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被助理搀着单腿蹦出来的时候,林二少正被林封打得哀嚎不断,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满是狼狈的泪痕。
看着林封冷硬的侧脸,苏时心惊肉跳,讷讷同助理低声开口:“大哥还会打人吗?”
说好的兄友弟恭,似乎和想象的剧情出现了不小的偏差。
“瑾初,林总心情不好,快回去吧。”
望了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青年,助理心情复杂的轻叹口气,厚道地试图把他拖离家-暴的惨案现场。
苏时不肯动,死死攥着扶手,固执地寻找着机会。
他不能就这么不管,这次的锅是为林z背的,林z的安全系数,会直接影响到任务的成败和评等。
眼看着宝贵的经验点随着林封手里的皮带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苏时心疼得要命,瞅准时机蹦过去,拦住了林封的手臂:“大哥,别打了……”
“怎么跑出来了?你好好养身体,不用操心这些闲事。”
林封回转身,神色立即温和下来,反手扶稳他的身体:“去躺着,好好睡一觉,听话。”
“大哥,这次的错在我,就别罚他了。”
单腿站得辛苦,苏时下意识顺着他的扶持卸了些力道,看上去就像是主动靠在了林封身上。他又比林封稍矮上半个头,仰起视线认认真真说着话,细碎的短发落在额前,看起来又乖又温顺。
林封立时心软,想要揉揉这个弟弟的头发,手里攥着的皮带却怎么都嫌碍事。索性随手扔给助理,满意地揉了一把怀里的脑袋。
“好,大哥知道了。你身体不好,大哥先送你回去。”
离屋子也只有几步路的距离,苏时不想在林z面前再被背上一次,林封也不勉强。扶着他一路蹦回去,把人在床上安置好,又看着他听话躺下,才终于起身离开。
还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目光才落到门外跪着的林z身上,他的神色就立即冷了下来,语气严厉地压低声音:“去书房跪着,自己把皮带拿过去!”
林z灰溜溜起身,不声不响地进了书房。
林家兄弟的兄友弟恭整整持续了大半个小时。
看着林二少一瘸一拐地出了书房门,助理才颤颤巍巍地从门口冒了个头。
“来的正好,帮我查件事。”
林封靠在椅子里,慢慢揉着额角,神色竟隐隐显出些疲惫。
助理怔了怔,连忙快步过去:“林总,要查那天派对都有谁吗?”
毕竟是在一起胡闹的狐朋狗友,居然就放任两个喝醉的毛头小子开车上路,林总一定是要一个个抓起来算总账了。
助理替林封倒了杯咖啡,在心里给林二少的那些朋友厚道地上了柱香。
林封抬起视线望了他一眼,沉吟着微微颔首:“查出来,一个一个地打电话,问清楚那天的细节。把出事的那辆车弄回来,再想办法调出所有路口的监控,我要弄清楚那天到底是谁开的车。”
“不是瑾初吗?”
被林总的命令引得微怔,助理诧异抬头,神色显出些不解:“二少和瑾初都是这么说的,他们难道会一起撒谎吗?”
“小z从来不是甘心服软的脾气,如果真是瑾初的错,我这样往死里揍他,他早就要跳起来跟我胡搅蛮缠了。”
林封摇摇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蹙了蹙眉放在一旁:“那时候瑾初居然主动来问我,我就觉得不对——换成是你,在犯了错的时候,会主动再跟我确认一遍自己的错误吗?”
“确实不会,人们在犯错之后,还是更更倾向于回避自己的错处的。”
助理心服口服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件事:“林总,那时候咱们在拘留所里看见了梁秋……”
“先别动他,再看看他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想起那个家伙对穆瑾初动手动脚的架势,林封就又无端生出些不悦,锁着眉敲敲桌面:“太苦了,换杯热可可,加两勺牛奶。”
助理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迎上自家林总不善的目光,打了个冷战端起杯子:“是,我这就去。”
目送着助理一溜烟钻出书房,林封在桌前坐了一阵,还是忍不住站起身。
就只是看看那个孩子睡得好不好。
刚从拘留所那么压抑的环境里出来,又经历了这种事,难免会要做噩梦的。
给自己的担心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林封起身往穆瑾初的卧室走去,却在门口撞见了原本该去冲热可可的助理。
助理正端着托盘里的热可可,保持着艰难的姿势扒着门缝。见到他来就被吓了一跳,正要起身认错,林封已经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然后自己也贴了上去。
屋里隐约传来说话声,能听出是林z在带着哭腔絮絮叨叨,偶尔顺着门缝飘出只言片语。
“……不能叫大哥知道,死定了……”
“不是故意的……”
“再帮我一次,钱全都给你……”
助理本能地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看向林封,后者的眼睛里已经一片晦暗。
屋子里静了片刻,才传来穆瑾初的答话声:“好。”
不带什么感情好,却也没有不耐。就像他以前每次喊的那一句“大哥”一样,几乎叫人生不起任何特殊的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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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封眼底忽然灼起激烈的暗色火焰,抬起的手已经碰上了门沿,里面的声音却又继续平平淡淡地响起来。
“我不是为了你的钱。”
“你这几天安分一点,大哥很辛苦,不要再叫他烦心了。”
林封的呼吸微滞,悬空的手攥握成拳,又重新缓缓落了回去。
他的神色暖下来,眼里一寸寸浸润过温柔的光芒。
苏时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林z,目光平静无波,语气也淡漠,心里却已经感动得恨不得把对方找个相框裱起来。
就在他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林z忽然抹着眼泪冲进屋子,哀求他把那天派对的事也揽到自己身上。
穆瑾初这一段记忆完全是空白的,他还不知道派对上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显然又是一个崭新的锅,从天而降掉到了他的脑袋上。
不愧是睁眼接锅的世界,这种待遇实在叫人感动得要命。
考虑到林z的情绪似乎不大稳定,苏时也没再多说,只是隐晦地提醒了对方一定不要引得大哥“烦心”,就又重新合了眼靠回去:“我累了,你回去吧。”
“瑾初……你都不想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吗?”
他答应得太痛快,反倒叫林z越发不安,小心翼翼地瞄着他脸色,心虚地低声问了一句。
只要知道了就难免会有破绽,苏时一点都不打算刨根问底,目色淡淡地望向他:“你想告诉我吗?”
林z一时语塞,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开口。苏时扯了扯唇角,无聊地移开目光,语意平静清淡。
“不必费心了,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更能容易熬得住——多谢你,这次总归还记得提前叫我知道。”
被他的话刺得无地自容,林z满面愧色,深深低下头:“瑾初,你是个好人,我对不起你……”
苏时轻笑一声没答话,屋子里就陷入了难挨的静默。
再难在屋里待得下去,林z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才把门打开,就如遭雷击地立在了原地。
“怎么了?
苏时微蹙了眉,探身看过去,脸色也忽然变了变:“大哥……你怎么来了?”
“怕你睡不着,给你冲了杯热可可。”
林封从容地温声开口,视若无睹地绕过呆若木鸡的弟弟,把那杯热可可从助理手中的托盘里拿起来,走过去坐在床边。
“你放心,大哥才刚到,什么也没听见。”
苏时忽然觉得有点胃疼。
看到林二少还怔怔站在门口,助理眼疾手快地把人拖出门,一路拉进了楼梯的角落:“二少,想活命吗?”
……
卧室里安安静静,近乎凝滞的空气里,溢散开叫人愉快的可可香气。
苏时一点儿都不愉快。
林封什么都没问,只是放下杯子坐在床边,忽然抬起手,尝试着拢住了青年单薄的肩膀。
臂间忽然被柔软的触感所充实,心口也漫开一片陌生的暖意。
带着淡淡温度的年轻身体温顺地倚在他的肩上,抬头无声地望着他,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叫人心软的不安光芒。
林封的目光暖下来,抬手抚了抚他的头顶:“瑾初,你有什么话要对大哥说吗?”
苏时委屈得要命,闷不吭声地拧过头,悲愤地一脑袋扎在他肩上。
有个大西瓜!
刚接的锅就要被没收了!
那么大,那么黑的一个,刚才还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