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烫……哎,上仙快帮忙!”云落从火堆里抢救下一叠书稿,手忙脚乱地拍灭上面的火。
清川倒是不急不徐地抽出其中一本已烧黑一个角的书,翻开其中一页,念出声: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小姑娘这是你的?”
素衣女子抬眼见清川长身玉立,俊朗如玉,顿时羞红了面庞,微微低头作答,“回公子,不是小女子的,这是雪婆婆的遗物,她前几日过世,临终前嘱咐我将这些书稿物什焚于此桃树下。”
“雪婆婆?她老人家是几时去世的。”
“半个月前。”
清川与云落不约而同的对视,半个月前,正是麦先生失踪的前一天,这其间或许有关联。
……
素衣女子名唤姝儿,听到清川二人说在查探麦先生失踪的下落,立刻热情地提出帮忙引路。
“雪婆婆就住在城东忘忧河的上游,二位且随我来。”
风和日丽的天气,忘忧河蜿蜒向东,上游河水潺潺,清澈见底,只见鱼虾在其间欢快地游来游去。
嘴上闲不住的云落突然叹道,“还是做纯粹的动物好呀,像这河间的鱼虾,忘忧无虑的。”
“哦?你未必有忧愁?”清川听她这么一说,戏谑道。
“倒也是。我有忧愁吗?”云落闷闷的回想下,似乎自己并未什么具体的事情可忧愁,她本是天性乐观烂漫的雪兔精。
“要说忧啥真说不上来。可是不知道为何我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心中像梗了块异物,吞吐不出……上仙,你也会这样吗?”云落问。
清川本想随便说两句应付她的话,一对上云落天真澄明的双眼,片刻些微的失神。这双眼晴这般清亮无邪,像未经世事,与少女时的她那样相似。那时少女时的她,也喜欢束简单的发式,着纯白与浅淡的服饰,与后来的她大相径庭。
……
“二位,到了。”
姝儿的恰时出声,打断了两人纷乱的思绪。
忘忧上游河畔,杨柳依依,枝叶繁茂。三人在密林间的青石板路上行进时,闻得一路桃花幽香扑鼻。
姝儿说道,“雪婆婆一生为人和善,尤其是待我们邻里长幼极好。据说她年轻时非常貌美,可惜因未婚未不幸早逝,一生未再成亲。”
进入古朴清丽的几间小木屋,清雅洁净,院前种植有兰草、红茶与桃树,房内随处可见的诗词经书,与麦先生的私塾有几分相似的气质。
“那这宅子就住了她一人?”云落问。
“对的。”姝儿叹道,“雪婆婆擅长诗文,书法造诣颇深,平时替人抄书、纺纱维持生计。她很少出门,偶有外出也以面纱示人……对了,她特别喜爱桃花,听闻年轻时每年桃花开的时候,她常去忘忧河下游那株最大的桃树下读书徘徊,似与某位故人有约……”
云落听姝儿的叙述听得正认真,但见清川里里外外四处察看得仔细,从里间再出来时,手执一块绣有字的绢丝。
“什么好东西,待我一瞧……”不等清川回话,云落便从他手里夺了过来,一看,娟秀的小楷,细致地绣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都是同一本诗辞中的句子。
桃花、诗文、失踪与去世……这中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似乎昭然若揭。
“感谢姝儿姑娘的引路,请先行回家,我们要在此周围再详加勘探一翻……”清川柔声同姝儿说道。
听到他同自己说话,姝儿脸红红的,也没敢看他,默默告退前,用艳羡的眼神瞥了云落一眼。
云落看着她惶惶离去的背影,不解,“上仙,好生奇怪,这姝儿姑娘好像挺怕你似的,你长得也不骇人呀。”
她死死盯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明明五官精致完美得简直过份呢。
清川斜视她一眼,“想知道麦先生失踪的玄机吗?”
“想!”云落忙不迭点头,期待地瞪大眼晴。
“就在这里!”清川微笑着打开桌上的一本诗经,拿出一棵晒干的麦穗。
“这是——麦穗?”
“嗯哼。”清川手执麦穗举向半空,口中念念有词,忽地只见半空中火光一闪,麦穗燃烧起来,金色的火光飞舞发亮,却没有一点灼人的热气。
麦穗燃尽,金色光芒也渐渐消散,在眼前聚成了一道巨大的人形高的弧形拱门,全由麦秸编织而成。
拱门处光华灼灼,看不见里面的世界。
清川与云落相互一对视,步入拱门内。
……
“上仙?上仙?”
烟雾,除了烟雾还是烟雾……
一进麦秸做成的弧形拱门,詹云落感觉眼前一片混沌,像被烟雾糊住了双眼,心头一慌,忙唤清川。
没听到作答,她正要提声再喊,烟雾里伸出一截身着白色长袍的小臂,将她的手握住,动作轻缓从容,正是他。
“上仙——”她惊喜地出声。
“嘘—-”
他轻声制止了她,牵着她的手在烟雾里缓步前行。
一直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觉眼前的烟雾愈渐稀薄,从最初的伸手不见五指,到方才渐渐可以看到彼此的模糊身影,烟雾越来越淡,眼前视野一片开阔平坦,竟是成片成片的金灿灿麦地,漫无天际,金色的麦浪在清风里招展,衬托着澄碧如洗的蓝天,美若仙境。
“好美……”怔在当前的云落微张着嘴,情不自禁地赞叹。
又这样一幅痴相。清川看到她的样子,摇了摇头,向麦地深处走去,云落亦步亦趋跟着。
当他们走向麦地,有趣的情景出现了:原本整齐相接的麦子突然自动向两侧移动,中间留出了一人宽的小路向远方蜿蜒,像是冥冥的一种指引,带领他们前往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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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沿着小路在麦地中央走着走着,终于快来到麦浪中心,远远地看到小路终点处凭空而起一座棕黑色的楼阁,阁楼外亭阔檐飞,流水潺潺,闻得花香未听得见鸟语。
待他们走近,还发现流水的长亭里还有一个男子,侧身而坐,身子微微倾斜地靠在亭子的石柱上,面前的石桌上摆着酒壶。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回过头,看到清川他们后,些许的诧异一闪而过,尔后恢复平静。
那是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男人,五官说不上特别的英俊,但英挺,微蹙的眉宇间有股正道沧桑的气概。他似乎已经喝了不少酒,一身酒气在风里淡淡飘散。
他头也不回地冲他们说道,“远方客来,幸事幸事。二位,前来同饮一杯可乎?”
“恭敬不如从命。”清川从容上前,坐在他的对面,自行倒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玩着酒杯,淡淡微笑,“这一甲子的极品陈年黑麦酿?好酒!”
“这麦酿都能尝出来,看来是品酒知音。”男子抓起桌子上的酒瓶为清川再次斟满,云落在一旁举着另一只杯子,“兄台,我也来点。”
男子瞥了她一眼,也给她斟了半杯。
云落也学着清川一饮而尽,尔后咂摸着嘴,“好酒!好酒!好想再来一杯……”不等男子回话,自顾自地给自己满上。
清川伸出手迅速轻拍了她的手背,朝对面男子抱歉的笑,“在下清川,涿光山山神,前往北方天虞山华胥境,这位是同路行伴雪兔云落,有缘经过贵宝地,过来品一杯佳酿,不好意思这兔儿生性顽皮好动,有失大雅,让兄台见笑了……”
“哈哈哈……”男子大笑,“青丝难掩云天义,红颜胸襟胜须眉。
心中海纳江湖远,一笑举杯任花飞!公子有幸,有如此爽朗胜男子的佳人同行。”
“在下麦山,寒舍粗陋,唯有好酒招待贵客。”麦山说着,又从桌子底下取出几大瓶陈酒摆上桌,“酒逢知己千杯少,尽情喝,多的是喝不完的好酒。”
这麦山个性如长相一般粗犷,不拘小节。
于是初次谋面的三人竟围于长桌,一杯接一杯地畅饮起来,身边清风徐徐,不远处麦浪翻滚。尚好的极品陈酿,甘醇入喉,饮后唇齿留香。
清川斯文,麦山狂放,但在一杯一杯,你来我往地互敬中,两人每次都见杯中底,一旁的云落不时插上一脚,也喝得不亦乎。
“哈哈哈,好酒、好酒,原来修道之人个个都是酒仙,上仙,我、今日的修为、是不是、又会精进一层?”两颊飞红的云落,最后干脆将桌上新开封的一大坛子酒半抱在胸前,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一边冲清川傻笑。
“以你这个酒量,估计还得再苦修三百年才能上道……”清川淡淡笑道。
“呜呜,真是欺侮我们小辈新人。”云落耷拉着眉毛,故作哭丧状。
“哎,何苦执着于修什么道。”麦山借酒论道,“凭君满酌酒,听我醉中吟。依我说这人世间七情六欲、颠簸浮沉,处处都是道场,足够我等蜉游之辈修行了。还不如畅意喝酒,纵情诗文山水来得痛快。”
“喔?看样子麦兄对这酒和诗真是不一般的钟情……”清川广袖轻揽,提酒为麦山再次斟上。
“可不是么。我麦山于这世间有三好,其一为那通古晓今、浩瀚如宇宙的绝妙好诗文;其二便是知己对饮、醉忘千愁、飘然欲仙的极品好酒了,其三、其三……”说到这,刚还兴致高昂的麦山突然有些低落,反复喃声吐出两个字后,便断了后话。
“其三是什么嘛?”云落的好奇心被勾起,手腕支起下巴,眼巴巴地望着他。
麦山望了一眼他,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端起清川刚给他倒好的酒一饮而尽,“其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唔,让小弟来猜下吧。”一直安静在旁的清川突然开口道,“其三是不是那绝世而独立,慧质又兰心的绝等佳人?”
他突然念起了麦先生私塾的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听到清川所念的诗,麦山身子倏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又恢复平静,显然是被说中了。
“哈哈,原来是指美人呐。”云落八卦心大起,“不知道麦兄亲睐的美人儿是什么模样呢?是对月葬花的大家闺秀,还是饮酒舞刀弄枪的女侠客?”
“……”麦山依然沉默,瞥眼望向亭外,天色已昏,空气灰蒙蒙的雾气渐浓。
“可能都是,又都不是……”他再次长叹一声,“我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如你们所愿,就讲一个关于忘忧城的故事给你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