烁彩,美不胜收。
他的这场舞,说是一种视觉享受也不为过!
傅佳跟葛导坐在监控器前,她见状忍不住喃喃感叹:“嘉嘉究竟是什么宝藏?厨艺好,演技好,他连舞也跳得好!”
葛导已经看得入了迷,下意识冲她“嘘”了一声,“别说话。”
傅佳吐了吐舌头,也跟着聚精会神起来。
除了他们两个,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感到了美的冲击。
甚至是跟奚嘉运向来不对盘的白清池,也在这一刻,面露惊艳之色。
他想,美,真的好美。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
白清池反应过来以后,恼怒不已,便又瞪了奚嘉运一眼,同时,他心里有个声音笃定而又干脆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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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不过他,永远也比不过他。
从参加《pick》开始,他就暗自把奚嘉运当成了自己的竞争对手。可是,争了这么久,时至今日,白清池才突然发觉,有的人,大概生来就是这样璀璨夺目,他也生来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奚嘉运就是这类人,他天生如此,闪闪发光。
自己是真的从来都没有赢过,也赢不了他。
他们在想什么,奚嘉运并不知情,但他在舞剑时,突然之间走了神。
奚嘉运无意看见,在这座临时搭建的祭祀台上,众人面向供桌,虔诚叩首,而奚嘉运自己,又在跳什么祭祀之舞,奚嘉运想起葛导刚才开的玩笑,让他顺便求个雨,免得后面还得人力降雨。
此情此景,还真有点求雨的样子。
奚嘉运想笑。
但镜头正对着他,奚嘉运只好忍住,不过他心里却在想,要是真能下场雨,今天剧组应该能早点收工吧?
奚嘉运现在有点希望下雨了。
他动作没停,但人却有些分心,以至于剑尖不慎挑至供桌上的烛火,“扑簌”一声,火光微晃,烛台摇动,葛导正要喊停,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
数不尽的火星顷刻间游弋而出。这点火星四散开来,似萤火,更像流星,随风势而动,却又无一例外地环绕着奚嘉运,它们细碎而莹亮,照得奚嘉运面庞瓷白,眸光动人。
奚嘉运怔了一怔。
这火星……
奚嘉运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下一秒,他发现这些火星也纷纷聚集而来。
奚嘉运以剑轻点,这些火星瞬间化为更小的星点,它们不停地跃动、闪烁,在追寻奚嘉运的途中,划出璀璨的光痕,而后逐渐黯淡、熄灭,最终消失不见。
奚嘉运:“……”
什么情况?
本来祭祀舞跳到这里,奚嘉运就差不多可以停下来了,下面的戏就需要剧组人力下雨了,何况还有这些莫名其妙的光点,奚嘉运望向葛导那边,却见葛导兴奋地冲他招手,并用嘴型说:“继续拍!继续拍!”
葛导他没想太多。
奚嘉运刚才用剑挑了一下烛火,他只当这是挑出来的火星,毕竟奚嘉运给的惊喜太多了,葛导下意识觉得他可能还会耍点杂技,并且运用了进来,而效果又出奇的好,就算后期正片用不了,也可以作为宣传!
奚嘉运:“……”
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跳。
几秒之后,奚嘉运突然福至心灵。
类似的情景,他见过。
今天早上,他在小凤凰身上见过。
奚嘉运好似抓住了什么,他正要往下想,只听“滴答”一声,紧接着,有什么落在他的脸上,奚嘉运感觉得到,是雨。
……下雨了。
葛导一脸呆滞,“这他妈的,是下雨了?”
傅佳恍惚不已,”好像,是真的下雨了。“
他们两个对视几秒,纷纷扭头去看奚嘉运。
奚嘉运自己也懵了一下。
在火星出来之前,如果下雨,奚嘉运大概还会当做是巧合,但这一刻,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刚才的火星与现在的下雨,可能脱不开关系。
而更脱不开关系的,是小凤凰。
不对,或许不止小凤凰,连小麒麟和小睚眦大概也得捎上,甚至连《神兽收容所》这个游戏,都有问题。
但是现在还在拍戏,奚嘉运只好暂时把这个念头抛之于脑后。
既然下了雨,那么就不需要剧组人力降雨了。
按照葛导刚才改动的剧情,祭祀之日下雨,是为不祥之兆,凤族众人议论纷纷,而凤朝还是在雨中完成了祭祀之舞,因为这是凤族众人,深信不疑的祈福仪式,尽管凤朝早已知道,他们凤族彻底被神灵遗弃了。
而且孔萱也已经证明,哪怕让天命之女来为凤族祈福,也无济于事。
它们分不到神明的分毫垂青。
凤族将亡,已经注定了。
雨势滂沱,风也来得很急,奚嘉运站在祭祀台上,动作未有丝毫停顿。
他的头发被打湿,身上的红衣,也逐渐被雨水浸湿,金线本是绣着腾飞的凤凰,可斑驳的水迹却拖拽着这凤凰向下沉去,仿佛要生生把它拖入那满地泥泞之中。
“下雨了,下雨了!凤族触怒了神灵!”
“怎么办?长老,怎么办!龙族就是这样灭亡的!”
“若非凤君肆意妄为,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凤君——凤君——!”
嘈杂的、怨恨的、埋怨的声音窃窃响起,奚嘉运听见了,却无动于衷,他在雨中完成了祭祀之舞。而按照剧本,这一幕拍到这里,也就可以结束了,但奚嘉运却未顺势收剑,而是一步一步往前走。
葛导知道奚嘉运是灵感型选手,偶尔会有一些惊喜的临场发挥,因此见状也没有叫停,而是更加聚精会神地盯着监控器。
镜头中,奚嘉运拖曳在地的衣摆光华不再,只剩下深湿的水痕,他浑身湿透,甚至是垂下的睫毛,也满是水迹,但却丝毫不显狼狈,因为奚嘉运的神色很冷。
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更没人猜得到他要做什么。
直到下一秒,奚嘉运走至供桌之前。
手指握住剑柄,奚嘉运挥剑劈下!
——既然祭祀无用,那么无需再祭,也无需再敬。
长剑落下,奚嘉运抬起眼。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白皙的脸上、瓷白的脖颈上,乌黑的几缕,又氤着水汽,颜色分明,红衣被雨水彻底浸湿,再不是张扬欲燃的火红,色调沉下几分。
而那漂亮的眉宇之间,仍是不减狂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