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精打扰的日子,如水般平静祥和。又度过好些时日,乐游城城西一角突然来了一个麦先生,为民建私塾、教化幼童,并且驱妖逐怪,为所有城民排忧解难。
这位麦先生饱读诗书,又神通广大,自他出现后,乐游城此后再无祸乱发生,连小妖精都不来打扰,城民安居乐业,授他意改城名为“忘忧城”。众人皆传麦先生是菩萨转世,方有此慈悲胸怀。
……
“麦先生,为何建议更城名为‘忘忧’呢?”有小弟子仰着头天真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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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无忧难求,善忘达观却是可以练习达到的……”
说这话的时候,麦山向窗背手而立。窗外,古藤缠石,弱柳扶风。
多年前青衣少女娇俏的模样,又再次浮现在面前,她折一株含苞的桃花,微斜着眼嗔道,“什么望江亭,我说它就叫忘忧亭呢?你不觉得在此观景别有一番滋味吗?”
春丽、桃红、佳人……往事历历在目,又恍若隔世,人世间短暂的欢愉正如那镜花水月,转瞬即空。
还是酒好啊。
诗言,“古人不达酒不足,遗恨精灵传此曲。寄言世上诸少年,平生且尽杯中醁。”
……
此后的三十年,麦山与雪更一人城东,一人城西,各自安于城中两端,再无见面的机缘。她无意相见,他自尊重她的意愿。
这三十年里,他一手执书一手端酒,守护着忘忧城的平静,渐渐成了城里居民的精神依靠。
当雪更寿终正寝时,他于乐游山大醉三天三夜,便不再回忘忧城。
……
“没了牵挂,那座城便也与我无关了。”麦山凝望着杯中酒,淡然说道。
“你真这样认为?”清川望着他,“你知道自你消失后,忘忧城人心惶惶,互传三十年前的浩劫恐又将降临,现在城中许多百姓远逃亲戚家避难,剩下的干脆白天都闭户不出,城中一片萧条……”
“那是他们的事。”
“那会是雪更姑娘期待看到的吗?”
“她已经过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了,更何况她生前对我恨极,至死都不肯与我相见——”
“你错了。”久未出声的云落打断他。
“嗯?”
“万物皆有灵,像你我本非人类,纳天地精华修炼数百年可得人形,人也一样,就算阳寿结束,肉体腐烂消散,但人之灵魂与意念依然盘亘在天地间……雪更姑娘生前不肯与你相见,也不全都是恨……”她起身,望向茫茫麦田,“可能更多的是爱意吧。”
“她等了三十年无怨无悔,用情之深由此可见;得知你是妖精一族,虽你不是当年毁城伤民中的一员,但终究还是仇对之方,她焚信沉默,没有向世人透露半点你的身份,是对你的信任也是想护你安危;之所以不肯见你,可能有旧恨的因素,更可能是因她青春美丽早不复,而你却能经受更多岁月的侵蚀,她不希望她与你相对的余生,是你面对着她日渐衰败的肉身……人妖终归殊途。”
听闻云落此番话,清川意外地看着她,许多时候她似不谙世事、没心没肺的少女,不料关键时刻又如此通透。
麦先生了她听的话,也若有思。
……
锣鼓喧天,鞭炮阵阵。
忘忧城废弃许久的庙宇,得重新修葺一新,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聚集,人群中央舞龙耍狮的队伍翻滚、跳跃,不时做出高难度的腾空翻转,赢得一片欢呼与喝彩声。
“爷爷,忘忧城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人群最里层的男娃娃扯着眉须花白的老者裤腿,大声地说道。
“对啊,确实好久没有热闹过了。”老者看着红布高挂的庙宇感慨,穿过人群,看到站在人群远处的清川与云落,身着白衣骑着梅花鹿,同他微微点头致意,飘逸出尘。
……
“上仙,不得不说你这招真是高。”看着欢庆的百姓,云落不由地赞叹。
“人们更乐意接受自己愿意相信的故事。”清川淡淡地说道。
见过麦山后,他们找到先前忘忧城托他们打探麦先生下落的老者,给他看麦先生赠予的灵物:一株不朽的麦穗,那株晒干的麦穗乍看平凡无奇,在漆黑的夜幕下却会发出金色的光芒。
“诸位,麦先生原本是乐游山山神传世,此生在忘忧城修道,一生善行终修成正果,遂已肉身飞仙。他将这麦穗灵物托梦交于我,让我嘱托大家,以后你们尽管安心如常生活,他会在九天之上关心着忘忧城,护佑大家周全……”
“我早说麦先生不简单,原来是神仙转世!”
“是啊,难怪几十年都不见老。”
“出了个活神仙,忘忧城这下就真的太平了!”
……
人们喜不自禁地议论着,欢天喜地筹建重修庙宇的事宜,以贺麦先生成功得道飞仙。
在欢庆声中,云落默默随清川出了城,再回过头来,望了望城门上方龙飞凤舞的城名,心下付道:
但愿此后的忘忧城,真的就此无忧。
……
与此同时,在天地以北密林深处的另一头,也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景象。
丫环小厮手捧红烛、红绸、喜字对联,步履匆匆地在宫殿里穿行忙活。
重重宫宇几乎都被挂满了红绸、彩带,除了一个地方——卮水宫。
张罗布置的丫环,一不注意走到前院门口,看到门口上方的宫名题字,立刻惊得面色发白,忙绕道而行。
……
卮水宫中,一袭红衣的卮水在湖边,斜椅玉石长榻,眼望湖中荷叶田田,朵朵白荷或绽放或含苞,除身后庭院,其它三面山谷高远寂寥,四下无音。
“姑娘……”
绿绮在身后怯生生的地唤。
“嗯?”
她应着,也不回头,依然定定地看着湖中荷田。
“听宫中的人说,华胥王与九尾白狐涂山络绎,要择日成亲了……”
“好事。”
“姑娘……可是你为华胥王做了那么多,都等了他几百年了,他太无情了……”
“涂山狐族是青丘国贵族,”卮水出声打断了她,“其帝君意与华胥王交好已久,两家联姻早在几年前就听提及过,如今终于被提上日程,正好……”
“可是姑娘你?”
“我乏了,容我歇会。”她将眼晴轻轻瞌上。
听闻卮水这么说,绿绮欲言又止,微叹一声,“绿绮告退,姑娘保重。”
身边的人走远,她的眼帘缓缓打开,望向天际,天幕似一片浸染过的蓝,蓝得凄艳万分,星光寥寥,当空一轮皓月静静普照万物。
他即将来找她。
因为今晚,又是月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