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然而一直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终究还是要出去的,万一有人前来探看只怕还会有麻烦。
花焰抱够了陆承杀,才去试着找找铁壁的薄弱处,这样的监牢自不可能四面都是实心的,寻常人出不去,但对他们而言却并不那么难。
与陆承杀说了大致方位,他单手举剑,灌注内力,剑锋深深切入,逐渐竟将铁壁切开。
这层铁壁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厚,外面已可见雕梁画栋,回廊幽深曲折,隐约有几点灯火,原来天已黑下。
陆承杀摘了发带重新系好,又在铁壁上重新切出可容一人通过的大小。
花焰看他低头忙碌,忽然意识到,若是出去,那么分别时刻又近在咫尺了,心里顿时溢出了几分不舍,见陆承杀已经切好收剑归鞘,花焰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又要跑了,下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陆承杀的背影一顿,道:“总会相见的。”
他声音很轻,也很坚定。
所谓相见时难别亦难,花焰总算知道了,甚至生出几分后悔来——早知道刚才多亲一会了。
出去以后,才发觉竟已出了拍卖会,而在临近的戏楼里,隐约能听见咿咿呀呀的唱曲声,东风不夜楼将通路修缮的几近繁复,此时又并无人指引,花焰差点迷路,还得时时注意避开他人。
她心道江楼月不会兴致这么好,拐过来听戏了吧!
此时再探追踪蛊的位置,没想到还真的离得不远,想来江楼月走的应该是从拍卖会场到戏楼的单独通路,对方自然行事谨慎,她走得鲁莽才不慎误触机关。
花焰七拐八绕,倒真绕到了戏园子里,戏台上正在搬演一出才子佳人戏,台下观者人头攒动,上面的包厢里则只能勉强瞧见一些黑影。
她能感应到追踪蛊,却很难分辨江楼月在哪一间里。
只能等江楼月出来。
花焰百无聊赖,只好在一旁看起了戏,看了一会,她发现这戏她似乎看过,名曰《墙头马上》[1],说得是尚书之子裴少俊偶遇李家千金,两人相恋私下结成连理,但怕被父母知晓,裴少俊将李千金藏在家中七年,都生下了一子一女,才被发现。裴尚书不知其身份,当即斥责李千金是娼妓优伶酒肆之家出身,将她赶走,裴少俊迫不得已休妻,高中进士回来又得知了李千金的身份,才阖家带口的把李千金哄回来。
这戏她看时刚好演到裴尚书怒斥李千金与人淫奔,那位老生满脸怒容,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淫/妇坏了少俊前程,辱没了裴家祖上云云。
骂得可真难听啊,花焰顿时想起了陆镇行,拳头一硬。
好在下一折她印象中就该是裴少俊上门寻妻,不得其门而入,裴尚书也一并上门恳求,最后在孩子的啼哭声里李千金心软下来,阖家团圆皆大欢喜的戏码。
可演着演着花焰才觉得不对劲。
裴少俊上门寻妻被拒是正常,然而接下来李千金不止没有回心转意,反倒将他和前公公一并打了出去,裴少俊浑浑噩噩孤独离开,明明高中进士春风得意,不久后竟意外身亡。
一出团圆喜剧,倒被演成了活生生的悲剧。
花焰情不自禁拽了旁边人道:“这里这出戏怎么和我之前看过的不一样?”
旁边妇人在专注看戏,被打搅虽有些不耐但还是解释道:“这边的戏许多都是新编,听说是按楼主喜好做了改动,不也就是图个新鲜嘛!”
花焰顿时一惊,江楼月这什么爱好,比她还扭曲,她忍不住问道:“楼主还改了什么剧?”
旁边人随口报了几个名字,像什么《琵琶记》、《紫钗记》之类的,似乎全都是喜剧改悲剧,着实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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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花焰心中倒不由暗自觉得江楼月说不定真的是个女子。
戏罢,追踪蛊再度移动,这次又回到了拍卖会上,花焰自然还是要跟去。
这会她移动起来格外小心,只是刚回到拍卖会那边没多久,她便在角落处听见了两个略有一丝熟悉的声音。
起先是个女声:“大师兄,你当真要帮她拍那银环蛇果?”
另一个温和男声道:“左女侠难得有求于人,她需要那毒果入药救她朋友,我总不能不帮。”
那女声道:“你知道那毒果多贵吗!你让她自己拍就是了!他们当山不是很有能耐的吗?而且大师兄你何必啊,她很明显喜欢的是那位尤少侠,你干嘛还非得……”
花焰听到这里已然认出,说话的人恰好她都知道,青城门的大师兄沐雪浪和陶彩舟陶师姐。
她心里略一思忖便知,尤为天身份并未暴露,自从问剑大会之后也算声名鹊起,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尤以刀狂著称,和许多门派都有往来,只是他那身武功弊端颇多,怕是尤为天用蛊刺激自身,又练邪功导致反噬,所以需要以毒攻毒,用药压下去。银环蛇果她当然认得,确实千金难求,当初羽曳还送给过她。
左惊霜入当山没几年,恐怕能力不够,求到了沐雪浪这里。
她心情好复杂啊!
沐雪浪居然真的喜欢左惊霜的吗!
果然,沐雪浪语气淡淡无奈道:“我自然知道她心有所属,但我帮她,并非有所图谋。你对她敌意过重了。”
陶彩舟还是语气不平道:“她是当山的,我对她有敌意不是很正常,只有大师兄你不在意罢了!而且她明知道你喜欢她,还……”
沐雪浪道:“她不知道。”
陶彩舟语塞了一瞬,道:“算了,大师兄你开心就好了!”
花焰原本只是听一听,但想起先前陆承杀的话,她心念动了动,再加上这位陶师姐也算是曾经对她亲切和善过……她折回马车里翻找了一会,竟被她真的找到了那只盛满坚冰的锦盒,她之前还想过如果混不进来可以假意是来卖东西的,所以稍微带了些珍稀药材在身边。
握着锦盒,她也很犹豫,她好久没做好人了。
追踪蛊的位置没有移动,花焰给自己鼓了会气,然后径自去寻了在还在外面生气的陶彩舟,直到她把锦盒递过去,陶彩舟都不知她要干什么,只是有些奇怪地望着她道:“姑娘,你这是……”
她没敢卸了脸上的易容,不过……
花焰道:“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话了,是要银环蛇果对吧,我这正好有。”
陶彩舟将信将疑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枚泛着银质蛇纹的果实,倒真是银环蛇果,她震了震,反倒把盒子退了过来道:“这太珍贵了,我与姑娘素不相识,真不能要。”
花焰道:“也不是素不相识……而且是要给尤为天的吧,我刚好欠他一个人情。”
陶彩舟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仿佛想起什么般道:“这个声音,你是……”她情不自禁退了一步,仿佛花焰是什么洪水猛兽,连手里的锦盒都差点掉下来。
虽然明知如此,但花焰还是有一分受伤。
她道:“那我走了。”
陶彩舟语气依然十分不可置信道:“等等!你真的是……”
花焰扯扯嘴角道:“对啊,我是……但我说我没有恶意,你信吗?”
陶彩舟见她真的没有动手的意思,似乎勉强放下点心来,但仍然不敢靠近,道:“……不敢信。”
花焰道:“没事,你让左惊霜给尤为天,说是一个欠过他人情的人给的,他应该能明白。”
约莫是花焰的语气实在太过平淡,没有一点妖女范,反倒透着一股含着委屈似的无奈,再加上她其实没怎么找过青城门的麻烦,陶彩舟终于忍不住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啊,那陆少侠真的挺惨的……当日我瞧着你也不像是在骗他的样子啊……知道你不过是在玩弄他,我还伤心了好久……”
花焰愣了愣,道:“你为什么伤心啊?”
陶彩舟抱着锦盒,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道:“你们俩当初站在一起,瞧着是真的很登对……那个大冰坨子,啊不我是说陆少侠,在你边上真的很不一样……我当初还盼着……你怎么就能是魔教妖女呢!看着也不像啊!当年掌门从停剑山庄回来的时候,我听说了,人都傻了。”
花焰张了张嘴,有一瞬间的失声。
主要是,这一年多来她遇到的骂声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她也没少教训对方,可是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平和的态度。
她还依稀记得昔年问剑大会,她借住在青城门的院落里,陶师姐那亲切非常的态度。
总以为不可能再遇到了。
花焰好一会,才终于忍不住道:“我没有玩弄他!我也是真心的!”
陶彩舟道:“此话当真?”
花焰拼命点头。
“那你当初在停剑山庄……总不能真的是……”陶彩舟恍然了一下,“我还觉得是我贼心不死太敢想了呢,毕竟你们魔教那么歹毒,哪里会安好心,咳咳咳……对不住了,我下意识的就……”
“没事没事,我早习惯了!”
花焰耸耸肩,尽量若无其事道:“其实也没指望你会信我,我只是举手之劳送点东西,我马上就走……”
“我是真的很想信你,毕竟相识一场,我也不愿觉得是我的眼光看错……”陶彩舟叹息道,“可惜陆少侠不知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花焰咳嗽了一声。
陶彩舟还在继续感慨:“他若是知道你对他是真心的,应当会很高兴吧。”
花焰看见眼前黑影一掠而过,不禁点了点头。
陶彩舟最后长叹一声道:“你们还有可能和好吗?”
花焰道:“能的!”
陶彩舟愣了愣:“这么肯定吗?”
花焰点头道:“嗯!”
陶彩舟道:“那就希望如此了,这毒果……”
花焰无奈道:“它本来就有毒啊,总不能我还继续下毒吧!你放心吧,真的没问题!反正入药也要经过大夫的手,总不至于直接让他生吞了。有没有问题,一验便知。我真的走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身后直到方才还紧绷着身体露出防御姿态的陶彩舟声音轻轻传来:“那就……谢谢你了。”
花焰闭了一瞬的眼睛,轻咬下唇。
天际边突然响起了一阵轰鸣,花焰走到窗棂边,抬头望去,才发现夜城上空燃起了烟火,一簇簇火花竞相在漆黑无垠的苍穹上盛放,瞬间迸溅出千万颗星子,五色缤纷四散开来,星芒闪烁不定,炸得人眼花缭乱,仿佛近在眼前,一时间美不胜收。
和门派战时引燃信烟放出的烟火截然不同,夜城中已经能听到人们的欢呼声和惊叫声。
烟火持续不断,仿佛永不停歇似的。
花焰下意识便道:“你看到了吗?”
头顶上有个声音传来:“嗯。”
“觉得好看吗?”
“嗯。”
“下次要在我边上一起看!”
“……嗯。”
“还要在烟火里亲我!”
陆承杀顿了顿,道:“好。”
虽然只有一个字,花焰却莫名从中觉出一丝笑意来。
真想看他笑啊,可恶!
烟火放完,几乎彻底入夜,拍卖会也差不多快要结束了,花焰时刻盯着追踪蛊的位置,害怕蛊什么时候会消失,江楼月神秘莫测,手底下有人会蛊也并不奇怪,更何况倘若与羽曳有所勾结,那就更危险了。
宾客将散时,听说有位高官的公子被打了,正在搜寻一位面容冷峻身手不凡的黑衣男子。
花焰心道,那是很难找了!
毕竟陆承杀不愿意现身的时候,她都找不到。
他们随着马车人流一道出去,那位魔教弟子一晚上什么也没买,但依然满头大汗,紧张不已,坐上马车离开才松了口气,倒是她的侍女时不时用同情地目光看着他。
花焰事先已经上马车简单换了一身轻便衣裳,又顶了只斗笠,中途便遛下马车,继续去追江楼月。
江楼月应也在马车上,速度很快出了夜城。
花焰骑着马不紧不慢追在后面,行了不久,眼前越发荒凉,只剩荒草荒木,不见人影,花焰也越发警惕。
就在这时追踪蛊的位置停下了,反倒朝着她的方向飞速前来。
花焰下意识便掠到树上,而不过一时,一辆极为奢华宽敞,车身尽皆是深红檀木所制的马车停在了她的马前,她听见里面有人道:“跟了我这么久,不下来做个客么?”
是江楼月那不辨男女的声音。
“你若不来,我便碾死这只小虫走了。”
花焰十分犹豫,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是不敢下去的,江楼月的深浅连谢应弦都不清楚,虽然她对自己的武功还算有信心,但万一出了事没人来救她。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黑夜里那抹黑色身影更难分辨,但总归离她不远。
花焰定了定神,从树上一跃而下,随手留了个正义教特有的痕迹,而后脚步轻盈地走到马车边上,道:“如何做客?”
江楼月道:“上车。”
马车车辕边上坐了两个护卫,武功不及她。
花焰脚步一迈,便上了江楼月的马车。
里面只有江楼月一个人,脸上依旧覆盖着面具,衣袍艳得诡谲,身前有一个小瓮,可以看见花焰的追踪蛊便放在里头。
几乎她一上去,马车就已行进起来。
花焰顿时头皮一麻,她瞬间明白,江楼月是故意把她引过来的!
仿佛为了佐证这点,江楼月用指尖拨弄着那只小蛊,慢悠悠地道:“你说我们要多久,才能甩开后面那个跟着你的人?”
花焰当即眼疾手快拽向对方的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1]元代白朴所著杂剧《墙头马上》,应该算个古早追妻火葬场故事(?
一个算上章的小剧场xd
树洞有人听说了吗!陆学神和隔壁校花昨晚好像被锁在顶楼了!
——什么情况?
——就陆学神不肯见她,非要逼隔壁校花好好学习呗,然后隔壁校花放学去顶楼散心,据说睡着了……陆学神上去找她,不敢吵醒她,就一直陪着她,校工没留神,把顶楼给锁了。
——???一整晚!?
——我靠隔壁校花人还好吗!晚上睡楼顶会不会着凉啊!
——楼上还有心思关心着凉???
——那应该不会,据说陆学神怕她冷,抱了她一个晚上。
——抱了她一个晚上??????
——就,物理抱着,不是你想那样。
——这不石更不是男人吧,心疼陆学神!
——+1
——+2,好惨。
——+10086,身为一个男人我觉得太惨了。
——靠他抱了隔壁校花一整晚你们居然还在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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