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看今年的海棠开得多么艳丽,喏,这一片是你最喜欢的贴梗海棠,美丽吧?”一位贵妇装扮的女子,用四轮车推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缓缓穿行在花园里的海棠树下。
不过不论女子说什么,做什么,老人都沉默着,他的头斜斜地偏向左方,神情有些呆滞。
女子看着他,突然悲从中来,半边身子伏在四轮一角细细哭泣,“父亲,隔了十年,他竟然同那个女人又有了联系。父亲,你说我该怎么做?”
老人的搁于双膝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神里还是一片涣散,没有内容。
“看来——”女子哭了一会,抬起头来,红红的泪眼里发出决绝的光,“我得动用最后的武器了。”
……
九猎微微躬身,向司空枫禀报了清川与云落从万香楼赴宴归来,在客栈中毒险遭杀害的经过。
“还是早先那批人?”司空枫问。
“是的,城主,还是夫人的暗夜武士。”九猎答道。
“若是同样的人,这次怎么会几乎得逞?”
“城主,他们这次用了一种异香,估计是来自异域的东西。”九猎说着,从怀里抱出一块金色手绢,摊开递到司空枫面前,里面一截黑色的檀香状的物体,散发出淡淡好闻的味道。
“哦?”司空枫眼里一动,接过手绢。
九猎退下,司空枫望着手绢中的物品,面色沉下来。
终究是要赶尽杀绝么?
他叹息一声,倒在太师椅内,有些疲倦地闭目养神。
可是当他一闭上眼,十年前那个穿着粉糙罗裙,满身山野味,也藏不住其机灵俊秀的少女,又出现在眼前。
……
「“喂,你怎么又来了!”前一天在湖边相遇后,第二天她再次在南面高山密林里遇到他,他骑着一匹棕色骏马,她爬在一棵树上摘野桃。
“我不能来么?南山是你的不成?”他总忍不住逗她。
“虽然不是我的,但这片山林通常只有我们几家猎户打猎,你一个外人常常来,把猎物都带走了,我们怎么办?”她用黑葡萄似的圆眼珠瞪着他。
“这样啊——”他笑,“那我把打下的猎物不带走,都送给你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你送!”她一抖,
“我自己也可以打猎。”
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了,两颊微微一红,看得出她挺开心的。
他莞尔,“嘿,你摘的桃子好吃不,能给我尝尝吗?”
她一愣,看他一身锦衣华服的,也愿吃这些野果。她顺手摘了几棵红了屁股的野桃,抛给他,他愉快地接过,从随身携带的水壶里倒水洗了洗,大口咬下去,“嗯,真脆真甜!”
一年他就是故意作出来的夸张模样,她攀着桃树枝笑得乐不可支,突然,她面前抓住的那个树干“咯吱”一声,脆生生地断裂。
“啊——”她手上顿失攀援,身子重心一稳,脚底一滑,尖叫一声,就从树上掉落下来。
他一惊,立地轻按马背,腾空而起,双手在半空中抱住摔落的她,然后又稳稳地落回到马背上。
她受了惊,吓出一身冷汗,缩在他温厚的怀抱里,像一只温驯的猫咪,一动也不敢动。
他看着怀中楚楚可人的少女,眼晴里都是亮晶晶的笑意。
驾!他轻扬马鞭,带着她驶过丛林荒原,在山里狂奔,身侧草木的芳香阵阵扑鼻……」
……
翌日,万香楼的小厮又奉相悦之命,来到悦来客栈,求见清川与云落。
“二位公子,那日的建议,相悦姑娘来求一个答复。”
“麻烦小哥回禀,姑娘所提之事,恐难达成,谢过姑娘好意,我们再另寻他法。”没出云落所料,清川还是拒绝了相悦的条件。
小厮如实回去禀报。
相悦再将自己关到了紫竹轩,对着那片紫竹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说,“还是得走到这一步啊。”
……
怕么?她问自己。
经历过下等妓馆半年的日子,一个女人的身体被成百上千的男人辗过了,她还有什么可以怕的?
生有何欢,死亦何惧。
她想,如今这天地之间,再没有任何事物能让她有所畏惧了。
沈靖,沈骊,你们血债血偿的日子到了……
……
是夜的汤城,与平常有点不太不一样。
团团乌云像一个黑锅,倒扣在当空,号称不夜城的销金之所,今晚亥时一到,便沉寂了,人们早早关门歇灯。
云落想出去转夜市,推开门看到平时繁华若市的街道,今晚格外冷清寂寥,大感意外,拖住店小二一问,“小二,今晚上怎么没有一条街摆夜市啊?”
“姑娘,你有所不知,今天也就是每年农历的三月初四,是汤城的斋忌日,以纪念第一位汤城城主黄启的病故,所有汤城人都会忌食荤腥,停歇娱乐活动,”
“哦,难怪……”云落应着,一边低头自言自语,一边往二楼上走去,,“还是感觉有些古怪呢。”
“在碎碎念什么呢?”
面前突然响起清川的声音,她猛地抬头,“上仙?”
他神秘的微微一笑,微侧头对她悄声说道,“同我出去逛一会。”
……
“上仙,这就是你所说的逛一会?”暗夜里,两个身影撅起屁股趴在墙头,盯着一座大宅院内看,正是汤城的城主府。
这座宅院颇大,王府规制的三进制,庭院一重接一重,戒备森严,不时守夜的带刀侍卫,来回走动察看。
“嗯。这不就是逛。”清川说着,趁巡夜的侍卫转身走向另一边时,带头飞跃进城主府,云落立刻悄然紧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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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蹑手蹑脚地往里探去,一边走,清川一边同云落解释。
“今天我夜观星象,远观发现城主府这边有点不对,宅院上空的黑云格外厚重,隐约还看着黑雾渗出,看上去像是魔族的迹象。”
“魔族?”云落惊异。
“嘘!”清川做出噤声的示意,远远地听到一阵曲调悠扬的哨音,那曲调陌生而特别,充满了异域风情。
两人循着声音在幽暗里穿行,避过一个个巡夜侍卫,专挑屋后繁茂的园林贴墙而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海棠开得繁丽的内院。
刚走到院边上,云落耸了耸鼻子,皱起鼻梁,“嘶——这是什么味道,好难闻!”
空气里,散发出一阵阵浓烈的又腥恶又浓稠的气味,很是怪异,清川闻得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两个人飞快地对视一眼,提气纵身一跃,跃到内院墙上,墙内竟然灯火通明,人头晃动。两人一看院中情景,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偌大的庭院内站乌压压地站满了人,一名衣饰华贵的妇人,推着一个四轮车的老人,站在最里面,在他们身前,数百名黑衣劲装的武士,手持大刀,以战斗的姿态面向来者。
而在这些武士面前,只有三个白衣女子——万香楼的相悦,带着听风、望月孪生姐妹。
几百名精壮大汉,面对三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却是面露惊惧,甚至有些人的两额青筋直冒,豆大的冷汗直滴。
初看场上的情景,令人很是费解。仔细一望,便发现了端倪。
……
原本就白皙得有些过头的相悦,在月色下一身白衣,白面黑瞳,更加透明虚幻得像个幽灵。
她手执一名竹叶叶笛,放在唇边轻缓吹起,清川他们之前听到的旋律奇特优美的曲子,正是她吹出来的。
曲子婉转悠扬,随着节奏的起伏,那她的身后,一阵“咝咝、咝咝”的骚动,草坪上、灌木丛里、树底下,缓缓游出来一条条白色的小蛇。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成千上万的白色小蛇,吐着红色的信子,随着叶笛声,聚集到这个院子里,空气里都是蛇群的令人作恶的湿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