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对范文程极为信任,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可索尼却从范文程的建议里,听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别忘了他与多铎可是有辱妻之恨啊。
借刀杀人?
“我大清能征惯战勇士破多,宗室之中谦襄郡王瓦克达、贝勒常阿岱皆智勇之士,可为帅之人,皇上何必感伤往事?”索尼举荐了两人。
“索大人,如今不是立朝之初我强明弱之时,而是明强我弱。当此时也,我需取守势,以迟缓明军进攻为要。且李定国乃百战老将,足智多谋,且帐下能征惯战之辈甚众,非豫亲王这等老谋深算之人不能与之为敌。”范文程反驳道。
“若论领兵之能,确以豫亲王为佳。可是,他会出山吗?还有,即使他出山,领重兵于外,会不会……?”遏必隆奏道。
“皇上,奴才倒觉得范大人有些危言耸听。江南数役,我军之败并非无勇无谋,而是器不如人。如今敌我攻守之势逆转,凭坚城利守,不需豫亲王亲自出马,奴才以为谦襄亲王或常贝勒皆可当之。”苏克萨哈还是一如既往地挺索尼。
“不要再议了,朕决意启用十五叔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国有难,十五叔王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至于他会不会拥兵自重,朕倒不担心。爱新觉罗子孙向来不乏窝里斗,可在对待外敌之事上,却从来不含糊。”福临慢慢打定了主意。
“朕亲去豫亲王府,请十五叔王出山。”福临又道。
“皇上亲自去请,豫亲王一定感恩非常,必会以国事为重,慨然出征。”范文程闻言,稍松了一口气。
……
豫亲王府。
多铎正在开怀畅饮。
陪他饮酒的,是三个女人,而这三个女人,都是他的侍妾。
多铎头发蓬乱着,随意披散在脑后,本应光秃的前额,长满了细密的毛发,腮边及下颌胡子砬碴,显见好久未曾刮剃了。
此时,他已经惺忪半醉,左右各抱一个侍妾,还在令第三个侍妾斟酒喂饮。
“喝!再喝半斤,你们三个一块陪本王睡觉,看看你们哪个有造化,能怀上本王的种!哈哈哈……。”多铎说完,发出一阵狂笑,若得三个女人吃吃而笑。
“爷,您这是要玩三英战吕布吗?”
“胡说!吕布怎能与本王相提并论?!本王凭胯下长枪,别说你们三英,就再来三个,爷照样扎得你们大败而回!”
“嘻嘻……,爷,您真厉害!”
“哈哈哈……。”
就在这时,忽见嫡次子多尼急急进来:“阿玛,皇上来了!”
“谁?你说谁?皇上?哪个皇上?”
“阿玛,皇上还有哪个,就是当今顺治皇上。”
“哦,福临啊。”
多铎推开三名侍妾,睁开半醉的双眼,稍一沉思,道:“快,伺候本王沐浴更衣,剃头、刮脸。”
“阿玛,来不及了,已经到了府门之外了。”多尼以为阿玛想整理仪容,以免这副丑容落入皇上眼里。
“什么来不及了?让他等着!”多铎一瞪眼,喝斥了儿子一句。
“阿玛,来的可是皇上啊,哪能让皇上当您?”
“什么皇上,他是我侄子!再说废话,小心老子揍你!”多铎骂道。
“是。”
多尼惶恐地退了下去。
这边三个侍妾慌忙招呼人,伺候多铎沐浴更衣、剃头刮脸。
抬缀完了,多铎又命人将自己的王袍拿来换上,下下收拾齐整了,站在铜镜前打量了一番,感觉自己英气勃勃,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告诉世子一声,就说本王已经收拾好了。”多铎叫过门口值守太监,吩咐一声。
……
福临没有带别人,只带了顾问行一名太监和两名大内侍卫,易服出宫,到了豫亲王府,才让一名侍卫进去传旨。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世子多尼迎出门来。
多尼,行过大礼之后,告诉福临说阿玛听说皇上来了,非常激动,立即沐浴更衣以示尊重,还请皇上稍待。
福临没想到十五叔如此知礼,当下心中一宽,对此行充满了信心。
等一等就等一等吧,毕竟那是自己的长辈。福临倒没觉得有何不妥。
于是,在一进院子的正厅,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多尼说着闲话。
等了好大一会儿,才见一个太监进来,给多尼禀报:“世子爷,王爷命奴婢传话,说已经收拾好了。”
多尼一听这话,心知阿玛这是让皇上去见他,而不是来觐见,心道:“阿玛呀,什么时候了,您还拿大?”
他有些为难,回过头来,对福临道:“皇上,您看?”
“无妨,朕去见十五叔也是一样,带路。”福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命多尼头前带路。
福临来到王府正厅,进门之后,却见多铎双手按膝、正襟危坐,见到自己进来,非但没有一丝一毫想起身见礼的意思,反而冷冷地说道:“福临,你终于来了。”
“十五叔,是,朕来了。”
多铎不给福临见礼,福临自是不会自降身份给他见礼,于是站在当地,回了一句。
“这种事派个太监来就是了,哪里还用得着你亲自来?说吧,是赐毒酒呢,还是三尺黄绫?”
福临一听,就知道多铎误会了。
“十五叔,您想差了,侄儿怎么会赐那些个东西呢?”
“哦,是了,我明白了,你额娘虽然毒辣了些,但却是个精明人,她怎么会让你背上杀叔的名声呢。你亲自来,一定是想让我自尽,是吧?说吧,此处没有外人,是让我一人死呢,还是让我这王府中人全死呢?”多铎冷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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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尼听到这里才明白,阿玛方才如此郑重,又是沐浴又是剃头刮脸的,原来并不是为了迎接皇上,而是准备体面地赴死啊。
想明白这些,多尼心中一阵悲酸:“阿玛英雄一世,向来是宁折不弯的性子,不想竟落到这步田地。唉,即使皇上来前没有歹意,您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咱爷俩怕是也不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