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夜半歌声

是夜，客栈的人打扫凶案现场，疏影安排春水夫人与贴身侍女，住到其它的上房之内，所有人遂又各自散去。

夜色里，三道身影围聚在清川的房里，悄声密谈了会，便各自出发行动。

……

几天之内，经营了六年多的客栈，竟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西风疲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心思沉重，毫无睡意。

时间还早，但也总不能这么干坐到天亮。他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以及床头那个盈润如脂的玉枕，干脆合衣躺下，眼晴睁得老大。

当他后脑勺一贴在玉枕上，没一会儿，沉沉的睡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感觉到眼皮是如此的沉重，刚才还睁得大大的眼晴，此时怎样奋力都撑不起来，很快他便沉沉入睡。

“西风起，啼莺散，余花乱，苦离愁……”

朦朦胧胧中，他忽然听得窗外传来动听的女子歌声，婉转悠扬，柔媚的歌声，激荡着心扉，令人浑身酥麻无力。

“谁？是何人在唱歌？”他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竖着耳朵仔细一听，果然听到婉转清晰的歌声，一字一句的传到自己的耳膜，

“芳草依依思无涯，清梦雁声稀。残红片片落尽，伊人何时归……”

西风面色苍白，坐了起来，眼神呆滞无光，向着歌声的方向缓缓走去。

……

什么时候突然走到了这里？

举目望去，荒原里枯草漫天，芦苇花在西风里摇荡，头上大雁队队成行并排飞过。

远处一道轻盈矫健的女子身影，手举一把长剑，在芦花荡里舞得英姿飒爽。很快，又一男子加入了她的剑舞中，两个双剑齐发，并行、回转、斜刺，每个相同的动作都配合得相得益彰，天衣无缝。

宝剑舞着舞着，男子突然以剑峰一扫旁边的芦苇花，顿时芦花粉碎成千万瓣，在风中漫天飞舞，就像下起了一场花雨，又像是凭空飘起了飞雪。

女子一怔，站在漫天飞舞的芦花雨中，一跺脚娇声嗔道，“风哥，你做什么呢！”

“芦花飞雪，正应了你的名字香雪，不是很美吗？”男子笑着一边把玩她的秀发，一边从身后将她揽在怀里，面前长河落日，霞光万里，飞花轻似梦，空中雁声啼，美得令人沉醉不知归路。

“好讨厌啊你！”柳香雪嘟嘴小声地嗔怪着，反手却将他抱得更紧。

……

“香雪、香雪……”西风喃喃地唤着，伸手抱紧胸前的女子，忽然闻得一股冷咧的辛香，他猛地打了一个冷颤，睁开眼晴，却发现眼前的画面大变，吓了一大跳。

他一手执剑，怀里抱着一个女子，定晴一看，却是最小的女徒弟疏影。而在他们的旁边，是清川和云落，两人正拿着某刺鼻的浓辛味的物品，举在他的鼻尖。

而疏影依偎在他的怀里，泪盈于睫。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西风一惊，忙松开紧抱疏影的双臂，疏影一时失去了依靠，身形不稳，差点摔倒，他忙又伸手扶住她。

“师傅，你又梦游了。”疏影回过来，神情哀伤地望着西风。

“你们的师傅经常这样子梦游吗？”清川对疏影问道。

“近一年里几乎每晚都如此。”疏影低头。

“每晚？”西风自己都震惊不已，难怪近一年总感觉精神不济，竟然每晚都有梦游的恶习，“竟然持续了这么久，疏影你既已早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我……”疏影咬着唇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她估计是怕你梦醒吧……”一旁的云落看着她，怜悯地说道。

“为何？”西风不解。

“难道你看不出你这徒儿对你的心思？”云落对西风道，“自从她发现你有梦游的习惯之后，这一年来，经常早早地守在你会出现的地方，等你舞剑，吟诗，将她当作梦里会出现的那个人……”

西风震惊，望向疏影，“确有此事？”

“对不起，师傅。”疏影低头哀泣，“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发现了师傅梦游的毛病，没有尽早提出医治，反而……我知道师傅对师娘用情至深，一直无法忘怀，我不敢奢望有一天能像师娘一样让师傅牵持，只能在你的梦境里做她的替身，也希望能给师傅稍许宽慰……”

“你——”西风溃然落座。

……

“各位，暂且先不讨论这些。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出客栈中的杀人凶手。”这时，清川开口道，“我们本来怀疑是西风老板晚上梦游时，在不知觉中杀了那些人，现在发现并非如此。”

“对，刚才听疏影姑娘这么一说，这一年来老板的梦游，都是与她喝酒吟诗舞剑，并没有在瞬间伤人的杀伤力。”云落补充道，“那么，到底是谁冒用老板的剑术连续杀人呢？”

“老板，你回想下，你得罪了什么人？还有，你一年前开始梦游那段时间，有没有大的变动？”

“仇人？江湖中人手上都不免沾了血腥，但多是该死之辈，我六年来，我隐退江湖，老实的经营着客栈，并没有结下什么大的仇怨。一年前，好像也没什么大的变动……”西风回忆着。

“那身边有什么常用的贴身器具做了变更吗？”

“常用的贴身器具？”西风神色一变，“清川客官何出此言？”

“你先说有还是没有？”

“这，到是有的。”西风迟疑了会，“一年前，春水夫人曾托人送了一个玉枕给我，枕着挺合适，我一直在用。”

“哦？”清川眸中一亮，似乎豁然开朗，“春水夫人为何要以玉枕相赠。”

“前些年睡眠不好，总是恶梦失眠，很多次都端坐着到天亮，后来与金泰兄长闲聊时提到，被他传到了他的二夫人春水夫人那里，她便在我生辰时以金兄之名，送来了玉枕。”西风道，“不过这玉枕极其好用，不论我睡前怎样的心绪不宁，一枕上它，立刻安神静气，迅速入眠。用了它，这一年来我都没再失眠过，若不是被你们发现我梦游，我还以为我的失眠症根治了……”

清川与云落互望一眼，没有说话。西风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试探着问，“二位客官，要不要去在下的房间看看那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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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川一摆手，“暂且不必。老板这些天请你一切照旧，按照原来的习惯起居，我们自有定论。”

等西风与疏影离开之后，云落望向清川，“上仙，你怀疑那玉枕？”

“器物皆有灵。西风老板的样子，像是神识遭邪物入侵，所以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