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二郎娶妻,是大张旗鼓办的。当时赵家抬着聘礼带着马队出城去女方家下聘时,那阵仗也是浩浩荡荡,大有要轰动全京城之意。
所以,如今京里人都在传,赵家二郎要娶媳妇了,但新娘并非那云家女。
本来云家之所以那么爽快答应退亲,一来是因为有把柄握人家手里,他们不占理,横不起来。二来,也是因为当时以为赵家是看中了六公主,想和天家联姻,这才坚决要退他们家亲事的。当时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甘,但想着自家姑娘输给天家女,说出去也不难听,也就没如何。
可如今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赵家老太君特意去庙里找了高僧给她家二郎算过命,然后从京郊的一个县城里选了个姑娘,说是那姑娘八字很旺赵二郎,能让赵家二郎长寿。赵二郎是军人,脑袋是拴在裤腰带上的,所以,老太君不顾家里反对,坚持要替赵家二郎定下这门亲事。
而且连成亲的日子都是那高僧选的,就在十一月十八这日,说是个天选的大好日子。所以,赵家也顾不上先纳采再问名了,直接带着聘礼浩浩荡荡往女方家去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咪咪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iiread安卓苹果均可。】
那女方家家世背景也不难打听,都不说云家了,但凡京中稍微有些人脉权势的人动动手指去打探一番,都能打探到女方家情况。
当真是清清白白的布衣出身,祖上十几代都是白丁。也就是到了那女子祖父那一辈,靠着点手艺活,这才勉强挣下了点家业来。
但就那点家业,可能连给赵家塞牙缝都不够。
别家都是抱着瞧好戏的姿态,谈论得是津津乐道。但云家就不一样了。云家得知此消息后,从上到下,个个皆气得不轻。
他们云氏女,若说输给公主,那是无话可说。可赵家这算什么意思?极力要退了他们家亲事,结果转头就去乡下随便找了个女子成亲?
这到底是在打谁的脸!
可这还不是最崩溃的,最崩溃的,是当得知那女方家是谁的时候。
云老太君千算万算,是怎么也没算到,那赵家行事竟然会这么狗。外面看热闹的人不知道,但她心里却清楚得很。哪里是什么赵老太君求高僧算了八卦才定下的亲,这分明,分明是故意的。他们赵家痛恨云家,欲行报复,故而才做出的这种缺德事来。
那柳氏小娘子,原不过只是他们云家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哪怕来府上做客,也是靠着云侯府的恩泽过日子的,说句不好听的,从前她无依无靠,哪怕是云家人设局算计了她,那她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她不敢怎样。
可如今倒是好了,她一跃成了赵侯府准二奶奶,身份尊贵。日后再见面,不说府上的姑娘们,便是她这个老太君,都得对她客气三分。
那赵二郎私生活是乱,人也混账,可耐不住他军功高啊,有本事。如他这般年纪轻轻就能得大将军封号的,古往今来又能有几个?大晋开国以来,他可是头一个。
妻凭夫贵,日后的这个柳氏,想必年纪轻轻就得得封诰命。
到那时,若她还记着仇,想找云家的麻烦,可是容易很多了。
云老太君既惋惜失了赵家这门姻亲,又担心那柳氏小娘子记仇。更懊恼的是,云家几个丫头的亲事,怕是哪个都说不着比赵家还要好的了。
蔓丫头退了亲后,她娘立即给她定下了一门亲,是她舅舅家的表兄,虽说在建功立业方面远比不上赵家二郎,但日后日子至少也能安稳。她舅舅家也是清贵门第,这亲事倒不算太差。
但芝丫头就不一样了。
她如今亲事握在她嫡母手中,可如今她嫡母又恨她,日后她怕是落不着什么好的归宿。
老太君到底疼这个孙女,多少要为她筹谋一些。所以,老太君即刻差人去喊了曹姨太来,让她回娘家一趟,并留在娘家多住些日子,顺便再给柳家备份厚礼去。
赵家二郎迎亲的事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云冀不可能不知道。云冀既然知道了,就肯定会告诉自己生母曹姨太。
所以,曹姨太知道的不比老太君晚。老太君差人来喊她去的时候,她心里也有数。
曹姨太在从儿子那里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一时也很感慨。她当然也没想到,就因二人阴差阳错有了肌肤之亲,那赵家二郎竟然会娶香儿为妻。
原她盘算的是,最多不过就是接她进门做个妾罢了。
那柳家是她亲戚,香儿得嫁良婿,日后多多少少也会对她儿孙有所助益的,她当然高兴。可这云家是她主家,如果老太君因此而怪罪于他们母子,那他们母子日后在侯府日子怕是不好过。
所以,此去老太君院子的路上,曹姨太心情相当复杂。
她也猜不透,这会子老太太将她叫了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路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会挨罚、挨骂。
老太君也就是这几年不管事了,移交出掌家大权了,这才性子温和一些的。若是搁年轻一些的时候,一旦谁动了她的利益,她自会有百种法子让这个动她利益的人不好受。
如若不然,她又是怎么震住老侯爷那一众小妾的呢?她自有她的手段在。
曹姨太一路胆战心惊到了寿安堂,见到云老太君就忙匍匐跪在了地上,主动请罪说:“奴婢有罪,请老夫人责罚。”
云老太君看起来脸色倒还好,甚至还露出了点笑容来,对她说:“你有什么罪?快起来吧。起来说话。”
曹姨太心一惊,本能抬头看了眼。
云老太君身边的一个嬷嬷,亲自过来将人扶了起来。
“坐吧。”云老太君准了她坐。
曹姨太狐疑的坐下后,只听上位的老太太说:“你和柳家是亲戚,既然如今柳家在办这样的大喜事,你该亲自去送上一份大礼才是。礼物我已经替你备好了,你明儿一早便出发去古阳县吧。”
“老太太,这……”曹姨太忽然有些猜不透老人家的心了。
云老太君皮笑肉却没怎么笑得动,语气倒是还算好,她说:“不管怎么说,当初的确是三丫头害了她。冤家宜解不宜结,柳家既有这样的好事,我们身为亲戚,当然要恭喜他们。另外,你也去代表侯府,替三丫头给他们家赔个不是。以后大家见了面,还是可以和睦相处的。”
老太太话说到这个份上,曹姨太懂了。
一个多月前,府上三姑娘将计就计,扯了香儿入侯夫人的局,不管香儿如今是否富贵,但当时的确是三姑娘有意陷害。如今三姑娘亲事握在侯夫人手上,本就艰难,若是香儿日后成了赵二奶奶,心里还记着仇恨的话,三姑娘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老太太让她带着厚礼代表云家去柳家贺喜,其实也是要她做说客去说服香儿,让她别去记恨三姑娘。
曹姨太觉得香儿那孩子瞧着温顺可亲,必然不是个会记仇的。她觉得这个差事不算难办,所以,倒是坦然接了下来。
“老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好这个差事的。”
老夫人说:“你行事,我向来最放心了。不然的话,我怎会一直留你在身边侍奉。你也放心,冀儿这孩子有出息,我必然会替他物色一门好亲事。”
“那奴婢就代九爷先多谢老夫人了。”
“祖母!”云芝突然喊了一声,然后施施然走进来,朝老太太行一礼后说,“祖母恕罪,方才孙女有在门外站一会儿,没让丫鬟通报打搅。所以,方才您和曹姨太太说的话,孙女都听到了。”
云芝年幼丧母,身世“可怜”。人又聪敏,常常到老太太跟前来孝敬,对老太太比任何孙女都孝顺。所以,几个孙辈中,老太太比较偏疼她。
当时气她耍手段坏了事,虽打了她,但后来还是悄悄去探望过的。如今,她老人家也是在尽心为这个孙女的未来考虑。
而老太太所做这一切的用意,云芝心里当然清楚。
于是她跪了下来,哭着说:“孙儿不孝,孙儿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如今竟害得祖母您舍了脸面来帮孙儿筹谋。孙儿便是再混账,也是不忍心见您老人家去受这份委屈的。祸是孙儿闯下的,有什么责任,都该孙儿自己来担。”
“所以,请祖母准孙儿和姨太太一起去古阳县,孙儿想亲口和柳家表姐道歉,并争取她的原谅。”
“芝儿!”老太太震惊,并不忍心,“你何故这样作贱自己?当初便是你的错,可你已经知错了,就很好了。祖母让曹姨太带着厚礼去,也算是给柳家一个交代了,你就不必再糟践自己了。”
云芝越发哭得汹涌:“祖母您是多高傲的人啊,曹姨太代表的是您,她去就等于是您去。孙儿不忍心见您屈尊降贵,去受这份委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份责任,孙儿自己担得起。”
又哭着磕头:“祖母,您就准了孙儿此行吧。您若是不准,孙儿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中,一辈子都不会开心,不会快乐。”
云芝一下下以头磕地,老太太心疼极了,忙让人去赶紧扶她起来。最终拗不过,老太太便同意了。
柳香这几日暂时搬到了城里来住,因为在备嫁,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乡下离城里毕竟远,很多置办不方便,所以,柳氏夫妻包括老太太包括柳兴在内,都暂时搬到了城里来。
当初分家的时候,县城的这座宅子,柳香柳兴姐弟都是各自分到了几间屋子的。所以,即便是暂时回来住了,和大房二房也是各住各的,并不多来往。
柳香心善但并不心软,落难时踩过她的人,她不会以德报怨。所以对于两对兄嫂这些日子来有意无意的讨好巴结献殷勤,她都是视而不见的。
分家了就是分家了,覆水难收。
姚氏文氏见自己上阵不行,便都拿女儿来行事。故意把女儿骗去柳香屋里,并交代她们好好巴结姑姑,日后姑姑会给她们好日子过。
两个小孩子是无辜的,柳香当然不会拿对两位嫂嫂的态度去对两个侄女。会给她们好吃的,也会对她们笑,还如往常一样。
但转身对两个嫂子的时候,态度也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姚氏文氏热情了一阵子,见这个小姑铁了心似的不肯领情,也就渐渐安分了。心里有怨,有悔,有懊恼,当然,都不敢说,也不敢表现出来。
如今小姑得了势,要嫁到侯府去了,她们老实了很多,再不敢像从前一样,一个不高兴就掐腰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
柳香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原来权势是这么好的东西。其实都不需要她自己有什么权势,就只是定了门好亲事,就能让以前那些糟心的事情通通都消失。
两个尖酸刻薄的嫂子,再也不敢一个不高兴就满院子大喊大叫,她耳根清静多了。
柳家攀了京中高门的事,整个古阳县也都传遍了。这些日子来,登门道贺送礼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柳老爷重活干不了,天天闲在家里,就尽招呼这些客人了。
柳家是开门做生意的,认识的人不少。哪怕平时交情不算深的,这个时候,也都会来讨个喜。
柳老爷一天要接待好几拨客人。
虽然累,但他心里可高兴了。
这日下午,柳老爷才闲下来,正打算歇一歇的,家丁又跑来说:“京里云侯府的曹姨太和三姑娘来给老爷夫人和小姐道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