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收到了金陵仆从来报,贾珍一行动手回京,眼眸旋即便带了分笑意,轻蔑着开口:“向来不过有奶便是娘的人,哪能有几分骨气。”
“老太太,若是他因此想要狐假虎威,逞贵妃娘娘的风光,该当如何是好。”哪怕贾母后来有所安抚她的两个儿子,运转了一二,将她的孙子赖尚荣送进了国子监,日后也是当官做宰,再也不用为奴为婢。可她心里依旧存着恨意,见不得贾珍有任何的好。
“先前不是还听琏二爷来报,那珍大爷可是向天借了胆似的,要什么分宗。”赖嬷嬷边说,边眼角余光飞快的扫了眼贾母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小心翼翼道:“总……老太太,容奴婢说句胆大的话,总觉得那珍大爷似乎魔怔入邪了。”
一听这话,贾母眉头一拧:“放肆!赖嬷嬷,岂可胡言!”
—这种邪祟之事向来是朝廷所打击的。
“还请太太赎罪,老奴知错。”赖嬷嬷忙跪地,一脸惶恐认错:“老奴只不过……”
“知道你心是好的,但这事还是莫要再言说。”贾母弯腰虚扶了赖嬷嬷一把:“你我主仆多年,岂能不知?只要等贵妃娘娘身怀龙嗣,到时候自然可以有所行动。”
说完,贾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她觉得自己够谋定后动,也够沉得住气,想要等贾家这个外戚真正做实做稳之后,再行教训贾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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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岂料,贾珍也打着这个注意呢!趁着荣府现如今要替宫里娘娘做脸,使劲的“自污。”
盛夏七月,天上日头恍若火炉,烤的众人都焉缩在家里。这种酷热天气下,贾珍带着护卫回到宁府,休憩一日,第二天便趁火打“劫”起来。
这一天,天色刚亮,门房守夜李三打着哈欠,与人交班,正闲聊之际,忽然感觉身旁似乎有一道阴影飘过,待定睛一看,眼中带着分不屑。这一群黑衣黑甲的都是他们珍大爷从外边带回来的护卫,不是世仆,据说是些乞丐,被自己亲爹亲娘卖的等等都些仆从圈子里的九流,还有些雇佣性质的,虽然让人羡慕,但按着常理,也不会被主家重视的。
还不如他们这些世仆,世代服侍,等得了主子的信赖后,自然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跟荣府那赖家一般,那私宅都比普通四品官员豪华多了。
正想着,便听着落锁的声音,李三一颤,有些困顿的眼带着分困惑,看了眼人,怒喝:“你这新来的干什么?现在是……”
“封老爷的命,闭嘴!”前来的张龙呵斥了一句:“关闭宁府所有门,任何人不得外出一步,若胆敢与外界联系,以背主论处,杀!”
“你莫要狐假虎威,要知道二管家可是我叔叔。”李三带着分矜持,自傲道。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高门大户里掌管门房的仆从也是颇得主家看重的,这职位油水也颇为丰富,毕竟他们如何传话,可以影响家中主人是否愿意见客。
“《大周律》中《户律》规定,奴仆中世仆乃主家私产,主人有任何的处置权。”
李三闻言,面色还没来得及一黑,便见拳头朝他挥来,而后便不省人事。
“早点,用武力解决就好,偏生你要显摆。”搭档看眼已经解决的李三,回眸扫了眼门房内其他人,揉了揉拳头,一个个打昏过去。
“先礼后兵,学过的总要用起来。”张龙闻言便拿出捆在背后的绳子麻利的捆绑,给李三塞抹布,便回了一句。
搭档呵呵了一声,垂头干活。
这边将门房所有人捆绑塞抹布串成糖葫芦一般拉到了正堂前的院落里,其他宁府大门也在重复着这一场景。非但将所有人都麻利的绑了,宁府对外的各个门,尤其是与荣府相连的小门,更是重点把控的对象。
贾蓉坐镇大堂,看着一串接着一串的“糖葫芦”,拿着宁府的仆从谱本,一个个的核对过去,忙得不得了。现在先收拾府内的蛀虫,到时候庄子上,尤其是各地管事掌柜都得重新好好情理一遍。
与此同时,贾珍带着特卫中的精英中的精英,以及职责所在的外援—顺天府衙役,光顾了宁府大大小小的管事,就连城外道观里的管事,也没有放过。
贾敬骂不出孽障,他被贾珍送了“甲鱼”礼包。
贾瑜自打改了名,跟着她大侄子贾蓉关系一日千里的好后,画风也跟着不对了。从个清冷内向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暴力小萝莉,能用卖萌解决的事情她偏偏要用拳头来解决。
先撒娇要爹抱抱,唱着没娘没爹的孩子是根草,等贾敬那点血脉情谊被勾起,心软抱人的时候,快准狠的一记手刀砸昏贾敬。
仆从们完全惊呆了。
贾珍见状,默默望天。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处处好风光呀~
干脆利落解决了世仆眼中的真老爷,贾珍示意贾瑜留守道观好好尽孝心,便飞快赶回了内城,看着被抄出来的金银珠宝,房地契,古玩字画等等,冷笑了一声,直接让人抬走先入官府留存作证。
因从宁府仆从家中查抄出来的东西太多,刚下朝的包勉听闻后都直接前来坐镇,闻贾珍之言,倒是对贾珍高看了一眼,道:“还望贾将军放心,只要本官查明了这些赃物的来源,结案之后,定当会尽数归还。”
贾珍闻得此言,眉头一挑,自然先刷一把好感度,一脸懊悔道:“大人您严重了,贾某自当是信您的。只不过……”
拉长了调子,贾珍深深叹口气:“先前我只以为自己于国于家无望,倒也不曾害过人,只是纨绔二世祖,败坏祖宗靠着血汗攒下的家业罢了。岂料我却是管家不严,以至于豪奴势大,在外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现如今,我贾珍何来的颜面还要这些东西,还望大人结案之后,将这些赃物与罪证,归还苦主,至于偷盗我宁府的东西,还望由大人您出面,换一些米粮,医药,赠送给老百姓吧,也算我对自己前半生不作为的赎罪了。”
“贾将军,您确定?”包勉有些意外的看眼贾珍。他也不是个傻的,知晓贾珍此举有利用他顺天府,但他奇怪就奇怪在这,他自问看人也准,这贾珍就算开窍,这也太对自己狠了点。
时下权贵,还是颇为注重自己的颜面的。
贾珍此举,把脸皮撕下来往地上踩了。
倒也叫人颇为佩服。
望着包勉眼中透过的一丝敬意,贾珍毫不客气的收下,继续跟人喝喝茶聊聊天,看着仆从衙役抄家。
当然,抄家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牵累”到荣府的仆从了。毕竟跟赖大赖二兄弟相似,一个在荣府当差,一个在宁府伺候的仆从有很多。
耳灵的听见了贾琏带着人前来,贾珍拨弄了一下茶盖,一脸为难的看眼包勉,叹道:“还望包大人明鉴,我忽然想到了一事,这仆从有的倒是荣府的。这其中贪污的东西,我有宁府的账单,但是荣府的被盗的私产倒是让人为难了。”
“荣府。”包勉喃喃了两遍,看眼阳光下带着点汗珠的贾珍,总觉得人那张无辜的脸写满了算计。
这完全是坑他呢!
可又有什么办法?
贾珍报案盗窃,他身为父母官,岂有不办之理?
“是啊,荣府家主和我现如今有些矛盾。”贾珍一脸愤慨:“我自改写为正后,也知晓荣府这家主非家主,闹得很不像话,用族长来劝说他们一二,反倒是让他们觉得我无理取闹了。真是……罢了,不与傻瓜论长短。”
边说,贾珍目光迎着前来的贾琏。
贾琏老远便听得贾珍这话了,尤其是最后一句,感觉自己被气得浑身可以喷火了。贾珍倒是轻轻松松,想浪子回头就浪子回头。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还真以为他大热天的乐意来跑腿?
他上面有老爷,大老爷,老祖宗!
一个孝就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还望包大人见谅,在下找族兄有些事。”贾琏看眼身着光袍的包勉,颔首行礼后,靠近贾珍,眼里都闪现着火苗,压低了声音:“珍大哥,你到底什么意思?非得让贾家名声扫地吗?”
“我整顿自己的仆从,关你什么事?”贾珍面色一沉:“哪里来的脸插手我宁府事?贾家的名声,你看看这堆房地契,看看那些珠宝,觉得很好吗?你们要自欺欺人,不要带上我!”
“你也不……”
贾珍直接转身,拒绝再次交流。
贾琏:“…………”
扫了扫刚抬过来的匣子,贾琏努力的闭了闭眼睛,双手捏着拳头,转身回去禀告正等候消息的一帮人。
“回老祖宗,老爷,大老爷,太太的话,”贾琏面色青黑若锅底:“珍大哥看起来心意已决,铁了心了,孙儿无能。”
“岂有此理!”贾政闻言,怒喝了一句。
贾赦垂头摆弄自己的折扇,闻得贾政话语,抬杠一句:“那些仆从也的确贼胆包天了,竟然能够如此私吞家产。老太太,要不,我们家也查一查。”
“孽障,胡说八道什么!”贾母听得贾赦这话,气个到昂:“娘娘刚封妃,正是我贾家一族大喜之际,贾珍竟敢行此时,那简直是再害贾家!要是娘娘失了宠,贾家该如何光耀门楣。”
“要不是你这个孽障不成器,何苦元春要入宫拼搏一番……”
听得贾母的哭腔,贾赦重重唰了一下展开扇子,嘴角勾起一抹阴沉沉的笑意,看向贾政:“我就算再无能不成器,也没十四年了,还没挪个位置,要靠女儿吹枕头风,才小小升官了一下。”
“哎呀,罢了,我反正也不成器,干脆养女儿去了。”边说,贾赦起身,做势就要走。
贾母闻言,火气又盛了三分。自打贾珍那黑了心肝的白眼狼离间后,贾赦这孽障便起了松迎春这个木头桩子一样的人进宫,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她也不能直接出手把人拦下,尤其是元春封贵妃后,毕竟元春进宫用的还是贾赦侄女的名义。
所以只有捏着鼻子和颜悦色哄着人。
“老大,你也少说两句,现如今正值贾家恢复门楣的关键时期,我绝对不容许贾家闹出如此大的丑闻!”贾母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杀气,拿着拐杖敲了敲地:“一定不能!”
可惜,还没等贾母使出美人中风计,转日又暴出登闻鼓事件。
刘老汉之次子,先前被贾蓉唤过刘二哥的刘全,从律法中知晓告状的最高等级是御状后,便毫不犹豫要来个劲、爆的。贾珍劝不住也就调整了些计划,先整府内豪奴。
登闻鼓这东西,历朝历代都有,用来表现政治清明。但不管是官告官,还是民告官,民告民,敲响之后,先来二十大板。
能熬过二十大板,走上乾清宫告状的,那是万里挑一。本朝登闻鼓制度自打太、祖爷设立后,就被敲响过三次。
这是第三次。
之前两次,一次是夺、嫡政变时,先太傅学生柳项为忠义王攻讦其他诸王。
一次是太、祖开国定律法时,废掉科举功名可以免田税十亩之制,读书人温慕卿领头,敲了登闻鼓。
如今这是第三次,农民状告贾家侵占良田,金陵官官相护,有四大护官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