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有要官要钱要差事办的,问圣上讨要吃食的,这还是头一个。
勤政殿内的诸位皇子和各位官员还没走,听到这样式的讨赏,都笑起来。
圣上也觉得很好笑:“要朕赏赐给你,这不难。但你得告诉朕,你和朕讨要这些做什么?”
赵佑楠倒没欺君,如实回话说:“不瞒圣上,臣最近新娶的妇人,这两日正贪这个。但这葡萄毕竟不是冬日里时兴的果子,臣家冰窖里虽藏有一些,但量很少。最后能分到臣头上来的,也就那么一点点。臣方才见圣上也不爱吃,所以臣就斗胆,想讨这个赏。”
其实赵佑楠自己心里有算着时间,他已成亲月余,也该把柳氏有孕的消息放出来了。所以这个时候,他倒也不怕别人猜疑柳氏是否有孕。
或者说,知道了最好。若是圣上差派了御医去赵府替柳氏号脉,并且由御医亲口说出柳氏只有一个月身孕,那到时,即便云家那老太君还想伙着小郑氏背地里算计,她们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那云家老太君,便是心中再恨,心思再恶毒,她也不敢公然去拆了圣上的台。
赵佑楠算准了圣上会偏帮他,这也是他打的一个主意。
“嗜酸?有多嗜酸?”有家中娶有妻妾育有子女的官员立马搭话笑问,“赵大将军,请问贵夫人近来可有孕吐症状?”
赵佑楠装作有认真想了一会儿的样子,才回说:“偶有,但不严重。我本欲去请大夫来给她瞧瞧,但她说不严重,就作罢了。”
“哈哈哈!”那官员忽然仰头大笑了三声,开始给赵佑楠道起喜来,“那么下官就先在这里恭喜大将军了,夫人多半是有喜了。”
赵佑楠也适时爽朗笑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朝那位大官抱手:“那就借容大人吉言了。”
既在御前提起了请大夫一事,圣上倒是很想再给赵家这个恩宠的。所以,当下便下了口谕,先问随身服侍的御前内务总管今日太医院都有谁当值,然后,差派了一位素来和赵佑楠交情好的御医前去赵家,替赵二夫人号脉。
赵佑楠立即单膝跪地,抱手说:“臣叩谢圣上隆恩。”
圣上笑着道:“难为你如今竟能收了性,只与内妇好好过日子。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你的这份爱妻之心。既是讨赏,朕若只赏你这一小碟,岂不是显得朕小气?一会儿你回去,就先带一筐回去。日后若是不够,再来问朕要便是。”
赵佑楠再次叩恩。
御医隔着纱缎给柳香号了脉,一连号了几次。没号完一次,就侧头瞪赵佑楠一眼。最后一次切完脉后,压低了声音问就坐在他旁边的赵佑楠:“你想让我怎么说?”
赵佑楠也低声道:“我成亲不过才一个月多一点,就算第一次就中了,腹中胎儿也只能是月余的月份。所以怎么说,姜太医心中明白。”
“你可害苦了我!”姜太医急急跺脚,暴躁道,“我既是受皇命来你家问诊的,回宫后必然要去复命。到时候圣上问起来,你让我怎么说?”
赵佑楠:“圣上面前,自然不能说假话,否则就是欺君了。到时候,你就实话实说就行。但圣上面前你虽不必替我遮掩,别人面前,断不可透露半个字。”
“你确定?”姜太医倒是懵了,这是不瞒着圣上?
赵佑楠心中自然有自己的成算在,便道:“你只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不会有事。”
“那可是你说的。”姜太医倒是放心了。只要不在御前撒谎,在别的谁面前撒谎都成。
姜太医是圣上口谕拨派到赵侯府的,赵家阖府自然要来谢恩。所以,姜太医在内卧给柳香号脉时,赵家阖府别的人,都等候在外间。
见姜太医出来,赵侯率先迎过来问:“新妇可有大碍?”
姜太医于是就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给赵家道起喜来:“恭喜恭喜,夫人这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身子无大碍,只是刚刚有孕,难免有些症状,比如孕吐什么的。日后,只需好好调养休息就行。”
赵侯倒是挺高兴的,忙喊管家去拿一百两银子来,作为谢礼,给了姜太医。
姜太医回身望了赵佑楠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他这才笑着道谢收了下来。
“下官还得即刻回宫去复命,就不多留打搅了。”姜太医告辞。
赵老太君更是高兴,忙转身和卢氏说:“老二媳妇有了身孕,这可真是咱们阖府的大喜事。从今天开始,以后老二媳妇一日三餐的口粮,就不必从大厨房出了,我会让我那里的小厨房亲自做了送来。眼下到了年关,你打理着阖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就不必再分神管新妇吃食的事了。这样,你也能稍微轻松一些。”
卢氏感激:“多谢祖母体恤。”
该交代的交代完,老太太开始撵人:“都散了,各回各屋去吧。没必要都堵在这儿,新妇脸生,别叫她为难,不必进去道喜了,心里祝福也是一样。”
其他人都应是退出去后,小郑氏迟疑一瞬,也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了后,老太太才虎着脸训孙子:“你胆子可真大!这么大张旗鼓的,就把这事抖得几乎全京城人都知道了。还捅去了御前。你让那姜太医回去怎么复命?你这不是为难于他。你也不能仗着曾经救过他一命,就这样害他。”
赵佑楠笑:“祖母言重了,孙儿没有要害姜太医的意思,孙儿也没打算在圣上面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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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老太君微愣一瞬,继而才反应过来。
二郎媳妇未进门先有孕一事,需得瞒着谁,都不该瞒着圣上。圣上最是不愿赵云两家关系亲近的了,之前他只知两家退了亲,如今若是知道两家是因为什么才退的亲,圣上心中对赵家的顾虑,怕是会更减去一些。
至于二郎媳妇的名誉……圣上眼里有的是天下,是各方势力的均衡,他即便知晓实情,也只有高兴的份,断然不会拿一个女子名节来说事。不但不会如此,他为了赵家云家两家关系能进一步破裂,肯定还会公然偏袒着二郎。
如此一来,有圣上亲自撑腰,云家的那个老毒妇再想拿老二媳妇未过门先有孕一事说事,也是不能够了。她再恶毒再嚣张,也万不敢和圣上过不去。
这样看,柳氏怀孕一事的风波,算是彻底过去了。
老太太叹息一声说:“你是男儿,不懂女子怀孕时的辛苦。你媳妇又是初次有孕,难免脸皮也薄。你不说替她多多分担些了,总不该沉着脸吓唬他。女子孕期本就容易多愁善感,她父母亲人又皆不在身边,你这个做丈夫的若再不给她点体贴和关心,那她得多心寒。”
“总之那日的事,该说的我也都跟你说了。祖母知道,你听得懂了。一会儿进去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女孩子都是要温柔着哄一哄的,你别拿她和你外面处的那些一样,她可是良家女。”
赵佑楠对自己祖母的话,是没有不听的,所以,他忙抱手应下说:“是,孙儿谨记教诲。”
恭送走自己祖母后,赵佑楠则撩帘又入了内室。从那日半夜二人小闹过一回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经独处。
原内室侍奉的丫鬟识趣离开,只把整个内卧都腾出来。
赵佑楠不是别扭的性子,既知道是自己错了后,直接大方过去和新妇说了几句软和的话,算是给了台阶下。柳香本也只是羞,没想和他吵,也没想和他闹。现见他主动来和自己说话了,她又还有什么可端的?自然就拾阶而下了。
赵佑楠其实真的不太会哄女孩子,虽然这些年他外头造下了那样的名声来,看着好像是个情场浪子一样,但其实他对那些女子,不过逢场作戏罢了。她们对自己有所图,或图钱财,或图个倚仗,总归是想攀附自己,所以必然会主动讨好,根本无需他费心去讨佳人欢心。
但家里的这个和外头的那些肯定是不一样的,不说她是不是受累怀了自己孩子,就是身为自己妻子的这个身份,他势必也是要对她费些心的。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这柳氏是个十分通情达理的,好好和她讲道理,她都能听得进去。
两个人本来就是合作契约的关系,竟然还正儿八经像别的小夫妻一样吵了一架,事情过去后,不免都有些尴尬在。赵佑楠也是第一次体会到,生一个女人的气,是什么滋味。生完气后,又想好好来哄,又是一种什么感受。
也是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日子,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挺有些意思。
“听春铃她们几个说,葡萄不够你吃了?”他想好怎么哄了,于是就主动提了。
柳香经过那一回后,于是越发腼腆起来。不敢看他,也不敢再理直气壮和他要些什么,只无声的点了点头。
于是赵佑楠说:“那就巧了,今儿进宫,圣上赏了我一筐。方才已经命丫鬟们去洗了,一会儿就有得吃。”
柳香细声和他道谢。
“那日的事……”赵佑楠迟疑了些,还是选择了说出来,“不管之前你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承诺,但既做了夫妻,也就没什么羞不羞的了,毕竟,你身上,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女子怀孕是大事,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我身为父亲,也该参与到其中去。”
柳香却觉得他说这些就是在耍流氓,她倒想他帮忙分担。可怎么分担?毕竟孩子又不是长在他肚子里。
她双乳酸胀,他能替她受这份苦吗?显然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