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几名狱卒出现在牢房门口,看林鹏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名狱卒急忙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快步走进去,蹲下,伸出手去探林鹏的鼻息,一会儿后,收回手,对着众人摇了摇头。
有几名狱卒便了脸色,虽然林鹏被判了斩刑,后日就要行刑,但现在却突然暴死在牢中,上面要是怪罪下来,他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
林邝也是变了脸色,慌得靠近了林仲一些。
林仲两手握紧。
“林公子,”
一名狱卒从牢房里出来,语气很是不好,“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是顺天府尹派人过来传的话,他们就径直放了人过来,也没有派人跟随,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林仲手松开,抿了抿唇,“我们也不知道。”
狱卒呵笑了一声,“林大公子可真是说笑了,您来以前,人好好的,您看过以后,人死了,你竟然说您也不知道?”
狱卒是打定了主意咬定林仲,其余几名狱卒和他一起共事多年,听他说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都从走了过来,将两人围住,
“林大公子,得罪了,事情没调查清楚以前,你不能走!”
“你们想怎样?”
“两位公子先留下,等我们禀明大人验明了是怎么回事再说。”
“好。”
他答应的如此痛快,几名狱卒反而愣了一下,随即先出来的那名狱卒吩咐其余几人,“你们看好他们,我去禀报了大人。”
说完,急匆匆的往外跑,出了大牢门口,撒丫子朝着顺天府尹办公的地方而去。
不一会儿,顺天府尹匆匆而来,看到厉飞马车停在大牢前,脚步一转,来到马车前,“世子,出事了,林鹏死了。”
门帘被掀开,厉飞从马车上下来,“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据说是两位林公子和他说话的时候,人突然暴毙的。”
“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牢房前,见几名狱卒把林仲两人团团围住。
顺天府尹黑了脸,这帮不长眼的东西,若是林仲两人真存了杀了林鹏的心思,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呀,更何况林鹏两日后便要行刑了,他们又何须脏了自己的手,落下一个弑父的罪名。
心里想着,嘴上喝骂了出来,“不长眼的东西,还不退后!”
几名狱卒慌忙退去了一边。
厉飞站在牢房外,示意福来进去查看。
福来把手放在林鹏脖颈的动脉上,感受了一下,回禀,“没气了。”
顺天府尹额头出了冷汗,“这可如何是好?”
厉飞出声,“让仵作来验尸。”
顺天府尹急忙吩咐下去,仵作不一会提着验尸的工具匆匆而来,大概是走的太快,额头上都是汗珠,走到众人面前的时候,禁不住抬起一边的袖子擦拭了一下,“大人。”
顺天府尹示意,“你进去查看一下。”
“是!”
仵作进去,蹲在地上,戴上验尸专用的手套,娴熟的翻看林鹏的眼皮……。
这名仵作验尸已经是几十年了,经验非常丰富,众人全部屏住呼吸,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仵作才仔细的验完,把手套脱下,放入盛放专门验尸工具的箱子里,站起身,“禀大人,林鹏是气绝而亡。”
“咝……”
顺天府尹倒抽了一口气,“你可确定?”
来探监却把亲爹气死了,要是这样的消息传出去,这两位林公子可真是毁了,以后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虽然说林鹏并不是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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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十分确定,林鹏本就是气郁攻心,刚才应该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才气绝而亡的。”
顺天府尹看向厉飞,等着他的吩咐。
“如实向皇伯父禀报即可。”
顺天府尹等的就是这句话,转身就要往外走。
“人我先带回去,如果皇伯父有什么处置,你们尽管去厉王府拿人。”
顺天府尹又转过身来,“这……”
厉飞声音一冷,“怎么,不行吗?”
顺天府尹立刻没出息的回答,“行、行、行,您带走,带走。”
“大……”
一名狱卒刚张开嘴,顺天府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瞪了过去,狱卒立刻不敢说话了。
厉飞转身往外走,顺天府尹跟在他后面,林仲和林邝也跟上,一行人出了大牢门,顺天府尹给厉飞行过礼后,急急忙忙去了宫中。
“回府再说。”
厉飞先上了马车,林仲和林邝两人上了后面的一辆,回厉王府。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仵作也提着验尸的工具箱从牢中出来,看了远去的马车几眼,转身匆匆的朝着一边走去,走出几百米,刚拐过一个弯,看到一人立于前面,急忙走上前去,“事情办好了,他们信了。”
来人一身小厮打扮,闻言把一张银票递于他面前,声音低沉,狠厉,“这是一千两,记住,今日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否则你一家老小的命不保。
仵作额头上的汗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小的记住了。”
回了清幽院,厉飞这才沉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林仲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厉飞听完皱起了眉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林仲抿了抿唇,“邝儿,你先回去,我和世子有话说。”
林邝有些吓傻了,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听了林仲的话,木木的应了一声,站起身,机械的迈动双腿往外走。
“福寿,你跟去伺候。”
厉飞扬声吩咐。
福寿应声,跟在了林邝后面。
“要说什么?”
厉飞问。
既然决定要说,林仲便不再犹豫,道,“我在来的路上……”
随着他的讲述,厉飞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等林仲讲完,他的眉头已经皱在了一起,“你可认出他是谁?”
林仲摇头,他常年呆在燕州,受教与秋蔺,对于京城的人知之甚少,“他始终带着面具,而且周身的气息内敛,武功远远在我之上,我没敢轻举妄动。”
“但我们来京城是临时决定的,而他能准确无误的找到我,说明他的势力很是庞大,而且他及其聪颖,料事如神。”
“他让你如此做,动机是什么?是为了破坏我和箬儿的大婚?”
“我也在琢磨此事,从昨天晚上琢磨到现在,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若是想破坏箬儿和你的大婚,他应该直接让我把箬儿掳走,交给他便是,若不是想破坏你们的大婚,他让我阻拦秋家人进京是为何?”
屋内静下来,一会儿后,厉飞开口,“你今日去牢中探望林鹏也是他让做的吗?”
林仲再次摇头,“不是,是姑姑让我们去的,她想让我们去见最后一面,好让我爹死后能闭上眼。”
“林侧妃?”
“对!”
厉飞脑中飞快的闪过什么,快的他来不及抓住,便一闪而过。
“世子。”
福来在外面喊。
“进来!”
福来走进屋内,恭声禀报,“世子,皇上下旨,林鹏尸体示众三日,扔去乱葬岗,至于两位林公子,没有受到牵连。”
“知道了。”
福来退下。
厉飞对林仲道,“你也去休息吧,把事情放下,好好的睡一觉。”
于此同时,顺天府的停尸房,程骕交了银子以后,看守尸体的人把他领到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前,“就是这个了,你看看。”
程骕抿紧了嘴唇,掀开了白布,露出连紫漪的脸。
没人帮她擦拭,七窍流出的血还凝固在各处,脸色已完全发黑,还微微有些浮肿,
看守尸体的人捂住口鼻,挥手,“赶快把人弄走吧,再放一天,就要腐臭了。”
程骕把白布放下,默不作声的用白布包裹住尸体,抱着走了出去。
外面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放着一个棺材,他把尸体放进去,然后亲自赶着马车出了城。
一直走,走出大概有二三十里,找了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停下马车,从上面拿出一把铁锹开始挖坑。
天气炎热,程骕很快出了一身大汗,可他是无所察觉,一直挖,从天明挖到将近天黑,挖出了一个大坑,然后把马车上的棺材卸下来,艰难的一点点儿的挪到坑边,慢慢的推了下去,棺材正好落在坑里,程骕站在坑边,凝视了一会儿,拿起铁锹,慢慢的开始填埋。
填完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城门也早就关了。
程骕似乎并不着急。
他坐下喘了一口气后,从马车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斧子,一下下把马车劈开,全部劈成了碎木头,从怀里掏出火折,点着了其中一块。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程骕沙哑着声音开口,“我知道你寂寞,今日我留下来陪你一晚,等后日林鹏上了路,你便不会再孤单了。记住了,你是被他害死的,在那边见了他,你绝不能放过他,你狠狠地打他、骂他、撕了他,让他做了鬼以后怕你,让他在那边给你做牛做马……”
伴随着劈里啪啦的柴木爆裂的声音,程骕就这么一直说着,说着。
怀念小时候的程家,那时候家里每天都是欢声笑语,一家人和乐融融,谁也没有想到,十几年后,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
“这些都是你造成的,若不是你始终惦记着林鹏,你也不会有今日这个下场,我依然还是程家的孩子……”
一直说到大天亮,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了,程骕才站起身,“我走了,你放心,就算林鹏被扔去了乱葬岗,被野狗啃干净了,我也会找到他的骨头,让他来陪你。”
有微风吹过,树叶唰唰作响。
程骕骑上马,头也不回的回了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