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邪魔才有锅,怪不得没人来掀,原来是锅根本还没到位。
苏时忽然生出点不祥的预感,等了一阵,机械音果然小心翼翼响起来:“关禁闭了……”
……
胃里忽然开始跳着疼,苏时伸手按了按,深吸口气:“贵系统只有一个反派工作人员吗?”
“不是的!只是有能力夺舍的高级工作人员比较少,主神已经紧急调配其他人员救场了!”
机械音紧张地忽然提高,不迭解释:“主神回复,叫您先自己撑一下,为了您的锅,请您充分发挥创意,尽量表现出被夺舍的邪恶疯狂,嚣张跋扈来……”
苏时的胃就更疼了。
穿行在各个世界里,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接过多少个世界的任务,可即使是这样,他依然没有任何饰演反面造型的经验和信心。
还是一个精分的反面造型。
系统反应很快,立刻去替宿主收集整理了反派培养守则,一股脑传进了苏时的个人面板上。从掀翻西瓜摊到吃西瓜不给钱,居然还有诸如乱扔瓜皮之类的加分项。
苏时简单扫了一眼,就把系统和守则一起顺手塞进了小黑屋。
早该知道正事上系统是绝靠不住的,他好歹也经历了不少世界,没当过反派也见过反派跑,为了能把锅顺利接过来,就算硬着头皮也得演下去才行。
心事重重地坐了一宿,等到天色亮起来,苏时就换了一身衣服,起身出了卧房。
舒墨出身红尘,是未央宗掌门狄浩思最年幼的徒弟。十岁发现仙根被带上宗门,到现在不过十五年,修为就已突飞猛进至渡劫期,甚至主掌一峰,山上不少三代弟子甚至都要比他年长些许。
掌门厚爱,天赋超绝,不止三代弟子无一人敢冒犯这位惊才绝艳的小师叔,连其他几峰的师兄也都多有相让爱护。
反观掌门亲子狄文虹,与舒墨同龄,无数天材地宝堆积,修为却只堪分神,难免被人拿来暗中比较,自然也叫舒墨成了狄文虹的眼中钉。
在被带上山之前,舒墨也是高门大户的嫡子,诗书传家世代风雅,加上一路顺遂天赋傲人,性情难免清高出尘。从来都是一身雪丝织就的素白衣袍,身侧只配一柄纯钧剑,一枚玉佩,再无额外装饰。
要走反派路线,就要先从衣服上下功夫。
苏时在镜前挑了小半个时辰,才从实在叫不出名字的特效里揪出了一身看得过眼又贵气逼人的衣物换上,把纯钧剑配在腰间,深吸口气走了出门。
迎面走来几个本峰的少年弟子,见到他的新造型,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眼里甚至隐隐现出错愕惊恐。
看来方向对了。
总算对自己多少生出些信心,苏时沉稳地错身而过,走得远了些,遥遥听见身后传来激动的窃窃私语。
“师父终于愿意不穿得像是卷纸成精了,我要去告诉师妹!”
“纯钧是尊贵之剑,这一身才配咱们纯钧峰的威风,比以前那一身好看多了。”
“嘘,小声点,师父向来最不喜我们对他评头论足……”
“可师父不是听我们老抱怨才换的衣服吗?他们老说师父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依我看,师父其实只是话少一点,我们应当多和师父说说话才行。”
“走走,师妹们要是知道了,还不得高兴得昏过去!”
……
没关系,还有机会。
苏时深吸口气,努力叫自己忽略身后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捻诀御剑往主峰赶去。
反派就要做反派该做的事,他是打算去抢天材地宝的。
未央宗成名已久,宗内宝物众多。邪魔在强者围攻下受了重伤,现在最需要的就该是天材地宝、珍贵药材,如果夺舍,第一件要做的就是不惜余力地修复灵体,一定会先往藏宝阁去找东西。
苏时一路到了藏宝阁外,立时有守门弟子上前,俯身恭敬施礼,语气不卑不亢。
“舒墨师叔,无令不可擅入藏宝阁,请师叔出示掌门令牌。”
苏时沉默不语,微蹙了眉看他一眼,随手一挥就将他排开数米,径直往藏宝阁走进去。
青年弟子连退数步才堪堪被同伴扶住,却依然被引动了气血,脸上不觉泛起一阵潮红。
藏宝阁归属主峰,其下弟子虽然不及舒墨,却也大都天赋不俗,见他这般目中无人,眼里纷纷生出隐约怒色,却无一人敢贸然上前。
渡劫期已是人修顶端,有长有短,短则修炼几百年,闭关几百年,再渡劫几百年,便可触及升仙之道。
未央宗内只有三人已至渡劫期,除开舒墨和掌门狄浩思,就只有赤霄峰峰主方逐溪。渡劫期内部也细分十境,舒墨虽然只是初入渡劫,却依然不是这些修为只及元婴的弟子惹得起的。
这次的方向似乎终于对了,苏时心下稍安,就要强闯藏宝阁,那青年弟子眼里却骤然闪过惶恐,推开同伴朝他追上去:“舒墨师叔,您不能进去!”
“任逸,快回来!”
“你不要命了!有事去找掌门,你上去做什么!”
平日里舒墨虽然为人清冷,却也从无这般蛮不讲理直接动手的时候,说不定今日就是在外面吃了什么气受。几个同门弟子慌忙上去要拦,那名叫任逸的青年弟子却已挡在了苏时的面前。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下来,任逸几乎站立不稳,勉强靠住铁门,身上却依然止不住地发抖。
面前的人不是惯常的一身白衣,鹅黄色的衣袍用料考究,衣襟袖口都压了厚重精美的云雷纹,更显得整个人风姿如玉卓然出尘,愈发透出叫人不敢亵渎的尊贵傲然。
他要跟这样的人作对……
任逸心惊肉跳,几乎不敢再抬头直视那双眼睛,只是低着头怯懦出声:“舒墨师叔,您不能进去……”
“这世上没什么我不能去的地方。”
苏时开口,负了手望着他,语气淡淡:“你敢拦我,可想过代价?”
他语气虽然平静,透着不耐杀意的灵力却已透体而出,衣袂无声翻飞,将一旁的弟子慑得心惊肉跳:“快,掌门不在,快去请方师叔来!”
方逐溪是掌门早年收的弟子,如今二百余岁,修为已至渡劫五层,虽不及只差临门一步的掌门,却也足以压制舒墨。
苏时实力远超这几人,自然听得清他们言语,也察觉得到已经有人匆忙御剑离开,却只是将威压又增强数分,没有立时下手。
一来,他原本的用意就是将事闹大,越多的人知道他举止反常行为出格越好。二来他也想看看,这个世界的爱人追过来,是打算从哪个角色身上下手。
这个世界的主角是掌门幼子狄文清,他所经历的阶段不如该说是前传。在舒墨悲愤自裁之后,未央宗名声一落千丈,掌门因此生出心魔,渡劫失败而终,方逐溪被邪魔控制的狄文虹暗杀,而狄文虹最终也死在了众人的合力围攻之下。
未央宗因此没落,浩大宗门只剩下萧条的四峰一剑。狄文清携承影剑拜入玄天宗,才会有了后来的一系列奇遇。
小家伙现在才五岁,洗筋伐髓都没过,显然不是个合适的选择。
掌门的年纪实在太大,看人设头发胡子都已斑白,估计对方也是拒绝的,剩余有名字的角色又不及自己的实力,也只有方逐溪的各方面条件还算符合。
不动声色思索间,救兵已被搬到了。
感觉到身后的澎湃灵气,苏时微蹙了眉回身望去,眼里光芒一闪,心里却微沉下来。
方逐溪主修金水二系,实力虽然不俗,气息却清寒锋锐一往无前,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力量。
况且来人看面貌也已有三十余岁,颌下蓄着短须,一身墨色长袍,显得沉稳持重,怎么看也不是那个家伙通常出场的风格。
范围忽然变得十分渺茫难查,习惯了每个世界轻松确认对方的身份,苏时心里莫名生出不安,敛袖回身望向他。
“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收到内门弟子求救就一路赶来,方逐溪落在地上,快步朝他走去,语气隐约显出些许责备,再说下去,却又隐隐和缓下来。
“宗门内的东西从不短着你,若有什么要的,说一声也就叫你拿了,何必闹得这么大?”
方逐溪早年跟随掌门,如今执掌赤霄峰,也兼理宗内事务。他性情方正不阿,待几个师弟面上也严厉,内里却颇有兄长风范。
舒墨比他们年纪都要小得多,又是自幼就被带上了山,几个师兄都纵着他。师父忙于修炼,方逐溪几乎是一手将他带大,对这个师弟亦兄亦父,更是时时多有照拂。
师父才受了伤闭关,听说舒墨在藏宝库外闹事,他来的时候还带着怒气,可此时见到小师弟敛袖独立,眼中似有怅然若失,心里便又忽然软了下来。
小师弟从来都只穿一身素白,他们都是知道的。今日忽然穿得这么漂亮,说不定就是想下山回家看看家人,或是情窦初开初通情?事,来了藏宝库,大概也是想挑些东西去叫家人或是姑娘高兴的。
高高兴兴地一路过来,却被一个三代弟子拦在门外冒失顶撞,小师弟自幼被宠着长大,只怕还没受过这等委屈。
舒墨平素不爱说话,熟识的人同他相处,早已习惯了一句话心底便转上千百个念头。苏时还没来得及答话,方逐溪已经在心里脑补了完整的始末。
收剑还鞘,方逐溪快步过去,语气和缓下来:“怎么了,今天要下山?”
纯钧峰正气凛然,邪魔自然不会待在这种地方,苏时眨眨眼睛,略一思索微微颔首:“要出去一阵。”
“你上山日久,思念家人也是寻常事,出去看看倒也无妨。”
猜想被证实了大半,方逐溪点点头,见那内门弟子也没受什么真正的伤,只是被吓得岔了气息面色苍白,心底更是难免觉得这几个弟子实在小题大做,脸色微沉下来:“多大的事,也至于闹得要出人命一样?”
刚才的气势分明就是要出人命,几个弟子面色讪讪,却不敢还嘴,只是低着头迭声认错。
宗内令牌只有宗主与方逐溪随身携带,舒墨倒不是没有权限,只是因他向来对天材地宝没什么兴趣,当初便也没要那一方令牌。
方逐溪抬手一翻,袖里乾坤使过,将令牌递过去:“你们负责看守藏宝库,也算恪尽职守,今日便罢了。这是令牌,以后你们舒墨师叔来也不必拦着,开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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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逸几乎已经站不住,被其余几个弟子七手八脚搀开,退到一边。其中一个抬手按上封印,灵力涌动,藏宝库的大门就被缓缓打开。
……
原本都已经打算好了只要有人来拦自己,就拔剑打个天翻地覆闹得全宗知晓,眼下的发展却显然有些超出预料。
苏时心情复杂,站在原地亡羊补牢,试图憋出更桀骜不驯的反应来。
方逐溪见他只是立在原地并不进去,只当他是被自己凶了那一句,到现在还堵着气。不由哑然轻笑,几乎用上了待自家晚辈的耐心温和:“师弟,怎么了,不进去吗?”
“忽然没兴趣了。”
苏时憋了半晌,冷声应了一句,拂袖便走。
才走出几步,就被方逐溪拖住了手臂,抬手照背后一拍:“多高修为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不怕叫弟子们笑话?师兄陪你进去,别赌气了。”
他用了传音之法,外人并不能听见,苏时还不及反应,已被方逐溪半强迫地拖着往藏宝库里走去。
居然都没给他留下稍作拒绝的机会。
未央宗发展已有千年,有着不少宝物,除了几件镇宗至宝,剩下的都被藏在这座藏宝库里。
苏时往门口领着,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任逸。
就算自己的威压确实有些慑人,也不该就被活活吓成这个样子,他执意阻止自己进门,说不定不只是因为恪尽职守,而是还有其他更要紧的缘故。
果然不出意料,两人才走过门口,任逸忽然咬牙发狠,居然挥剑朝两人直攻了过来。
一眼就看出他手中拿的恰恰是宗门至宝承影剑,承影常年藏在掌门内室,日夜吸收掌门修炼时逸散灵力,即使持剑之人修为不高,也能发出远超本身的强悍招式。
掌门已至渡劫十层,只差迈过仙凡之隔,灵力几乎已经转变为仙力。在这股力量的长期影响下,即使是他们两个,只怕也要吃些苦头。
苏时原本就一直关注着他,断然将身旁方逐溪反手拦开,纯钧携灵力铿然出鞘,却依然被承影上面所附带的力量撞得连退数步,喉间一甜,就呛出一口鲜血来。
藏宝库的大门在这一击之下竟已被彻底击毁,碎石落下来,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锋锐灵气骤然纵横,方逐溪扶住师弟微晃的身体,震怒之下大步上前,正要夺过那柄剑,却发现任逸已经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双目依然睁着,仿佛仍错愕于自己的死亡,眼中的光芒却已迅速消散。
承影剑已有剑灵,剑身也承载着强悍的力量,如果使用者的实力差出太远,只会叫使用者也一并丧命。
任逸宁肯冒险攻击他二人,也不肯叫他们进到藏宝库里。方逐溪略一沉吟,面色忽然沉下来,拂袖之下灵力迸射而出,将巨石尽数炸开,快步往里追了进去。
苏时方才站定,方逐溪的传音入密已落入耳畔:“还能撑得住吗?传言邪魔逃进了未央宗,怕是就在这藏宝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