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上仙,你发现没,这山间的石头怎会这么多!”临近日暮,云落一边叫唤着前面气定神闲的清川,一面观察着这片怪石嶙峋的山。
“哦,是么。”清川淡淡地,兀自往前赶路。
“回想看看,我们从贯中黄金大漠出来,一路北行,途经了十一座大山、四条河流,五个小村落,就属这座山最奇怪,漫山只见石头和河流,以及一些小丛的草木,一点高点的树都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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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这片山在地经上叫唤做西夷山,多土石溪流,没什么树木。跟本地的物候有关。”清川望着她大惊小怪的样子,摇头微笑。
“唔……”云落还在思索。
突然从路旁的大石头后方,疾速窜出来一个人影,差点将她绊倒,那人手里抱着什么东西。
“救救我们!!”来人死死抱住云落的一只裤腿,就地倒下去。
云落受到惊吓,差点跳了起来,定晴一看,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一只手紧抱着云落的腿,另一只还怀抱着一块椭圆形状的青色石头,石头上布满了各种划痕,像是被刀剑之类的利器故意狠狠割上的,还有火烧的痕迹。
看到小姑娘,云落立即伸手去拉,“小妹妹,何事惊慌?起来慢慢说。”
此时,天色渐暗,太阳隐没于山头。云落的手刚触到那个少女,发现她的手松开了,刚才还温热的身体一点点地正在变僵硬。
“上仙!”云落忙唤清川。
清川走近,蹲下身来查看,他们发现女孩的身体越来越硬、越来越硬,最后变成与她怀抱着青石一样,成了硬邦邦的石人。
清川还注意到,在她变成石人间,眉间有道隐隐的扇形透明印记,与那次云落凝成冰山时的额印很是相像。
清川与云落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
一个月前。
一间由土石与茅草搭建的简陋房屋旁,五六个小孩子一面踢着毽子,一面念着一首打油诗,
“石兔石兔,越女石兔,白天是人,晚上是石兔;石兔石兔,怪物石兔,白天怕人,晚上怕哭……”
不远处,背着背蒌的少女,踌躇着,渐渐靠近房屋。
小孩子看到了她,手指着她,大声叫道,“看,怪物石兔来了。”
“哦哦,怪物石兔!怪物石兔!”孩子们围着她,有些拍着双手大叫,有些往她的背萎扔石头、扔柿子皮、臭虫子……
她慌忙的躲避。
这时土屋的后院打开来,一个颤巍巍的眉须花白的老头子,驱赶着顽皮的孩子们,“去去,小捣蛋们,走一边去。”
“师傅!”她走近,笑着唤了他。
“小石兔回来了啊。”师傅怜爱地看着她。
……
“怎么不反抗呢?你反抗几次,他们就不敢再欺负你了。”她进屋放下采药的背蒌,想起他的话,那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一些淡青的长衫,面目陌生。
刚才在西面的后山采药时,她遇到了一只毒蛇,差点被咬,情急之中,不知从打冒出来的陌生少年救了她。
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每当她在危险的时刻,总能遇见长相各种各样的陌生人,他们有个共同特点,都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都爱穿一件淡淡清绿色的长衫。
“我不是不反抗,只是没有觉得自己是被欺负。”石兔淡淡的,将采好的草药放放背蒌中,“他们说的没错,我确实同别人不一样。”
……
如泣如诉的萧声,从远处响起。
“是又要天黑了吧。”她喃喃地说着,掀开窗户上的布窗一间,看到远方晚霞里渐渐隐没的天光,头也不回地对屋内的人说,“师傅,今天采了治疗蛇伤用的半边莲,还有鬼针草和葵菜哦!”
“嗯,石兔真厉害。”老者颤动着嘶哑的嗓子夸奖道,等他说完,却发现屋里没动静了。他愣了愣,看看暗了的天光,明白过来;他慢悠悠地走到窗边,看到她立在窗户边,保持着刚才掀开布帘的姿势,身体已僵硬凝固。
老人神色神色淡定,仿佛已见怪不怪了。伸手将被女孩掀起的布帘放了下来,又从里屋取了一件有些陈旧但洁净的粗布衣裳,披于她的肩膀。
都变成了石头,或许已感知不到冷热了。但他仍然那么做着,披完衣服,然后用慈爱又悲悯的眼神,望着她。
……
村里的人都叫孙郎中,一生未娶妻生子。十六年前的一天清晨,他上西夷山采草药。
那在当地是座怪山,山上大大小小的怪石遍地,溪流众多,却没有一棵树,不过能寻到别处难得一见到的珍贵草药。
那天,竟被他在山上找到了一株祝余草,那种草吃了人吃了不会饥饿,而且能消除疲劳。他欣喜万分地挖了这枚祝余草后,发现不远处有一双眼晴在注视着他,抬头一看,是一只红眼晴水汪汪的小白兔。
顷刻间,他望着小白兔,小白兔也望着他,都一动不动。
没想到这不长树木的西夷山里还会有小动物,他悄悄地走过去,用草药篓猛地一扑,将小白兔捉回了家。
孙郎中担心把小白兔养在后院,会被野猫叼走了,于是熬草药时,暂时将它锁在卧房内。等他熬好草药,回到房间内,掀开盖着防晒布的草药蒌一看,当即吓得目瞪口呆。
草药蒌的白兔子不见了,竟然有一个女婴躺于其间。
女婴看起来才几个月大,身子小小的,有一双大大的眼晴,一看到孙郎中,立刻手舞足蹈,天真的笑起来,脸颊还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涡。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孙郎中又震惊又是欣喜,对着家里供奉的菩萨深深跪拜了三下,将女婴从竹蒌里抱起,好生养了起来,第一时间就将自己新采的祝余草,熬成米汤喂给了她吃。
他觉得是菩萨可怜他一生孤苦无依,到花甲之年,以小白兔之名给她送了一个女儿。他想叫她做女儿,可是村中的人都知道他一生未娶,于是他便村里的人说,某日外出越地行医,遇到深山一户人家,父母亡故,留下这独女,便收留下来做徒弟,传承她的医术。
孙郎中细心照养着女娃儿,慢慢发现好不仅来头奇怪,到晚上竟变成了一个石人。第一个晚上看到她的身体变硬,还以为她突然暴毙了,抱着她伤心地哭了一大场,没想到第二天清晨,又听到了她天真活泼的叫声。
孙郎中遂给女娃取名为:石兔。
……
晨光曦微,鸟儿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吵着,晨风拂起帘幕,丝缕状的光线射进土屋内。僵直站立的人手指微微地动了动了,然后眼晴缓缓地睁开,再微微打了一个哈欠。
“天色竟然这么亮了,今天起得比平常晚呢。”石兔将披于肩头的布衣放下,原地伸展了下四脚。去厨房捣腾下,看到师傅留下的字条,前往东村王奶奶家帮她治疗眼疾。
石兔抓了灶上的两个粗面馒头,背着草药蒌出门。
一出了土屋,她心里一惊,看到屋外站满了人。一排一排,男女老幼,里三层外三层,默默地望着她。
五大三粗的男人们高挽着袖子裤腿,似才从田间地头下来。女人们有些还系着围裙,孩子捏着自家娘亲的一个衣角,都目标一致地用力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