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濯年少有为,臣觉得未来可期。”
整个寝宫热闹无比,各说各的。
陈柏手上的笔悬在纸上,嘴角不由得好笑,皇子濯那纨绔子弟还年少有为?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结果,大王居然恩了一声。
陈柏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也对,皇家立储一向是大王说了算,大王要是执意要立谁,那才是名正言顺。
手上的笔故意去砚台上沾了沾墨水,果然也就这一点时间差,又有人站出来了。
“大王,这似乎有些不合祖制,按理立储立长,现在太子蛟德行有亏,不能再担任我大乾储君,顺序后延的话,在皇子濯后面还有三个年长的皇子,怎么也不可能轮得到皇子濯。”
“还请大王三思,皇子濯纨绔之名上京皆知,如今我大乾和燕国开战,正是发奋图强,磨砺意志的时候,皇子濯的性格实在……”
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大王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虽然大王现在病弱,但常年积威之下,还是让人住了口,“朕立谁为太子,心里自然清楚,何需你们谏言,收起你们背后那一套。”
这就有些尴尬了,似乎大王能看穿他们的意图一样。
陈柏一点也不急,因为在进宫前,他就猜到可能是叫他来拟旨的,所以早已经有所准备。
大王正准备开口,这时,三公之一吕清奇突然出列了,哪怕刚才吵得那么凶,三公也没有开口,不由得眼睛都看了过去。
“大王,臣有要事禀告。”
众人不由得一愣,有什么事情非得在这个时候禀报,能比大乾立储的事情还重要不成?
大王看了一眼一脸清瘦的吕清奇,表情不由得有些讽刺,终于有个够分量的人忍不住了啊。
只是吕清奇说出来的话,确让所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恭喜大王,我大乾崛起之日指日可待。”
“就在刚才,有门客来报,上京东西市之中,突然出现了大量盐商,以极低价格出售精盐,其精盐的品色甚至和贡盐不相上下,但其价格却只是约高于粗盐而已,哪怕是百姓也能购买得起这样的好盐。”
大王:“……”
竟然说的不是立储之事?
旁边的召圣太后都忍不住开口了,“当真有此事?精盐的价格只比粗盐高出一些,为何?”
“臣也觉得疑惑,所以专门让人留意了一番,结果那些盐商说他们的进货价格极低,说是出现了新的提炼精盐的工艺,不仅产量大,而且盐好。”
“以后我们大乾百姓都可以吃上精盐,更不用为无盐可以食用而担心。”
嘶。
不知道多少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百姓都……都可以吃上精盐,这在以前完全是无法想象的。
“百姓有盐可食,在加上莴苣大量种植,这这……”
难怪刚才吕清奇说了一句可喜可贺,怎么看最近大乾都有迅猛发展之势。
倒是甘荀和商望舒有些皱眉地看了一眼吕清奇,如果他们记得不错,吕清奇前些日特批了一批国资,好像就是用作建立盐厂。
现在市面上出现了低价的精盐,要说这其中没有点什么联系,他们肯定不相信。
大王脸上的神情愉悦了不少,能在他的治理之下,大乾变得越来越好,岂不是说明他正是天佑之人,说道,“可是已经确认,真的出现了新的提炼精盐的工艺?而不是什么市井流言。”
这时,吕清奇挥了一下手,外面进来两小侍,手上提老大一麻布袋子。
“大王请看,这就是市面上出现的精盐,与贡盐的确不同,而且更细更白,也只有新的提炼精盐的工艺才能做到。”
众人都不由得围了上去,有人还用手沾了一下盐放进嘴里,“还真是细得如沙一般,色白而无任何杂质,口感咸味浓重纯碎,一勺精盐恐怕能当几勺子粗盐使用,这等好盐当真只比粗盐贵一点而已?”
还兀自有些不敢相信,以前精盐是贵族家标配,百姓能吃得起粗盐已经算不错了。
“吕公,这等天大的事情可要弄清楚了,别到头来仅仅是一个笑话。”事关重大啊。
这时陈柏放下笔,站了出来,“大王,诸位同僚,吕公所言的确如此,因为此盐臣也算占了一点份子,其中价格和工艺最清楚不过。”
众人不由得一愣,“不对,据我所知,廷尉府没有盐田,也没有产盐权吧。”
陈柏微笑着抬头,“廷尉府的确没有,但皇子政的封地不是得了免税权和开发权,他的封地刚好有一盐湖,这些盐就是从那盐湖里面提炼出来的,至于我为何会占了一点份子,恰好,那新的提炼精盐的工艺正是应皇子的要求,由我带着云上学院的学生研究出来的……”
“有了这新的提炼精盐的工艺,大乾永远不再为用盐担心……”
鸦雀无声,也没有人关注陈柏在说什么了,因为他们听到了重点。
这盐是皇子政的封地产的,这提炼精盐的工艺是皇子政的要求下弄出来的。
前不久,皇子政还让云上学院改良了莴苣解决了大乾年年慌灾,饿死人的囧境。
其他功劳就先不说了,光是这两点已经做到了历代帝王都未必做到的事情。
说实话,皇子政和其他皇子比起来,实在天差地别了一些,现在看来尤盛。
原本一个劲夸其他皇子的大臣,脸上都不由得发红,和皇子政对大乾的功劳比起来,其他皇子那点勉强往身上揽的功劳算个屁。
没人敢再夸其他皇子了,尬夸都不行,因为太相形见拙了。
一时间,居然再无人说话。
大王都忍不住张了张嘴:“……”
这时,陈守业站了出来,“臣觉得,皇子政无论是内政还是武功,都颇有建树,光是他现在对大乾做出的贡献已经有资格被立为储君,再者,按照祖制,立储立长,皇子政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二,也合情合理,请大王三思。”
“如果对我大乾有如此大功的皇子都没资格被立为储君,臣觉得其他皇子就更没有资格。”
这话说得就有些戳人的良心了,但也说到了坎上,要真是为了大乾的千秋基业,齐政绝对是最佳的选择。
众人不由得看了一眼陈守业,实在有些惊讶,陈廷尉不是一向不偏不倚,从来不站位吗?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如此帮皇子政说话了?
这变化实在来得太快了,而且一个九卿的话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无视的,其话语权颇重。
陈守业还补充了一句,“臣绝无私心,只不过一心为了皇室,为了大乾而已,望陛下三思。”
从龙之君说来容易,但怎么可能一点风险都不担,他这个时候站出来,也明白,风险与机遇并重。
众人:“……”
廷尉府这是全部身家都压皇子政身上了啊,虽然陈廷尉说得也的确在理。
但并不是在理就会立谁为太子的,大王讨厌齐政谁人不知,陈廷尉这次铤而走险怕是要翻船了。
正准备说话,这时吕清奇突然开口了,“臣觉得陈廷尉说得在理。”
嘶!
三公之一吕清奇站位了,而且站的还是皇子政。
甘荀和商望对视了一眼,他们作为三公,即便是不站位,家族也可以继续富贵下去的,至少他们在世的时候,家族不会没落,虽然说不站位,新皇多少会冷落他们一些,但稳妥啊,比站错位稳妥。
陈柏嘴角不由得一笑,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皇子政封地有一座山,山上面种满了各种果树,过不了多久应该会有果子熟了,到时候定能卖个好价钱,对了,卖了钱之后,我就让人送去甘公府和商公府,还有九卿中有好几位也有份子,到时候也得送去……”
什么?
哪怕是甘公和商望舒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陈子褏你休要胡说,我们什么时候和皇子政有利益来往了?”
这个时候说这个,岂不是让人误会。
倒是陈柏一脸惊讶,“各位怎的这么健忘?”
“甘公家的甘辛,商公家的商雎鸠商之洲,还有各位家的小公子,当初用自己所学指导那些百姓在山上种果树,条件就是,等果子成熟了,他们可以随便吃,顺便占其中一成利……”
这时候让你们脱了关系还得了。
有人刚想开口,陈柏就似笑非笑地看了过去,“大人还是想好了再说。”
嘶!
要是……要是皇子政真的力压其他皇子,他们要是现在开口拒绝,岂不是将对方得罪了个透。
以前他们最多也就是不帮皇子政说话而已,就算最后清算,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现在不同了,他们要是拒绝,到时候清算的第一个就是他们这些落井下石的。
陈子褏这是在逼迫他们做出选择啊。
关键是皇子政以前怎么看也不可能当上太子,但现在能一样?皇子政那势头简直不知道压了其他皇子好几条街。
这可如何是好,陈子褏居然直接将他们推上了两难境地,不知道多少人眼睛都红了地看向陈柏。
他们当初将自己子辈送去读书,也是看到的确能学到东西而已,哪曾想今日居然成了别人拿捏他们的软肋。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新皇是个心眼小的,他就介意当初他们和皇子政有利益纠葛怎么办?
虽然说什么一成的利他们恐怕压根都不看在眼里,估计也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但说到底也是和皇子政之间有了利益纠葛了,让人心生芥蒂也是有可能的。
不知道多少人吹鼻子瞪眼的,一时间面红耳赤,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连甘荀和商望舒都对视了一眼。
突然,旁边大王开口了,“很好,我的执笔大学士当真不错。”
陈柏心都哆嗦了一下,执笔大学士是不能站位的,他现在态度这么明显其实十分不妥,但这时候不将这些人一军,齐政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还好大王脸上虽然不愉快,但也没说什么,也对,现在的重点可不是他一个执笔大学士。
大王冷哼了一声,他派人查过陈柏和齐政之间的交往,本以为平平,没想到……
就像他也从来没有想到,廷尉府居然完全站到了皇子政那一边一样。
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十分明朗,甘荀和商望舒有些摇摆不定,其他九卿各有站位。
三公之一吕清奇,九卿之一的廷尉府明显站在了皇子政一边,加上皇子政夹带着对大乾来说的不世之功。
其实形式对齐政还算不错。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大王的决定,他们做得再多也不过是影响大王的决定而已。
大王正准备开口,这时旁边一直看着的召圣太后突然说了一句,“今日早上传来的消息,燕国加入了巴国和魏国的联盟之中……”
嘶,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巴国,魏国,燕国,三个大国居然结盟了,这……这让其他诸国如何生存。
左右摇摆的燕国答应结盟,恐怕也并非没有大乾大军压境的原因。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
召圣太后继续道,“我大乾能不能在愈发混乱的世道生存下去,就看大王如何选择了,大王莫要因为一时之意气而做了那亡国之君。”
语言之清淡,但其中的内容恐怕也只有召圣太后敢说得出口了。
陈柏愣了一下,召圣太后虽然看似只是劝解的一句话,但其中隐约也透露出来了她的选择。
陈柏眼睛不由得一亮,召圣太后这一步实在太重要了……
陈柏赶紧补了一句,“我大乾储君需要为我大乾守住国门,正所谓太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还望陛下三思。”
而有能力带领大乾守住国门的,怎么看都只有展露出一些军事能力的齐政。
“……”
半响,大王突然笑了,“看来你们比朕还心急。”
“也好,这储君之位就有能者得之,三日之后,凡是我嫡系皇子,带上他们的门客进行大比,在我大乾百官的见证下,在我大乾百姓的见证下,获胜者为我大乾储君,公平公正,你们可满意?”
陈柏都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大王居然将选择交给了众皇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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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张了张嘴。
但似乎这的确也是最公平的。
一场立储之争落下帷幕,但也刚刚开始。
所有人离开后,寝宫之中就只剩下了召圣太后和大王。
安静中,传来大王的声音,“母后让三军压境燕国,仅仅是为了讨回一个公道,还是故意调走所有兵力,让朕身边无一人可用,最终不得不像现在这般顾及所有人的考虑。”
老太太打开门,声音从远处传来,“明知故问,何苦来哉,作为我大乾的君王,本就该上承天命,下应百姓,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一意孤行的君王能善始善终。”
大王脸上苦笑,不由得想起了当年那个穿着铠甲的女将军,以及那平淡得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你在众皇子中虽然弱小,但至少心中有大乾,从今天起,你就是大乾的王,为大乾而生,为大乾而死,你可能做到?”
……
陈柏去了一趟齐政府邸,现在他都有些明目张胆的进出齐政府邸了,估计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哎。
“我们这算不算首战告捷?”陈柏有些喜色,至少大王终于给了齐政一个公平的机会。
齐政却有些苦笑,看向陈柏,“宫里刚才传来了大比的规矩。”
“每个皇子的门客策士一人最多只能比一场。”
这明显是针对他府上山君设下的规矩,谁人不知道他府上第一门客有以一敌百的能耐,这是限制死了,山君天大的本事也最多能帮皇子政赢下来一场而已。
陈柏愣了愣,“还有这规矩那你府上的其他门客,我好像都没怎么见过。”
齐政脸上发黑,“还不是你当初说有你一个就够了,我对招揽门客就没怎么上心。”
陈柏嘴巴都成了o形。
该死的,大王居然还留了一手。
大比在即,一时之间上哪去给齐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