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你在跟谁说话。”
千里之外,晋海沿岸。
沈清闭了闭眼,转身望向来人,淡淡道:“妖兽尸体都已清扫完毕了吗?”
那是个看上去三十几岁的青年剑修,眉目俊秀,丰姿动人,可那张俊朗的脸却完全被他眼中的妒忌怨毒之火破坏扭曲:“沈清,你别以为自己在比剑大会上战胜了我就能趾高气扬!你算什么东西?我吴修大杀四方,名扬天下的时候,你不过是黄吉收养的一条狗。”
沈清连看都未看他一眼,扬长而去,迎面碰上自己的师弟,笑着向他汇报:“师兄,妖兽已清理的差不多了,我们随时可以起身回师门。”
沈清点了点头,神情冷漠,眼底深处却不自觉泛起几分温柔的涟漪。
那小师弟搭着他的肩膀嘻嘻笑道:“师兄,想夏师妹了吧?”
沈清的身体一僵,低喝道:“黎骁,别胡说。”
小师弟黎骁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故作冷漠的脸哈哈大笑:“大师兄,你就别掩饰了,你那点心思,在我们天奎宗还有谁不知道呢?虽然我们都觉得才练气期的夏师妹配不上你,不过你若真心喜欢,师兄弟们也是会支持你的。”
沈清撇过头没有说话,快步离去,黎骁只瞥见他落寞的侧脸,心中一慌,连忙几步追上他:“大师兄,我开玩笑的,你千万别生气。其实夏师妹挺好,真的,你这么喜欢她……她自然是好的,不好也得是好的。”
沈清停下脚步,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却忽听前方传来一阵惊呼。
沈清脸色微变,飞速掠身而去,只见一个身着莲华派衣衫的剑修正指着一个山壁间狭长的小道低喊:“我方才好像瞧见一只灵兽跑了进去。”
“灵兽?”沈清询问间,所有晋南外派屠妖的修者都已聚集过来,“究竟是妖兽还是灵兽?”
那莲华派剑修一脸慌张地摇头道:“我……我只是看到一个身穿红肚兜的小孩,只碗口大小,身上灵气极为浓郁。”
“万年草精!!”几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叫道。
所谓万年草精,即尘世间从诞生起便粗具灵性的仙草,经过万年的生长和灵气滋养,再因各种因缘际会幻化而成的类人形精怪。
那是修仙界真正的无价之宝,无论是炼成丹药服用,还是收养为灵宠随身携带,都会给修仙者带来无法想象的好处。
吴修脸上惊喜狂热之色一现,当即道:“我们追!”
说完,提剑便冲入那狭窄的阴暗的小道中,身影片刻便消失无踪。
其余几人一见吴修离去,顿时也都心痒难耐,纷纷将目光投向沈清,脚步却已不由自主地向山道方向挪动。
聚集在这儿的修者虽说来自于不同门派,可却都是参加过比剑大赛的精英,他们心中都知道沈清的实力。这几个月剿灭妖兽,危机时刻也多次凭着他临危不乱,援手相助,才得以保全性命。是以,在心底下,除了吴修,这些人还是隐隐将沈清当作领袖看待的。
沈清目光冷凝地望着那山道,皱眉道:“此次晋海沿岸出现妖兽暴动本就不合常理,如今竟又让我们发现稀释之珍——万年草精,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沈清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心下一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皆浮现惊疑之色。
就在这时,忽听吴修的尖锐的喊声从山道深处隐隐传来:“你……你们快来,这里……这里有许多草精,我……我一人抓不住它们!”
山道很长很深,吴修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处,断断续续,隐约颤抖,却清晰可闻。
惊疑畏惧之色瞬间为惊喜贪婪取代。
方才发现草精的莲华派修者急忙道:“我……我去帮吴师兄。”
说完急急忙忙便冲进了山道。剩余的十几人哪还耐得住,纷纷抽出长剑。
“沈师兄既然畏于冒险,不如就在这里等我们消息吧。”
转瞬间,山道外密密麻麻的人便只剩下七八个穿天奎宗服饰的年轻剑修,他们眼巴巴地望着沈清,神色热切而期盼,身体却乖顺地一动不动。
沈清叹了口气道:“如若里头真的有什么事,难道我们还能见死不救吗?黎骁,你留在这里……”
“不要啊!”黎骁大叫,“师兄,大家都去抓草精,我才不要一个人留在外面。”
沈清皱眉:“若我们都出了什么事,何人向师门报信?”
黎骁苦着脸哀求:“我们这么多人,即便真的有什么厉害危险,总也能自救的。可师兄将我一个人留在外面,若是突然来了什么厉害妖兽,我可怎么对付得了啊!”
沈清被他说得没辙,头痛地望向其他人,被他盯住的每个人都立刻摇头,表示自己绝对不要留在外面把风——毕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灵兽草精啊,如若不进去抢,哪里轮得到自己?
沈清手握长剑安静地走在山道上,身后跟的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师兄弟们。
山道越往里走就越狭窄,两边的峭壁几乎抱合在一起,遮住了天,遮住了阳光,投射出一道黑漆漆的阴影。
沈清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山壁,胸口压抑的难受,总觉得两旁的山崖仿佛随时都会倾轧下来一般。
“大师兄……”黎骁挨到他身边抓着他衣袖喃喃道,“这里怪可怕的。”
沈清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安慰,回头望向黑暗中仿佛消失了的来路,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重。
幸好,这山道的方向从未改变,笔直向前,而且似乎也并不长。
当耀眼的光线从狭窄的山道中投射进来时,饶是沈清这样的心性,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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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提气,脚下瞬间生风,三尺离地,朝着那亮光,疾驰而去。
通红闪亮的光线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沈清以手遮掩,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可是下一瞬,他就因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眼前竟是一个巨大的血池,内里岩浆翻滚,血腥味弥漫。
方才踏出山道前全身的阴冷之感仿佛还未散去,下一刻,皮肤却马上感受到了一阵要被灼烧般的炎热。
在血池的四周,零零散散躺倒着数十个修者,都是此次与他同行的晋南剑修,只见他们或躺或坐,神色愤怒恐惧,却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显然是被施了什么法术。
沈清长剑一横,拦住身后跌跌撞撞,吓得双膝发软的师弟们,目光却掠向血池后方,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
只见离血池数十米远的地方,整整齐齐站着数百个黑衣劲服的青年剑修。
只见他们十人一排,整齐站立,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冰冷坚毅,没有一丝摇动,仿佛是人偶一般,对沈清的提问充耳不闻。
可是,他们眼中所投射出的某种热血残酷,却又让人清楚知道,他们并非受人控制的木偶。
“将军,这是最后几个了。”一个冷冰冰如毒蛇般的声音突然传入沈清耳中。
他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在那群黑衣男子的正前方站了一个裹着灰貂锦裘的男子。
男子看上去三十左右年纪,面容俊朗,皮肤是蜜色的,却有着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浑身慵懒而随意,举手投足间却散发出难以名状的威慑气息。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的面色苍白,脚步有些踉跄,正皱眉看着那沸腾的血池,叹息道:“准备启动阵法吧。”
“将军——!”扶着他的黑衣男子神色大变,颤声道,“将军!你的身体怎能再……”
灰袍男子挥挥手打断他的话,目光望向沈清,唇角微勾:“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力持镇定,倒也算是个人物。你叫什么名字?”
沈清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缓慢地踏前几步,尽量地忽略掉手心和背脊的汗湿,沉声问道:“你们不是晋南的修者?这血池中封印的是何物?”
是的,这个巨大的,沸腾着炎灼之气和刺鼻腥味的血池正是一个巨大的封印。这世间知道这种禁忌封印的人并不多,可是沈清却不知为何,第一时间便想起来。
许多年前,他曾见夏翎在翻阅一本古籍,那本古籍用特殊的材质做成,封面一片空白,没有题目也没有署名。
夏翎翻了几页丢在一旁裹衣呼呼大睡,他忍不住拿起看了几眼,书中全是一些奥妙符阵的讲解,其中一个便是这以血为媒,以炎为介,以热流为符线的——血咒结界。
当时,他猛然合上那书匆匆离去,心中翻腾惊骇,却下意识地强迫自己忘记,忘记。
是的,忘记!因为唯有这样,才不会觉得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也唯有这样,才不会想起许多年前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却无能为力的一幕。
那灰袍男子闻言显然一惊,瞧着他的目光甚至带上了几分钦佩:“若非解开这血咒结界需要大量精血冤魂,我倒真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将军,既已有这些生魂血祭,将军何必再以身犯险?”站在灰袍男子身旁的黑衣男子满脸焦灼地劝说,“将军刚刚才承受过一次封印反噬之力,若是再承受一次……”
“墨七,你无须多言。”灰袍男子淡淡道,“只要能取得这血咒结界中的古魔精魂,不仅能令韩煜的赤猷剑威力减半,更能助主上成就同契归元,神功大成。我既然答应了主上前来晋海,便自然要做到。更何况,你我性命皆为主上所救,如今便是还给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墨七哑声道:“那么就让属下来!”
灰袍男子瞧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地摇头:“墨七,以你如今的符阵造诣,还办不到。不要再废话了,将他们聚集起来,缚在血池前方。”
墨七眼中泛起强烈的痛楚和不甘,却最终被狠狠压下,垂眸道:“是,将军。”
小佚
2011-09-182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