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伊人何时归

听到面黄老者报出了自己的名号，西风面色微微一变，不过稍即便回复如常，远远抱拳向老者一行礼，“西某隐退已久，大侠不敢当，不知阁下是？”

“我们马先生是……”面黄老者身边一个大汉正要开口，立刻被他出声打断，“在下姓马，区区无名小辈，说出名来，西风大侠想必也没有听说过。”

“马先生过谦了，自然是世外高人。”西风与众人寒喧片刻，便又回到客栈二楼。

暮色时分，客栈又住过两起客人，一行赶路的商旅，一对深邃面孔、刻意乔装打扮过的西域模样的父子，带着那两个杂役。

……

客栈虽然有些破旧，但回字形的房屋中间有庭有院，二楼均有走廊联接。晚饭过后，云落趴在二楼走廊的栏杆上，看楼下的那些陆续到来的客人。

“上仙，真看不出这北荒的客栈生意还挺好呢。”

清川笑笑，“看地图上，这是北境通往内陆商道的一条近路，相较繁华的商道，这里周边虽然荒凉了点，但路程近三分之一，赶路的和想省时力的都愿走这条路。而这路上方圆几十里，就这么一家西风客栈，生意自然不会太差。”

“唔，上仙，你看人族真有意思。”

“怎么个有意思法？”

“你看那些商人，从一进门就开始算账，算这趟生意盈亏了多少，算到吃饭，吃完饭了还要再算一次；而那对父子看上去是这北荒颇有些脸面的人物，出手阔绰，好面子，他的那个儿子看上去脾气不太好，不是挑剔饭菜就是挑剔客栈与杂役，看，又在冲他爹发火了……”云落兴致勃勃地一边观察，一边点评着。

“那么，你想做人族？”

云落忙摇头，“那倒我没想过。我还是自由自在的做我的雪兔精好了，不用算账，没有那么郁闷气……”

……

这边厢，清川云落正在闲谈，客栈的另一头庭院里，只听剑起舞动，叶落纷纷的声音，天地间落瑛缤纷。而场中持剑的蓝袍男子，眉目清朗，神情淡然。

疏影站在他身旁，看着他飞身旋转，剑舞星光。白玉冠高束如缎黑发，长身玉立，忽然感觉近他身边十年，却依然如星辰般遥远，凄然顿生。

“师傅，这落西风，想必你已炼至第七层了吧？”

流光飞舞，流光飞舞，是的，她想起来了，她一直也将永远称他做师傅的。

嗯。西风淡淡颔首，波澜不惊的眼神扫过她，她一阵怯懦。随他回了屋……

六年前，当她差点病丧于大雪中，自西风将她带回客栈的那刻，十四岁的她便从他深如夜空的眸子里见到了自己小小的欢喜。只是他不会明白吧，也罢，她到底比不过一个消失了的人，他心中倾国倾城的女子，那般心心念念的人儿。

回到屋中，蓦得听见师兄们正在交谈。

“师傅的落西风就快炼成了吧？”是二师兄的声音。

“却没有教我们一成！”大师兄语气里尽是不满。

“不是说所有的师傅都会留一手吗？只不过我们的师傅留的太多了，他的绝活却一步也不教我们……”二师兄接过话。

疏影与西风均身子一怔，疏影故意大声说，“师傅！今夜星光黯淡，明日恐怕雨？”

屋内立刻噤声，一个个红白着脸迎出门来。

“嗯，明日里恐怕不方便出城采购。”西风也看了看星光寂寥，阴云遮月的天空，“但是明天客栈会有重要的客人到来，该备的东西还是得早点备齐，青云、青松，明天你们带着疏影，清早就进城去吧。”

两个师兄与她领命，各自心下忐忑，而西风面上悲喜不明，淡淡地独自回房。

三个徒弟在身后，看着西风挺拔却微微有些落拓的身影，心想，谁能想到，这便是昔日叱咤武林的西风剑侠啊。

【推荐下，咪咪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iiread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当年，西风以一身出神入化的神功“落西风”响誉中原，这不知明的武功路数让他成为一时的江湖传奇。落西风共分为七层，每一层变化多端，招招诡异难敌。

而西风的三大弟子，却无一得到他落西风的神功传教。

疏影也回了屋，对着铜镜兀自端详：眉如远黛，眸如星辰，唇似精巧荷包。

她暗暗叹息。

自己并不在意能不能学到什么绝世神功，不像师傅师兄视武学为生命。前一刻，当她将洗晾过的衣服缝好，送给师傅时，却见他依然手执那一袭腰间的丝带，独自出神，她进房将衣物放好都浑然不觉。

他一定又在想念师母了？

星月渐渐悉数隐没于云间，明日，定有风雨了。

……

褪了色的红色酒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云落使劲伸长了脖子去看酒旗上的字，看了半天仍然没有看清。

怎么又看不清了？白天好像来过这里，这叫什么地方来着？

梦中的她挠心抓肺地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

而在梦外，闭目躲在床上的她，突然睁开了眼，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悄无声息地下床、开门，像受到某种指引般，默默地朝某个方向走去。

隔壁房间，清川感受到窗外徐徐走过的身影，猛地跟着睁开了眼，看着那个熟悉的侧影向某个方向移动。

“芳草依依思无涯，清梦雁声稀。残红片片落尽，伊人何时归？”

星光黯淡的月色下，一个身着紫袍的男人一手执剑，一手端着酒，在风中独饮，脚步踉跄，口中念念有词，似意有所指。走近的人，可以看见，他的面颊绯红，眼神妖治，正是客栈老板西风。

云落目光呆滞，走到西风身边，便突然水袖一甩，伴着他的吟唱，翩跹起舞，两人一吟一舞，乍看上去十分合拍，细看之下却是一人眼神妖魅无比，一个双目空洞无神，煞是骇人。

一曲舞毕，西风突然一把抓住云落的手，“香雪，香雪，你又回来了……”

云落目光呆滞，任由西风将手执起。此时，一直跟随她身后的清川，从楼上一跃而上，将云落拉到身后，长笛对着西风的肩胛处轻轻一点，“老板，你这是何故？”

在听到清川的声音，西风和云落不约而同的一个冷颤，仿佛都从梦中清醒。西风面上的妖治，与云落眼里的空洞，都在瞬间恢复正常。

他们露出莫明其妙的眼神看着清川，再不约而同的说道，“我怎么在这里？”

清川看着他俩，一时也无法说明。

“啊！杀人了！杀人了！”

突然，一道凄厉的尖叫，划破夜晚的宁静，清川三人面色大变，迅速朝尖叫声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