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涌入的大批经验点让苏时一怔,转眼就意识到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将铃铛在手中握紧,魂力已催发到了极致。
能叫那位阔别已久的黑暗友人这样惊恐的情况,只可能是对方不仅已经占了自己的身体,还已经被自家爱人给认了出来,还马上就要被按着往死里揍了。
黑暗友人挨打早挨成了习惯,倒是不必太过担心,可只要想起那晚陆濯困在回忆中的挣扎绝望,苏时心里便丝毫轻松不起来。
他是在梦境中被拽到了这里,腾身而起才发觉竟是玄天宗境内。此时宗门早已被魔圣临世搅得人心惶惶,从上到下乱成一片,他却已分不出多少心思去管,确定过方向,就马不停蹄地直奔回去。
黑暗魔圣没能跑出多远,眼前就蔓开了滔天的熊熊烈焰。
求生的本能叫他堪堪刹住了去势,胆战心惊地回过身,迎上那双眼睛里的慑人寒芒,忽然狠狠打了个哆嗦,口不择言道:“我我走错身体了!你别打我,我这就把他还给你,马上就还!”
他还在拼命试图解释,陆濯却仿佛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以烈焰将他牢牢困住,眼中已显出不加掩饰的凛冽杀意。
灵魂深处腾起隐约共鸣,苏时脚下一顿,心中陡然沉了下来。
他果然没有猜错。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惨烈回忆,才能叫那个人因为找不到自己,就生出这样疯狂的心魔来。在两人重聚前的那些时间里,陆濯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还一点都不知道。
自己的心魔只要有锅就行,爱人的心魔大概也是有了自己就能平复。看起来仿佛没什么不同,可自己要是回去得晚了,拖到心魔独立离体,说不定就要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陆濯扯着自己不放手了。
脑海中想象的情形叫苏时本能打了个冷颤,给自己买了个加速的技能,身形就又陡然快了几分。
陆濯御剑立在半空,周身法力几乎已不受控地激荡碰撞,眼中黑气起伏不定。
是他的错。
明明都说好了一定会保护好爱人的,是他叫苏时放心休息,也是他承诺了会一直守在旁边,可这一次,居然在眼皮底下又将那个人生生弄丢了。
强烈的自责几乎叫他失去理智,虽然无法对眼前的身体下手,神魂之力却已毫不留情地点起灼烈火焰,将那具外来的灵魂炙烤其中:“他在哪?说!”
周身转眼被置于无边烈焰之中,黑暗魔圣惨呼着哀嚎不定,却又根本不敢说出自己居然把那个更惹不起的老朋友关在了摄魂阵里。只瑟瑟发着抖,低声求饶道:“他没事,我这就去把他给你送回来,我不知道你们两个跑到这里来私相授受了,你放了我……”
要是真被对方知道自己想要抢夺这具身体,甚至居然还生出过吞噬那具神魂的念头,他大概也不用想着再回到安全又温暖的小黑屋去了。
自由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偷跑出来的黑暗工作人员被烫得眼泪横飞,一边在后台通讯上疯狂召唤着老朋友救场,一边忍不住怀念起了在小黑屋里幸福安稳的美好时光。
接连呼叫了几十次,苏时的系统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了回应,给他发了个定位回来。
……
要完。
看着依然停留在玄天宗内的定位,黑暗魔圣眼前一黑,身形也忍不住晃了晃,忍不住狠狠捶了一把脑袋。
光想着要苏时回来解围,却忘了打开那道摄魂阵的束缚。他要放开苏时,就必须先赶回去,可苏时要是不回来,他今天怕是就只能埋在这里了。
才懊悔地捶上脑袋,他那只手臂就被牢牢制住,耳畔声音沉得叫人胆寒:“你若敢伤他身体,我并非不能炼化了你!”
“我不是,你等等,我能解释”
系统被留下兢兢业业地模糊着众人的记忆,定位也自然还在玄天宗内。黑暗魔圣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炸开了摄魂阵,只觉越发心惊胆战。
眼看对方的火焰已经隐隐转为更令人胆寒的墨色,一道灵光忽然划过他脑海,急中生智凝音成线,匆忙暗中传过去:“我是来给苏时送经验点的,不小心走错了!你们家那位不是缺经验点吗?我有好多,都是打算送给他的!”
虽然工作人员不能在外人面前轻易暴露身份,却毕竟还是保命重要。看对方的数据不像是以前每次都被修饰过的长度,黑暗魔圣铤而走险,毫不犹豫地打出了感情牌。
听到他口中那个名字,陆濯身形一顿,微蹙了眉望着他,眼中黑气闪烁不定,许久才渐渐恢复清明,沉声道:“是券吗?”
“啊?”
黑暗工作人员怔了怔,下意识茫然应声,瞥见对方周身又迅速转向漆黑的烈焰,立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是券!都是券!给他零花着玩的,想买什么买什么,私下转的不走公账!”
……
滔天的烈火灼焰渐渐熄灭,神魂识海忽然清凉下来,黑暗魔圣打了个哆嗦,心有余悸地抹了把汗。正要偷偷溜出去放人,却忽然被牢牢定住了身形。
即使被心魔所控,陆濯也显然没有那样好糊弄。法力将他神魂困住,声音依然透着未散寒意:“空口无凭,他人在哪里?”
“他在”
又绕回了最初的问题,黑暗魔圣为难得几乎哭出来,支吾半晌才鼓起勇气讷讷道:“我请他去我哪里做客,同他开了个小玩笑……”
陆濯根本不信他,神识毫不留情侵入对方识海,一眼就扫到了当时的情形。
被困在阵中的身影不知经历了什么折磨,竟显得极为模糊缥缈,若是叫不那么熟悉的人看了,只怕几乎已认不出面目。虽然听不清说着什么,却能分明看得出周身全无掩饰的冷淡敌意。
苏时向来是温润从容的,他想不出究竟是多叫人绝望的遭遇,才能叫对方显露出那样尖刻的锋芒。
“不对,你看串行了!他是在和他那群朋友说话,我就是摆了个摄魂阵把他拘过去”
隐隐感觉到对方周身气势再度变化,黑暗魔圣遍体生寒,仓促解释了一句,才发觉自己竟说漏了嘴。
他本来就是专攻反派出身,行事自然也是鲜明的反派路线。把人家的神魂从梦中拘走困住,又放了狠话、夺了身体,那时偏偏又得意忘形,也没留意阵中那道虚幻的身影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这样一套下来,就算换了谁估计都要忍不住打他,更不要说是护苏时护得近乎偏执的那一位了。
陆濯神魂本就已被心魔冲击得不甚稳定,见到那般情形,只觉心痛如绞,眼中黑雾愈浓,甚至已漫过隐隐血色。
迎上那双眼里再度灼起的真实杀机,黑暗魔圣暗道不妙,抛下身体扭头就跑,却才飞到一半,就被一层透明的无形屏障给结结实实地撞了回来。
他去势太急,这一下撞得头昏眼花,行动迟滞一瞬,身后已灼起了滔天烈焰。
衡量了两方距离,苏时匆匆赶回不复峰,借传送阵法赶回山坳村中,正看到了眼前几乎要命的情形。
陆濯一手紧紧拥着他的身体,周身杀意翻腾不定,原本灿金的火焰竟已隐隐透出漆黑。不慎捅了天大的篓子的黑暗魔圣被困在火中,已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紧紧缩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安定了多年的村民都被这样的变故吓得不轻,紧张地望着天上变幻不定的光芒,生怕这两位神仙打架打得兴起,挥挥手便毁了村子。
“陆濯!”
自己离他们还有些距离,苏时已差不多没了力气,又不能燃烧神魂加速,提气高声喊了一句,却并没能叫爱人从心魔的暴走中回神。
苏时心下沉了沉,深吸口气振作精神,咬牙撞进自己身体里,将他整个人结结实实扣住,硬生生按回院子里:“醒醒,我回来了!”
陆濯本能地不知抵抗他的力道,又怕伤到院中草木,竟连护体法力都不用。被他扑在地上,闷哼一声,却依然抬手牢牢护住了他的身体。
漆黑的眼瞳里拂开杀意,就只剩下了深重的惶恐和迷茫。
苏时胸口酸涩,半跪在地上将人抱住,声音不觉发哑:“怎么都不知道留护体气劲,不知道疼么?”
“是他的院子,他会回来的……”
陆濯低声开口,踉跄着站起身,看情形似乎还想要把地面上被自己砸出的凹坑整平。
苏时几乎喘不上气,抬手去拉他手臂。陆濯不会反抗他,被他一扯就又老老实实站住,目光却还落在地面上,一遍遍重复着:“他会回来的,我不难过他就会回来了……”
好不容易才给哄好的。
苏时心口疼的要命,望向闯了大祸的黑暗魔圣的目光也透出毫不掩饰的恼火。黑暗魔圣自知理亏,咻地躲进院中避光角落,吓得再不敢轻易冒头。
“好了,我回来了,你看,我都回来了。”
苏时扯着人回了屋子,随手张开结界,将对方几乎冰冷的身体拥住,轻轻吻上去,眼眶终于发烫:“对不起……”
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很难过,可还是低估了对方会有多难过。
被他吻上去,陆濯就乖乖顺着他的力道坐在榻上,眼中黑气已消退,目光却仍茫然怔忡,迟缓地抬起头望着他。
苏时耐心地将他拥在怀里,一下下拍抚着怀中依然绷紧的脊背,正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做,系统却也刚好忙完了另一头的事,顺着摄魂阵留下的路径钻回了他的识海里,清脆的铃铛声就忽然响了起来。
已经听惯了铃铛声,苏时尚不觉有什么,陆濯却忽然拉都拉不住地站起身,急匆匆要走出去。被苏时拉了几次都挣不脱,僵硬回身,眼底仍恍惚,神色却分明显出焦急:“他不舒服……”
脑海中忽然划过某种闪电般的感触,苏时呼吸微摒,下意识松了手。
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同他保证过自己只要不舒服,就会晃一下铃铛?
只能晃铃铛,说明连说话的力气都已不足,在自己已经连晃铃铛都做不到之后,又接着发生了什么风动铃响,是不是也能稍微叫他觉得不那么难过?
诸般念头乱糟糟拥在心口,苏时身形不稳,扶着桌子坐下去,望着那个茫然得像是被抛弃了的身影,终于再忍不住,攥拳狠狠砸在了闷疼个不停的心口。
清冷法力直击神魂,他尚不觉有什么,陆濯却忽然狠狠打了个激灵,目光彻底归于清明。茫然环视一瞬,视线凝在苏时身上,竟显出欲言又止的忐忑紧张。
苏时抬起头,极轻地叹了口气,撑身走过去,把他拉回怀里抱住。
温润气息重新盈满怀抱,终于安抚了几乎崩溃的数据流,陆濯轻轻打了个哆嗦,抬起手臂将他拥住,低头吻上颈间微凉的皮肤,慢慢磨蹭着他的鬓发,声音哽咽发闷:“我难受……”
“我知道,我刚才捶的。”
见他总算清醒过来,苏时也松了口气,顺口应了一句。隐约感觉到颈间的动作委屈得一滞,连忙又安抚地胡噜了两下对方的后背,放缓语气哄他:“没事了没事了,抱着就不难受了。”
陆濯就不说话了,只是依然抱着他,在他颈间轻轻蹭着,吻上来的力道小心又珍惜。
往日温暖的身体到现在都还冰凉,苏时心疼他,抱着人亲了亲,抬手揉他头发:“都过去了,都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把所有安慰人的办法都用了上去,怀里的人总算渐渐回暖,拥住他的手臂,眼里透出希望亮芒:“都过去了,是不是?”
“都过去了。”
苏时笃定地点点头,拉着他坐在榻上,倒了杯水给他,却被忽然小心翼翼握住手腕:“有件事我一直没能同你说清楚,之前的那些锅,我一个都没能看住……”
……
苏时憋得几乎内伤,看到他眼眶依然通红,终究还是生不起气,把水递过去:“我知道,丢了就丢了,没关系,你好好的就行。”
爱人居然当真不生气,陆濯又惊又喜,却反而越发觉得愧疚,捧着杯子老老实实低头坐在榻上。
他刚和黑暗魔圣毫无形象地打了一架,又被苏时按着摔在院子里,衣服都刮得破了口子,看着就可怜得不行。苏时看得哑然,最后一点气也消了,正低头替他挑着衣服,却忽然被倾身覆过来的温度暖暖拥住。
“对不起,我这次是真想帮你。”
轻缓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苏时胸口一暖,抬手拥住他拍了拍:“我知道。”
陆濯单膝抵在榻沿上,抱得并不舒服,他索性侧了身,阖目靠近对方怀里,额头抵在他颈间:“你一直在帮我。虽然还不明白具体的情况,但不妨碍我相信这件事。”
眼眶隐隐发烫,陆濯低头吻了吻他,轻声开口:“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件事涉及‘规则’。我每次想要告诉你,都会被主系统强制消音,甚至直接退出……”
“我帮你告诉他,你不打我了行吗?”
窗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苏时心头一凛,抬头望过去,黑暗员工立刻咻地远离结界抱头缩回角落,一气呵成异常熟练,叫他都有些没来得及反应得过来。
“你能说吗?”
陆濯微蹙了眉,也顾不上两人之前几乎不死不休的立场,安抚地揽住爱人身体,将结界解开,痛痛快快开口道歉:“我刚才一时激切,下手重了,是我不对,请你原谅。”
“不不是我活该,我要是早看清楚了是苏时,肯定打死也不过来!”
黑暗员工毫不犹豫摇头,说得情真意切。飞快进了屋子,反手将门合拢,难得地将腰背挺直,望向苏时侃侃而谈。
“你不知道,其实在你们被绑定背锅系统之后,主系统就会悄悄记录你们每一次任务的完成度和所得的经验点,然后根据经验点排名。宿主和子系统都不会知道这些等到排名结束,前十都是要被强制留下来,补充工作人员不足的严重缺口的。”
“当工作人员不好吗?”
苏时微讶,不由好奇了一句。
虽然他的梦想确实是能早日出去,却毕竟看惯了黑暗友人大手大脚腰缠万贯。现在听对方的说法,居然连工作人员都要强制留下,就忍不住对过于寒酸的主系统生出了些许同情。
“怎么说呢,在遇到你之前,我也没觉得不好……”
黑暗员工深吸口气,沧桑至极地长叹了一声。
苏时哑然失笑,还要再问,忽然被爱人又往怀中揽了揽,耳旁响起柔和低语:“这次是对口扩招,一旦被吸纳,以后就会专职负责背锅,永远都要受这些委屈。”
成为工作人员就要永远留在系统中,对于数据来说,当公务员无疑是进化的终极目标,可对宿主来说却不是。
如果把爱人留下的代价是要一次次去背负误解委屈,永远不得解脱,他宁可冒险把爱人送出系统,大不了自己也拼命追上去就是了。
已经被渗透过许多次经验点并不重要,现在总算明白了缘故,苏时倒不觉意外,只是稍一讶异就理顺了情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忍不住好奇道:“那这次你怎么又帮我了?”
……
空气忽然安静,陆濯沉默着揉了揉鼻尖,微抿了唇不开口,面色竟隐隐现出赧然。
一旁的黑暗员工来回看了看,壮着胆子举手补充发言:“因为你肯定进不了前十,但是要是再不拿点经验点,很可能就要拿个倒数第一了……”
苏时被他一梗,轻咳一声朝窗外望去,面色忽然微变:“糟了。”
言罢,他已腾身朝外赶去。
陆濯连忙腾身跟上,两人来到院中,只见那时被黑暗魔圣狠狠撞了一回的封印阵,不知何时竟已蔓开细密裂纹。
眼看独苗苗锅就要出事,苏时才要上前,幻阵已摇晃两下,啪的一声崩开泯灭。
透出的气息引来不少强者,已将山坳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幻阵一开,有人一眼便认出了山坳中正是早该已被屠尽的那处村落,却不知为何竟会出现在此地,人人眼中都透着惊疑。
“我将功折罪,你们等着!”
黑暗员工应付这种场面向来熟练,随手拍晕一个仙修钻进去,悄悄绕进山坳,拎起苏时得意高声开口。
“这魔修孽障将这些村民关在此处,暗中吸取活人精气,被我发现了踪迹,如今已将他们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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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如此?怪不得那鸿渐魔尊修行进度如此之快,果然是行此旁门左道么……”
“听说玄天宗昨夜异动,多名强者竟都伤重昏迷,可也是与他有关?”
“说起来,前阵子紫金之巅围剿那魔头,如何竟到后来就没了消息……”
黑暗员工浸淫反派之道多年,栽赃陷害随口就来,竟也凭空有六七成可信。被系统炸昏过去的人还没醒来,山外强者又毕竟不解实情,果然被他说得隐隐动摇。
苏时明白了他的用意,示意爱人不要出手,耐着性子被他拎着降下云头抛在地下,才把风口浪尖的独苗苗锅护稳,一枚鸡蛋却忽然狠狠砸在了黑暗员工的身上。
烂菜叶破西红柿忽然狠狠砸过来,看着形象骤毁的黑暗员工,苏时心下微愕。下意识望过去,却见村民们竟已拎着村中仅有的锄头铁锹出来,将他们围在当中。
“放开恩公!要知纵然你等仙力滔天,我们也不是不能拼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村民们便愤怒地吼了起来。
明明都是毫无仙力的凡人,刚刚还因为“神仙打架”被吓得不轻,此时赤红着眼睛连骂带吼,竟是已摆出了豁出命来的架势。
黑暗员工从未见过这般情形,被砸得蒙了一瞬,却依然不肯放弃,拎起苏时衣领高声道:“你们看清楚了,他是个魔修,魔修是会害人吃人的!”
说罢,他便一掌平平拍在苏时胸口。苏时心领神会,倒退几步跌坐下去,漆黑魔气随之四下溢散。
四周果然安静了一瞬。
苏时稍松口气,人群中却忽然传来村长苍老平静的声音:“魔修是不是人?凡人看不透仙力魔气,我们只管恩公救了我们,只知道他是个好人,谁问他是神还是魔了?”
早以为平静无波的心绪居然还是隐隐一颤,苏时撑起身抬眼望去,村长却已走过来,将他双手扶起,朝他跪拜下去。
村民们放下手中的粗劣武器,一个接一个朝他跪下,额头顶着地面,被泥土压弯的脊背虔诚跪伏下去,精纯的信仰之力忽然涌入他的神魂识海。
苏时想要退开,脚下却莫名生根。
这个世界在反馈给他力量。
“宿主宿主,我知道那个s级的好评度究竟是什么了!”
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苏时没有应声,眼眶隐隐酸楚,唇角却不由挑起无奈的温暖弧度。
每个宿主都会有好评度的一栏,他从来都是s,原本还以为是有人暗中照顾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这样。
好评度的得分,是由所经历的世界中的那些数据来给出的。
他习惯把数据当成真实的人,所以数据也反给他真实的力量。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力量庇佑,在上一次最终考核失败的时候,他本应被百炼空间绞碎神魂,然后彻底消失。
可他却幸存了下来,只是失去了所有关于最终考核的记忆,重新被投放回了高级世界。
即使是后来被注销封号,进入背锅的世界,其实也未必就是个单纯诓他当公务员的圈套,不然也不会叫自家爱人这么轻松地帮自己刷到了个倒数第一。
受损的神魂是通不过最终考核的,他在高级世界的积分攒得很快,马上就要第二次迎来最终考核。所以主系统才会走后门似的将他拖进下级世界休养神魂,重遇了失落了爱人,然后直到现在。
一路走来,好像所有人都在帮他。
攒了那么多个世界的力量,越灌反而越多。莹白光阵将他围拢,四周全然看不清其中发生了什么。温暖的力量迅速充盈进精神海,连系统都在飞快地进化,惊喜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苏时的手忽然被轻轻握住。
下意识望过去,他的身体已经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轻柔的吻落在额上:“你本来应得这些。”
“好久不见。”
苏时眼眶发涩,温声开口,抬手将面前的爱人拥住,倾身靠过去:“这次我不会丢了。”
积分飞快跳动着,像是忽然超越了某条界限,他的耳旁响起熟悉的主系统机械音。
“恭喜宿主进入【最终考核】,最终考核为无限生存模式,存活难度级别:sss。通过即可回到现实世界,真实程度:允许真实死亡。是否确定进入最终考核?”
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苏时微抬起头,眼里浸过清亮笑意,笃然地反握回去:“确定。”
耳边瞬间寂静,眼前的世界忽然一片漆黑,意识被庞大的数据冲得昏过去之前,他察觉到掌心的力道再度紧了紧。
再醒来时,眼前一片废墟。
被建造到一半的残楼孤零零立在阴影里,钢筋仍戳着未被风化的水泥块,废弃的建筑垃圾堆得触目可及。
这是一片被遗弃的高科技城市,陈旧电缆横空掠过,安静得近乎死寂,天边暮色将至。
身旁空荡无人,掌心的温度却像是还不曾褪去。苏时深吸口气振作精神,撑着身旁碎石一跃而起,正要去寻找陆濯,脚步却忽然微讶停顿。
在他腕间系着条细细的红线,才往前走了一步,就传来了清脆的铃铛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