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三个人一看气度和做派,就知道是官场中人。
进来的二人朱由榔并不认识,但这三人进来就朝朱由榔躬身施礼:“公子爷,小的给您请安了。”
朱由榔不认识他们,稍一楞神,白兴进来,在他耳边道:“荆州知府姚之德,夷陵知州谢应运、守备刘镇国。”
“嚯,来得好快啊。姚之德竟然从荆州赶过来了?”朱由榔见三人都着便服,还算满意,冲姚之德、谢应运、刘镇国点点头:“你们先坐吧,别打扰爷用饭,用过饭咱们再聊。”
“是是是,小的也沾沾爷的光,尝尝夷陵名吃。”
前头说话这个人就是姚之德,五十左右,三绺胡须,身上虽然穿着便服,但书生气掩不住。
“老板,再来三碗合渣。”姚之德、谢应运、刘镇国冲朱由榔拱拱手,坐到一边的桌子上。
热腾腾的合渣上桌,朱由榔看了看,感觉跟老家的豆腐脑并不多,只不过豆腐脑是白色的,而合渣是白中泛绿,跟老家的菜豆腐差不多。
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感觉还行。
虽然没有豆腐脑的细嫩,但豆香、菜香混在一起,也是别有风味。
“客官,您别这样吃呀,放些小料更好吃。”老板娘见朱由榔是个外行,连忙指着桌上的各色调料说道。
朱由榔一看,所谓调料,无非就是椒盐、辣椒、蒜末,依言各放了少许,再一尝,果然比刚才好吃多了,主要是这些调料,把青菜的那股子味给遮了不少。
朱由榔美美地吃完,杨爱拿起巾帕给他擦了擦嘴。
“怎么样客官,好吃吗?”老板娘问道。
朱由榔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吃,大嫂真是好手艺。看赏!”
李洪赶紧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老板娘。
老板娘听了朱由榔的夸赞,脸上就泛起了笑容,再一看这锭银子,足有五两,吓了一跳。
“不不不,客官,这太多了,算上后来的这三位客官的,也只有三十个大子。”老板娘双手连摇,硬是不敢去接那锭银子。
“公子爷赏你的,拿着就是了。”秦良玉从李洪手里拿过那锭银子,硬塞给那妇人。
“这,这是咋说的呢?我们这是碰上善人了。公子,您是不是住在夷陵?您府上在哪里?以后您要爱吃这一吃,小妇人给您送到府上去。”那妇人看着那锭银子,激动地抹开了眼泪。
“爷不是夷陵人,路过此地而已。老板娘,你不用客气了,收着吧。来,你坐下,陪爷说说话。”朱由榔道。
陈贞慧闻言赶紧站起来,把自己的凳子让了出来。
妇人欠着半个屁股坐下,嘴里不停地说着好话:“公子爷,您一看就是大好人,日后一定能当大官,太太也一定会早早给您生个大胖小子”。
杨爱见她说这话时,不停地看自己,得意地笑了:“爷,您看这位大嫂真会说话。”
“大嫂,借你吉言了。大嫂,你刚才说什么都是假的,怎么回事?”朱由榔道。
“咳咳咳……。”妇人还没答话,她男人倒是咳了两声。
“咳什么咳?!你咳老娘也说,有什么不能说的?都跟你个窝囊废似的,那天下还有百姓的活路吗?”妇人回头瞪了一眼男人骂道。
那男人一缩脖子,不再言声了。
“公子爷,我跟你说,这街上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妇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都是假的?怎么个假法?”朱由榔问道。
“得了,有人要倒霉了。”顾炎武的脸正好对着姚之德三人,见谢应运、刘镇国脸色变了,连忙冷冷地扫了他二人一眼。
他这是警告他们,不要插言。
“听说皇帝老爷子要从夷陵过,前十天里头官府就把街面上的穷人、要饭的、闭汉都给撵到城南的关帝庙去了。你看到的街面上那些人,全是大户人家的,怕人少不好看,还让他们来来回回地走。”妇人非常神秘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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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要饭的?穷人很多吗?”朱由榔眉头一皱问道。
“多!海了去了,这天气暖和了还好,去年冬天,哪天不冻死人?不饿死人?”
“冻死的饿死的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瞧您这话问的,反正不是胡家的人,全是佃户啊、没有地的百姓呗。”
“怎么会呢?官府没有分地吗?”
“嘿哟,公子爷,一看您就是贵人,哪里知道下头这些龌龊事呢?皇帝老爷子发话了,说要按地亩数纳粮,这下大户们可倒了霉了,再想喝佃户们的血可喝不成了。老实点的,就把地还给了佃户,精明点的,就把手里的那俩钱买成铺子,有势力的,明着说是把地还给了佃户,其实跟官府勾着呢,根本没往外拿那地。”
听到这里,朱由榔气就不打一处来:“噢,合着杀了李永茂白杀了?这帮子杀才还干这种事呢?”
顾炎武看姚之德脸色尚好,虽然尴尬,但并没有多大反应,而谢应运、刘镇国则满脸大汗。
心知就是这二人心里有鬼。
顾炎武所料不错,谢应运、刘镇国来见皇上,本想表表功呢,没想到听了这么多不利于已的话。
此时如坐针毡,他二人恨不得撕烂这个多嘴娘们的嘴。
可偏偏皇上在呢,别说动了,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大嫂,你刚才说你家好像也遇到了难事?”朱由榔再次问道。
“唉,不能说,一说起来就气!”那妇人一听这话,愤愤地说道:“公子爷,您不知道,夷陵最大的大户叫胡春来,是守备刘镇国的小妾的娘家爹,也是我们当家的同宗。这胡春来真他娘的胡来,仗着刘镇国这个挨千刀的势力,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还罢了,我小叔子也是他家的佃户,皇帝老爷子的新政下来之后,不肯再按往日给他交租了,只愿意拿朝廷那份粮。可胡春来不干,非要我小叔子交完朝廷那份粮,再给他家交租子。我小叔子也不是好的,就是顶着不交。唉,最后让胡来的狗腿子给打折了腿,到现在不能下地。可怜我小叔子一家人,这下全完了。唉!”
“说这些干吗你?有用吗你?”妇人说完,她男人似乎也被这段往事揭开伤疤,眼里含着泪,喝斥妇人……。
虽是喝斥,却包含着许多无奈和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