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隔破碎虚空的结界往往伴随着强大的侵蚀之力,凡人亦或半神之体均无法安然通过,而且结界中的大小符阵如星网密布千重万叠,稍有不慎,便会连元神魂魄也一起被吞没。所以在我破解结界的过程中,绝不能有片刻分神。”
曲临渊缓缓地说着,神色幽静淡然,明明是在严厉叮嘱,语调却依旧冷冷淡淡没有半分起伏:“魂肉剥离的痛苦难以细说,到那时,焚心蚀骨,万蚁钻咬甚或骨肉消融的苦楚你可能要一一体验,但你却不能逃离,不能反抗,只能忍受。否则,一旦符阵排布的顺序被打乱,所有的反噬都会降临到夏翎这具躯壳上,而你却依旧无法逃脱。”
夏翎咬了咬唇,点头道:“阿修,你不用担心,我能忍受得。”
这么多年的孤独寂寞都熬过来了,身不由己的傀儡生涯都能忍受,金纹蟒的巢穴,狰狞的龙族二皇子,炙灼心魂的焚灵水,这一切的一切自己都能挺过来,又何况只是这短短的剧痛。
至少,这样的疼痛背后还有希望,还有期盼,让她知道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信念有期盼,而不是麻木挣扎的傀儡。
曲临渊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伸出手将她重新拥入怀中,置气道:“我要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与你告别,不看着你走!”
“阿修……阿修……”夏翎的声音轻柔如羽毛一般,仿佛想要触碰那人的心田,却最终只是拂过一阵清风,“阿修,我不知道回去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我也不知以后还会不会与这个世界的人再有交集。可是,能遇见你,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夏翎有些颤抖地伸出冰凉的双手,终于紧紧回抱这个带给她无限希望与快乐的男子,哑声道:“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但一生两次,无论我是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再遇见你,无论我在哪个世界,它都不会变!”
“阿修,回去后,我哪怕等待,也不敢抱着你会来找我的希望。可有一天,你若真的出现在我面前,那时我定会告诉你另一句话。”
曲临渊抿了抿唇,眸光熠熠闪亮,却偏要装作淡然的模样:“什么话那么稀奇?”
夏翎侧过脸,双颊嫣红若霞,眸光盈盈如水,仿佛最娇艳的莲花,承载着晶莹露珠悄悄绽放。
曲临渊心中一跳,忍不住伸手按住她后心,缓缓弯下身,在她温软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呢喃道:“你总是毛毛躁躁,嘴硬心软,数落我头头是道,却不会照顾自己。以后没有我在你身边看着,说不定又会卷入到各种事端中。那么多年看不到你,无法教导你守护你……”
曲临渊说到这里,原本已平复的心情突然又变得暴躁痛楚,恨恨瞪了那透明结界壁一眼,冷声道:“都是那夏衡花言巧语骗你来到这里,你才会离我而去!”
夏翎满头黑线,有些好笑,胸口又却酸楚难当,离别在前,哪怕回家的喜悦竟也无法让她肆意开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怕再排斥这个世界,却又怎能忘记那些曾给过她温暖的人们。
夏翎抓过曲临渊的手,将他的掌心摊开来。
曲临渊的手是那样精致美丽,晶莹如玉,指节修长,掌心纹理犹如无色水墨勾画的线条。
夏翎微曲着手指,在他微凉的掌心一笔一划勾勒描摹,一遍又一遍。
夏洛,夏洛……我的名字,叫做夏洛。千年万年,都不可以忘记;哪怕永远都无法重逢,也不可以忘记。
曲临渊猛地收拢手指,紧握成拳,双目灼灼闪亮的望着她,仿佛自己握紧的就是全世界。
千丝万煞网悄然消失,面色有些苍白却精神奕奕的夏翎走向满脸疑惑的众人。
她走到风佑面前,伸出手紧紧抱住她,温暖的体息传来,不舍和留恋忽然变得那么强烈,再度润湿了她的眼角:“风佑,保重!”
“你……你要走了?”风佑失神地呆立在原地,满脸无措,“夏翎,你要走了吗?”
夏翎收拢双手,与她紧紧,紧紧拥抱,声音沙哑犹若低泣:“风佑,有一天你若离开绝灵域,见到一个叫做金鳞的女子,替我告诉她,我再也不会回去,但我过得很幸福。今生今世,你们都是我的挚交好友!”
风佑呆立半晌,垂在身侧的双手轻轻颤抖,最终还是伸出去,紧紧回报住她,恶狠狠道:“你敢不幸福!”
夏翎松开风佑走向二公主,依旧伸出手,轻轻抱住她:“穆浮香,你骄傲任性,我行我素,却有一颗赤子之心。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医者。”
“谁要你相信!谁要你管我?!”二公主剧烈挣扎,语音嘶哑又伤心,“任性的明明是你,说走就走,冷血无情,你将我们和先生置于何地!”
夏翎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浮香,再见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国家和它最美丽最骄傲的小公主。”
夏翎看着文洹,那暗紫的眼眸幽若深潭却坦坦荡荡毫无阴森冷冽,她忍不住微笑,恍惚之间仿佛又看见了许久许久之前那双美丽犹带稚气的眼。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早该猜出文洹的身份。这张时而陌生,时而眼熟的脸,还有这双独一无二的暗紫色眼眸。
夏翎伸出手拍了拍文洹看似瘦弱的肩膀,又有谁知道这单薄的衣衫底下蕴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她笑了笑,轻声道:“十几年前,我曾见过一个小男孩,他说,他的父亲和二哥只知振兴家族,寻求力量,迫得他大哥远走,姐姐远嫁,终于家不成家。”
文洹身体轻微地一颤,幽深的眼底泛起层层涟漪。
夏翎继续道:“那真是一个冰冷又丑陋的家族,可是小男孩却一直守着它,哪怕孤零零一人,哪怕千百年了,他再也没见过大哥一面。那个执拗又认真的傻孩子,他以为那么一年年等下去,总有一日哥哥姐姐会回归,总有一日那个家族会不再冷血,充满温馨。”
文洹紧紧握住双拳,哑声道:“小润他……过得如何?”
夏翎微微一笑,竖起食指贴在唇边,缓缓道:“想知道,可以让那个大哥亲眼回去看看,哪怕只是偷偷地看一眼。”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微微低头道:“文洹,风佑和小润就拜托你了!”
夏衡焦急地冲到夏翎身边,哀声道:“姐,你要走去哪?姐夫不是说要一个月后才能离开这里吗?你……你和姐夫方才背着我们商量了这么久,到底说了些什么?姐,你要抛弃我吗?”
夏翎看了又慌又乱的男子一眼,脑海中闪现出无数凌乱的场景,这是作为夏翎的一生,这一生是她的,却也不是。
“夏衡,我要去的地方与你无关。”夏翎轻轻拍抚着他的手臂,淡淡道,“一个月后,阿修会送你回晋海,你无须担心。”
夏衡扣住她衣袖的手指陡然收紧,绞缠在一起,青筋暴起。他的神情一变再变,可最终还是隐忍下来,默默退到一旁。
千丝万煞网再度笼罩住整个结界,风佑等人再也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夏翎靠着透明结界壁盘膝坐下,望着缓缓走到她面前,随便挨着根树干席地而坐的曲临渊,轻声道:“阿修,小曦和在天奎宗的师兄沈清,我将他们托付给你了。”
曲临渊紧抿着唇,神色冷淡,却还是别过脸点了点头。
夏翎将迷藏环褪下来,递给他,柔声道:“解开灵力结扣的符阵你早知道,这里面有一件东西是我专为你炼制的,已经完成很久了,只是在绝灵域中没什么用,所以一直没有给你。等我走了以后,你再打开。”
“从今往后,不要再放任自己忍受痛苦,不要勉强自己满足别人的心愿,不要再日以继夜不眠不休研究医术。我花了三年时间才将你的作息习惯改正过来,不要让我的努力付诸东流。”
夏翎擦去脸上的泪水,深深地凝望着他精致如月神般的容颜,轻轻道:“阿修,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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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水温可以吗?”
当清泠如水的声音响在耳畔时,她依然恍惚觉得是在做梦。
少年的手修长有力,微凉的掌心带着薄茧,一手拢起她的长发,另一手舀了水轻轻冲洗下去。
她侧着头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洗头?”
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少年微微弯曲的身形,皎洁如月的脸上噙着淡淡的微笑,手中做着服侍她的事,神情却仿佛在拈花微笑。
她有些发呆,好似觉得这样的场景太过美丽,又好似知道自己在梦中,随时都会醒来。
少年将带着清香的皂角轻柔地打在她乌黑的长发上,笑得云淡风轻,眸中却闪烁着一道莫名的柔软光芒:“你曾说,法术神通最大的用处就是省了你清洗打理的功夫。果然,龙域中十年,你从未如寻常女子般泡过一次澡,仔细打理过一次头发。如今,我为你服侍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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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呆呆地看着眸光如水般温柔的少年,却直觉地知道他是在透过自己看着别人。
她心口微微窒闷,仿佛是被细小的针戳刺着,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说得我都听不懂。”她缓慢而坚决地道,“你说得一定不是我。”
少年漫不经心地笑着,手上的动作娴熟而柔和,仿佛是在呵护最珍贵的宝物:“总有一日你会懂的。”
绾青丝,结同心,夏洛,总有一日你会懂,而且永世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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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夏翎第二次喝下封灵水,因为锁魂珠与这具躯壳的契合度,这一次的封灵水自然要比上一次强效得多,所带来的副作用也更难以忍受。
在封灵水滑落她喉咙的瞬间,曲临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出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这些银针无声无息地没入夏翎身体各大穴位。霎那间,还未来得及蔓延的疼痛戛然而止,夏翎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麻麻的,好似失去了知觉。
难道这就是变相地全身麻醉,她的脑中刚刚转过这样一个念头,眼前突然一花,脑中一片空白,恍惚间失去了知觉。
曲临渊慢慢将银针收回,千丝万煞网与透明结界壁隔绝了三方世界,而他呆在只属于他们的小天地中,将昏睡中的女孩轻轻拥入怀中,仿佛拥抱着全世界。
“夏洛,这一次我会送你回去。”精致如白玉雕刻的脸上神色平静,双眸却闪烁着最执着炽热的光芒,“欠你的我还给你,你欠我的,却要你偿还一生一世。”
十年前,堕魔谷。
他看不清那缕幽魂,却能清晰地感应到,那个人缩回手时的恐惧、留恋、悲伤、希翼。
那样浓烈无助的情绪如潮水般涌入他心中,让他不知所措,更让他好奇关注。
所以,在那缕幽魂缩回手,破碎虚空的漩涡开启时,他一时鬼迷心窍,竟释放出回阳九针引之一的逆凫,阻止了她被时空漩涡卷入的趋势。
那时,强撑至极限的韩煜已然昏迷;那时,芥子空间强行扭曲,所有生灵均陷入短暂失魂。唯有修炼过往生回阳诀的他,睁大了双眼见证着这奇迹般的时刻。
截然不同的陌生世界,稀薄却奇特的灵息波动,还有那千丝万缕交结在一起的诡异符阵。他既好奇于这缕能久存于天地间的幽魂,更惊讶于破碎虚空后奇异诡谲的世界,逆凫丝无形探入,漩涡内外世界的符线结构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让他流连忘返,沉溺其中。
以致于当他清醒过来时,开启的漩涡已然关闭,那缕幽魂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吸力带走,失去了离开这个世界的唯一机会。
逆凫丝收回来时,他能清晰感觉到灵丝中附着的悲伤痛苦和希望,那些痛楚和执着支撑的希望实在太过鲜明,以致于明明不过眨眼刹那,却如刀刃划过心脏,留下狰狞伤痕。
曲临渊闭了闭眼,单膝曲起半跪在结界壁前,逆凫丝无声无息地从他腕脉处钻出,又如细雨入水般悄然没入结界壁中,泛起轻微涟漪。
他收紧手抱住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子,低头轻轻吻过她温凉的眼睑,柔软的双唇,摩挲流连。
直至焚灵蚀骨的庞大力量开始在女子体内蠢蠢欲动,他终不得不放开手,右手掌心贴住冰凉的结界壁轻轻吟唱——
“天道尽,神魔逆,九天轮回太虚境。厉鬼啸,泣血生,九幽阴魂俯首听。坎离乾坤,阴阳轮转——开启虚空之门!”
低沉清雅如风吟般的声音缓缓响起,吟唱一遍,却声声不息,无限环绕。
霎那间,天摇地动,一方小小的天地,空气如水银般凝固滞碍,透明结界却开始剧烈起伏波动,犹如摇晃的水帘,一步便可跨入。
曲临渊再不犹豫,手腕中的逆凫银丝忽然如编织密网般无声无息地飞射出去。
它们有些没入结界,有些黏着上夏翎昏迷的身体上,无孔不入。
这是一颗与躯壳完美契合的锁魂珠,想要封印它,逃脱它,实在需要承受太大的痛苦。
这个人明明那么怕痛怕苦怕累,这个人明明隐忍到了极点,自己又怎么能放任她再次承受这样的魂肉剥离之苦。
肉眼不可见的银白色灵息从他指尖缓缓流泻而出,顺着纤细的逆凫没入夏翎体内,银白的灵息氤氲笼罩住她的全身,折射出淡淡的五彩光泽,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因痛苦而紧皱的双眉缓缓舒展,夏翎的脸上露出宁静的笑容,仿佛梦到了什么美好的场景,一滴晶莹的泪珠却从她眼角滑落,无声无息没入灰色的泥土之中。
曲临渊神思凝重,专心致志地操纵着手中千丝万缕的逆凫,一面强行将夏洛的魂魄从躯壳中抽离出来,一面以分解千千万万个连结符阵的方法开启破碎虚空之门,同一时间他还要运用回阳诀,减轻夏翎所承受的痛苦。
浓密树顶上的阳光细碎洒落在他苍白如雪的精致容颜上,修长莹白的手指在阳光与阴影间轻轻波动,残影连绵,描绘出最动听的乐谱,最华丽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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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翎再次恢复意识时,魂魄已然漂浮在了空中,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高楼大厦人来车往的世界和一个如神祗般俊秀清雅的男子。
男子犹如象牙雕琢而成的双手在空中轻轻拨动,指尖处连结的是千万缕纤细的银丝。
这一刻,男子白衣素服,容颜绝世,手指如影颤动,眸中映照着一个陌生的世界,却仿佛这世间一切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心念之间一般。
夏翎轻轻呢喃了一声:“阿修……”
男子如有所感,马上抬起头,眼中映照的世界瞬间消失,清冷褪去,炎灼炽热的双眸深深凝望着她,一瞬不瞬。
“呼啦”一声轻响,本已摇荡不稳的结界突然如漩涡般旋转,转眼片刻,漩涡便已越来越大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空洞。
那个空洞中有着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着夏翎靠近,但这方世界却又存在着另一股巨大的吸力,阻止着夏翎的离去。
男子轻轻闭了闭眼,冰凉的指尖微微颤动,哑声道:“走吧,不要等我后悔。”
逆凫丝交错穿行,随着男子的动作如精灵般轻盈跳动,拖着夏翎轻飘飘的魂魄朝那越来越大的漩涡飘去。
“阿修,你保重!”夏翎朝他呼喊,“一定要保重!”
男子一步步跟在她身后,目光半分舍不得离开不住回头的她,心神却全副耗在操纵结界分解和虚空之门开启的逆凫丝上。
就如他一开始所说,结界中的大小符阵如星网密布千重万叠,稍有不慎,便会让夏翎的元神魂魄被吞没洇灭。所以在破解结界的过程中,他绝不能有片刻分神,更不敢分神。
漩涡形成的时空通道是那样长,隐隐看到光芒,却一直未到尽头。这条通道又是那样短,怎么都看不尽那双眼中深深掩藏的不舍哀伤,说不够珍重珍重。
结界另一端,那个曾经熟悉的世界,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从今以后,她还是夏洛吗?她还能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吗?她的魂魄究竟能否找到归处,这一切的一切,是那样让人心生忐忑,却又无限期盼。
眼前突然一亮,炎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夏翎的魂魄剧烈颤抖,无法抑制自己想要哭泣和大叫发泄的心情。
她来不及去多看一眼自己好不容易回归的世界,马上回转身去,深深凝望着将她从绝望的深渊底层一点点拯救上来的男子,哽声道:“阿修,再见,还有谢……”
然而,她带着哭腔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完,却突兀的戛然而止。
男子那永远幽静平和的双眸中,那古井不波的面容上,竟泛起难以遮掩的错愕和慌乱。
仿佛是这样的震惊来得实在太过出乎意料,以致于,那双一直操纵着逆凫丝分解结界的手,终于出现了片刻的停顿。
夏翎脑中“轰”一声响,猛地回过头去,结界外的景致瞬间映入眼帘。
广阔的操场,穿着统一运动服的学生,不远处轻轻飘摇的柳枝,还有挂着横幅的安静教学楼,楼道中阳光没有照射到的昏暗角落……一切的一切,近在眼前,却恍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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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洛,洛洛,你想什么呢?”
从梦境中脱离的女孩突然被推醒,她呆呆望着眼前昏暗的楼道,还有背光站立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恍惚道:“你在叫我吗?我们认识?”
韩煜回过身,目光穿越了遥远的距离和厚实的墙壁,落在河边枝叶摇摆的柳树下。
那里有一个少年目光冰冷地望着他,他犹如雕塑般一动不动,不发一言,却在无声地警告他,流逝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
韩煜闭了闭眼,遮掩去眸中赤红的血腥,强忍住杀戮毁灭的欲/望,回转身朝神思恍惚的女孩走去。
“夏洛。”他伸出手紧紧扣住那瘦弱的,弹指可折的肩膀,声音轻柔暗哑,宛若晚风低吟:“三百年前你用一个女人的名字在我生命中下了最深刻的诅咒,如今,我将它还给你。”
韩煜温柔地笑着,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轻吻她带着皂角清香的头发,一字一句缓缓道:“终有一日我会带你回到这个世界,执手相待永不负。”
“夏洛,你只能信我。除了我,再也没有人能送你回到这个世界,再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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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煜?!”夏翎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事实上脱离锁魂珠的灵魂会慢慢失去视力和听力,她也真的无法相信。
韩煜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自己的学校?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可能。
她下意识地往前飘动,想要看清楚那昏暗楼道内的景象。
可是突然间,一股巨大的拉力从身后传来,她猛地回过身去,只见曲临渊脸色苍白,怔怔望着自己收回来的右手,如黑曜石般透澈的眼眸失去了光泽,沉淀下无尽的痛楚与爱恋。
是放手让她快乐,还是收手将她挽留,一念之间,一步之遥,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收回了手。
自私与留恋,不舍与恐慌,在这一刻牢牢盘踞心头,他不会忘记,许多年前,韩煜不知道,他却清晰感应到,那个女孩缓慢伸出去的手,和魂魄中残留的挣扎与怀念。
犹如时光倒转,轮回往复,这一刻,他们兜兜转转,三人依旧将戏剧重演。
“阿修!”夏翎看着曲临渊惨白得过分的容颜心中惊恐一片,正想开口问他发生了何事,突然整个魂体如被灼烧般剧烈疼痛,开启的漩涡通道仿佛要坍塌般疯狂扭曲。
天旋地转,魂魄犹如要被撕裂般,她逐渐失去了知觉。耳边隐隐响起了悠扬的歌声,融融浸浸,却又如泣如诉,苍凉得她想要落泪。
芳华醉,浮云摇,寥落清霜泣无言。
宿世缘,轮回债,蓦然回首殇流年。
谁不悲那,韶华易逝红颜老。
谁不泣那,彩云易散月难圆。
…………
小佚
2012-1-1601:10
下次更新,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