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番外(七)
花焰只是觉得有些神奇,她除了清早起来有些干呕,暂时还没其他反应。
老大夫说了月份太小其实看不出什么来,她自己号脉也觉得不大明显,不是没有诊错的可能性,然而陆承杀不这么想,他不止单手按碎了人家的桌子,还冷着一张脸再三追问包括如何照料如何应对之类的,把那老大夫都吓得不轻,还是事后花焰又赔钱又哄劝着把他拖走。
然而陆承杀仍未冷静下来。
回去一路他看了十几遍她的肚子,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紧绷,好像手脚都不知往哪放,僵硬得特别明显,还有点懵懵的,手里紧紧攥着老大夫给开的安胎药——其实现在没什么必要,老大夫说她脉象挺平和的,但陆承杀执意要,好像这能让他觉得心安点。
本来他们路过酒楼,花焰还想进去胡吃海吃一顿,结果点完菜发现又有点干呕,不大吃得下,陆承杀本来正在动筷子,然后似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警惕道:“……你能吃么?”
花焰也才恍惚想起孕期似是有忌口的,具体却是不太清楚。
于是,陆承杀就给她点了一碗十分朴素又很安全的,甜粥。
花焰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挣扎道:“……没必要吧!”
陆承杀道:“有——你先吃,我回去查。”
花焰当时还没太弄明白他这个回去查是什么意思,下午回去就见陆承杀买了厚厚一摞的医书,坐在桌前看。
说实话,这画面有点诡异。
陆承杀对剑招过目不忘,学得又快,剑谱都不见他怎么看,就算偶尔被花焰逼着看话本,也没显出更多兴趣。然而现在他看起来颇有几分像挑灯夜读似的,不止逐字逐句看,还会取了笔墨在一旁纸笺上记录书写,很像她堂哥准备会试时的模样,透着一股诡异的,说不上来的,其实也不是很像的,书卷气。
花焰觉得新鲜,还在旁边卷起袖子,素手持墨条,帮他研了研墨——她小时候也帮她爹研过,然后忍着笑调侃道:“你查出什么来了吗?”
陆承杀看她,原本视线总停留在脸上,但现在无端下移。
花焰跟着他往下看,她腹部现在平坦依旧,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然而他看一眼,就紧张一分,他喉结微动,道:“我还在查……”
说完,陆承杀抿着唇,继续翻他的医书,只是她在他旁边,他明显更静不下心来。
刚才书页翻得簌簌,这会半天都没翻一页。
花焰干脆弯下腰,俯低了身子,又靠过去一些。
没想到她这一动,陆承杀迅速站直身,把她也给掰直了,道:“你小心。”
“哦……等等……”花焰回过味来,隐约有些不满,“现在还早吧,而且你怎么回事,怎么只见你紧张,不见你开心,难道你不想……”
陆承杀立刻便回答了她:“我想——”
之后就没了下文。
花焰偷眼看他,陆承杀黑眸微垂,睫羽抖得很快,仿佛整个人还在竭力克制着些什么,她索性伸手拽了拽他:“你想说什么就说嘛,总忍什么,这么憋不会憋坏吗……”
陆承杀倏忽抬眸,他其实现在兴奋劲远没有下去,只是单纯怕吓到她。
大夫说她现在应该心情保持平和。
陆承杀现在自己不太冷静,不想传染给她。
虽然他想了那么多次,但实际上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成真的时候,他脑子还是炸了的,光是想着她身体里可能正孕育着,他就……
无法平静。
然后陆承杀又看了一眼她目前还是毫无征兆的腹部,心口再次揪紧。
怎么可能不开心呢,大夫开口说的时候,他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什么,心跳都快停了。
之前总想着和她更亲密,现在总算有机会了。
这是份独一无二的亲密。
陆承杀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然而他又觉得自己应该稳重一点,更重要的是,他慌乱地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他还有许多不懂和未知的,很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她,和她肚子里的……
想到这里,陆承杀心口又揪了一下。
花焰是不知道陆承杀胡七八糟在想些什么,听说她娘亲怀她的时候就很稀里糊涂,十月怀胎只有她爹在操心,她娘甚至还想继续饮酒作乐,通宵达旦,完全没当一回事,然而她爹不行,他肃着一张清秀的脸,这一生少有的强势,让她至少为了孩子考虑考虑,戒酒养身,不许她再整日胡混。
后来她娘要分娩时,痛了半天才知道是要生了而不是旧伤发作,她爹脸都被她气青了,只好去找人帮忙,一个男子跑前跑后,脸都累白了。生完之后她娘脸颊尚且红润,衬得在一旁的她爹分外憔悴,也不知是谁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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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娘回忆起这件事时笑得花枝乱颤,她爹反倒被她笑得发燥,转头无语。
花焰现下虽然也觉得又惊喜,又甜蜜,但更多还是想和陆承杀一起分享快乐,然而陆承杀看起来就……
她只好又拽着他道:“想要你就开心点嘛……”
陆承杀哪里是不开心,他根本是太开心,然而才会在开心之后有种近乎惧怕的担忧,得到的太多才会有种患得患失的忧虑。
一垂头,发现她还戳了下自己的肚子。
陆承杀立马急声道:“你……”
花焰道:“怎么了,没什么反应嘛……”
然后她的手便被陆承杀抓住了,她抬眼看他,陆承杀的黑眸里火光跳跃,仿佛连瞳孔都在颤动,她刚想说话,便被陆承杀另一手托着腰,垂头吻了下去。
他吻得十分小心,动作也很轻柔。
花焰哼哼唧唧了一会,就身体放松下来,舒展手臂搭上陆承杀的肩头。
他们一直都挺喜欢亲吻,成亲之后尤甚,没事便想亲,有事也想亲,总归这件事只要四下无人就能做,和喜欢的人腻在一起当真是件会上瘾的事情,花焰以前也没想到自己将来会变成这样,以前她爹娘腻歪她都看不出有什么好来。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才知道有多令人欲罢不能,当真世事难料。
今日的陆承杀格外的温柔,半点欲色不沾,花焰还没亲过瘾,陆承杀就松开她的唇,只是额头还抵着,两个人咫尺间呼吸轻软,撩人心弦。
他这会似终于冷静了一点,音色低沉道:“我很高兴……”
花焰翘起嘴角。
陆承杀又道:“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花焰无声笑起来。
陆承杀也并不想瞒,很坦然地都告诉她:“怕做不好,怕照顾不好你,怕……”他做不好爹,最后几个字被陆承杀咽了下去,有些说不出口。
他自己都不太了解的情况,又怎么能做得好?
花焰被他透出来的紧张担忧情绪又给逗笑了。
“你怎么这么杞人忧天啊!”花焰笑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反正做着做着就会了,我爹娘也是一边摸索一边养我的,不也把我健健康康养大了——哦对,你爹娘都没养你,你还不是……”
陆承杀以往不在乎,这时立刻打断她,道:“那样不行……”
花焰故意道:“你不是还觉得自己童年挺无忧无虑的吗?”
陆承杀不说话了。
花焰靠在他怀里闷笑道:“不用太担心啦,你不会,我也不会啊,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有第一遭的,我们可以一起学嘛。”说完,她还又补了一句,“反正我们都一起学了那么多事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
陆承杀环着她的腰,声音认真又坚定道:“嗯。”
花焰觉得他就连这样紧张也瞧着分外可爱,不由又想亲了,于是直接提议道:“那……再亲一会?”
陆承杀犹豫地望着她的脸。
花焰道:“……你又在犹豫什么!”
陆承杀艰难道:“……大夫说,不能行房。”
花焰:“……”
她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呃……那就只亲亲?”
陆承杀徐徐缓缓还是很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对他们俩来说也还挺不容易的,毕竟新婚燕尔,两个人身体又都很好,不说夜夜笙箫,但总归也都没少做,陆承杀精力又一贯好,花焰得了趣也不会想着要节制,如今既然大夫叮嘱了,陆承杀就严格遵守,连亲亲她都很小心翼翼。
那个老大夫说前三个月尤其重要,要他们切忌小心,也不要让夫人情绪太过激动,尤其是动怒,饮食要注意,也得留意不能摔跤受伤。
陆承杀都认真记下了,花焰浑不在意,主要她以往也不大爱生气,现在日子过得这么舒心就更不会了,至于摔跤受伤也不大可能。
只是她没想到,问题更严重的是另一件事——她害喜害得还挺严重。
花焰本来是很喜欢到处吃喝的,只要美味什么都能吃得津津有味,不大挑食,然而自从开始干呕,她整个人都食欲不振起来,见到油腻荤腥也没了胃口,明明嘴馋,身体却告诉她不行,非要去吃的话,没几口就想吐。
她还有点嗜睡,没事总犯困,一段时间下来,本来就小的脸都瘦了一圈。
倒把陆承杀给急坏了。
他医书看了不少,知道要避讳什么,也知道要注意什么,但偏偏解决不了这些问题,急得围着她来回走动,转圈圈一般问她想吃点什么。
花焰神色恹恹撑着下巴,念头一闪,随口道:“……想吃银鱼蒸蛋。”
陆承杀二话不说便去给她买,他轻功了得,最近连哪里卖什么菜都弄得一清二楚,不消片刻便带来了一份银鱼蒸蛋,回来时菜上还热气腾腾,刚出锅一般。
然而花焰此时望着银鱼蒸蛋,又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想吃。
但陆承杀都带回来了,她也不能一口不吃,花焰只好拿起勺子,勉强吃了两口蒸蛋,转头又想干呕。
陆承杀人都僵了,扶着她,等她吐意停下来,给她倒了杯水,眸子心疼地垂了下来,涩声道:“还有别的想吃的么?我再去买。”
花焰又想了想自己其他想吃的,觉得不大现实,便摇了摇头道:“算了吧,太麻烦了。”
可陆承杀这时很坚持:“不麻烦。”
花焰道:“……真的很麻烦的!”
陆承杀又道:“不麻烦。”
花焰只好道:“……那我想吃五毒俱全杂烩粥。”
陆承杀:“……?”
花焰有点不好意思道:“是我们教的特产,这边没有的。我小时候经常吃的,长大了好像就没怎么吃过了,突然有点嘴馋。”
陆承杀顿了顿,毅然决然道:“……我现在回你们教,哪里有卖的?”
花焰人都呆了一下:“你现在要回去?”
陆承杀算了下路程和时间,道:“我明早便归。”
花焰感觉自己这个思路不太对,但她控制不了自己,情不自禁语气控诉道:“你要丢下我一个人一整晚!”
陆承杀蓦然反应过来,人也一愣,旋即改口道:“我们一起回去。”
花焰抱怨道:“那坐马车要好久才到……”
陆承杀头上都开始冒汗了,好一会他道:“你说的那个……五毒俱全杂烩粥怎么做?”
花焰下意识道:“也不难,就是把五种毒虫都细细切碎,和着粥和驱毒散一起煮,煮上小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吧,再放上些盐糖之类的调料就行!我看他们是这么做的!”
陆承杀琢磨了一下,似乎下定决心道:“我去做。”
花焰愣了愣:“你会做?”
陆承杀道:“不会,但可以学。”
两个人此时还在客栈,给了些碎银子借用厨房,花焰又把做法仔细回忆了一遍,告诉陆承杀,他确定过那些毒虫解了毒应该对孕妇无害,便钻进了厨房。
毒虫和驱毒散花焰都有,她本来还想帮忙,奈何现在她一闻厨房的味道就受不了,只能等在外面,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各种切菜做菜十分正常但又格外不正常的声响,她心下颇有几分忐忑。
江湖人要是知道人间杀神陆承杀此时居然在厨房给她倒腾这玩意,估计是个人都觉得匪夷所思吧。
其实她自己也有点匪夷所思,因为陆承杀看起来非常非常的不喜欢她那些毒虫,她平时都有偷偷藏好不给陆承杀看到的,怕吓到他。
现在居然要让他料理这些毒虫,虽然她已经给他喂了解毒散,但真的没问题吗?
她在厨房外忐忑等着,约莫半个时辰后,陆承杀从里面走出来。
他脸色微妙的有些难看,正端着一碗颜色更加古怪难言的粥,声音紧张道:“……是这样吗?”
花焰瞧着模样有些像,但也不太敢确定。
当即她用勺子舀了一口,又吹了吹,还没送进嘴里,先被陆承杀握住了手,他道:“算了,我刚才尝了尝,这粥……”他欲言又止,想收回手里的粥,“……我还是明日带你回去。”
花焰道:“没事啊,你先让我尝尝嘛!”
她不顾陆承杀的劝阻,执意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惊喜道:“咦,就是这个味道!”
陆承杀:“……!”
他在极其复杂的表情中松了口气。
不料花焰眯着眼睛露出怀念的神色,道:“是小时候的味道!不过光有五毒俱全杂烩粥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我还好想我们教里的香炸毒虫,就是用面衣和蛋液把毒虫裹好,然后放进油锅里炸,炸的焦香酥脆,口感奇妙,回味还有点甘甜……”
陆承杀浑身一震,刚才洗了足有十遍的手此时也都僵住了。请牢记:,网址手机版电脑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