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游乐从游泳馆一出来就想起了和姐妹花的约定,歉疚的急忙打了电话,改约了时间,今天实在是没心情应付俩姐妹了。
他现在心压的很沉,而且还是晃来晃去的,甚至还有点委屈。
去年他就知道自己对袁铮的感觉不一样,也努力的忽视了那份在意,安抚自己当成是兄弟间的喜欢,琢磨着拖啊拖,再和女孩交往一下,说不定就回归正途了。
当然,掰不回来跟不上主流他倒也不怨任何人,可问题是为什么他就是弯的啊?这跟一生注意饮食规律却年纪轻轻得了胃癌有什么差别?跟在自己车道安分开车却被逆行驶的车撞断了腿有什么差别!?
能不委屈吗!?
凭什么这事儿就摊到自己头上了?凭什么就不能像个正常人啊?爸爸妈妈早早就不在了,这事儿没地儿怪去,只能怪天怪命!可是那之后怎么还来啊?难道还怪天怪命吗?那凭什么自己的命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游乐就算再能给自己往大了开解,可到底有个极限,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不埋怨不行了!不怨天尤人不行!不委屈不行了!
袁铮和游乐并肩出了游泳馆,听到游乐给姐妹花的电话后也莫名的不高兴了,刻意快走了几步,冲在了前面。
他讨厌破坏自己和游乐关系的任何一个人,文浩不喜欢,姐妹花不喜欢,有时候就算游乐和教练撒娇他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很轻很浅,却是确实存在的,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似乎越发的明显了,让他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他明白了,游乐对他很重要……
从元旦回家,诗雨提出分手时自己失落却不伤心的感觉,他就明白,他和诗雨间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感情又在这异地恋爱上给耗没了。俩人和平分手,分开前还吃了一顿饭,然后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他走在路上,看着那阴下来的天,揣在包里的手摩挲着手机,莫名的就想给游乐打个电话……
说什么?不知道。
或许只是告诉这个消息,说说自己除了家人就再没亲近的人了,你就是独一个,最亲的队友,最铁的兄弟,亲密无间的那种。所以……我在你心里也是一样的吧?
“唉!”袁铮暗自叹了口气,立起的耳朵听不到后面的声响了,他脚下顿住,转过了身。
入眼,就见到游乐捂着嘴,恶狠狠地擦着自己的脸,被羽绒服的帽子遮挡的眼泛着水意,红通通地瞪过来,带着愤怒和委屈,带着指控和悲伤,千万种的情绪都在那双眼底。
来不及隐藏的眼,转瞬即逝的表情,就像天上突然掉了一个冰雹砸在了袁铮的脑袋上,头重脚轻,双眼昏花。
游乐倒被袁铮突然地转身吓了一跳,吸了口凉气,尴尬的一拉帽子,把自己的上半截脸遮得严严实实,揣着鼻音瓮声瓮气地说:“没事。”
袁铮插在包里的手倏然捏紧,脸寒的像树上挂着的冰溜子,尖锐得渗人。
游乐没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脚下加快,三两步超过了袁铮,最后甚至跑了出去,遁了,逃避了。
游乐心惊肉跳地回了寝室,穿着外套就滚进了被里,把自己像虫子一样裹着,一圈又一圈,严严实实的,面朝着墙就再也不动了。
开门的声音响起,袁铮推门进来,冷空气跟着灌了进来,轻轻的脚步渗出一股子慑人的寒冷。
游乐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头皮发麻头发都立了起来,在他身后,半米的距离,清晰地感觉到了袁铮的存在,那双锐利的视线有如实质,戳的他后脑勺森森作痛。
“我……突然想我妈了。”游乐嘟嘟囔囔地开口,说了一个牵强的理由。
“我妈是俄罗斯的美人,听说俄罗斯那国家也很冷,所以到冬天我就想她……”
“听说妈妈因为喜欢爸爸所以都和家里断了联系,到现在我都没见过姥姥姥爷,只知道妈妈家里亲人很多,还有哥哥弟弟什么的……”
“当初,爸妈走的时候我太小了,都不知道哭,或许哭过也忘了,现在挺难得会哭一次,我对他们印象就几张相片,都泛黄了……爸爸的比较多……”
“在体校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们肯定都欺负我没爸爸妈妈,没地儿诉苦去……后来纪向明才和我说,是因为我做人太嚣张了……可我妈要是在,她肯定会管我,我要牛也在我妈面前牛……”
“没几天就要去日本了……我第一次出国,要我妈在,她肯定会帮我装行李,肯定会说我最棒了,说我再苦都能克服,为我骄傲……”
“我想她这么夸我,特想……特想……”
“……”
袁铮的怒气就在小孩这委屈的抱怨里一点点的散了,看着在被窝里的抽泣的游乐,他蹲在床边摸上了褐色的小卷毛,轻轻地揉着,无声地安慰。
这是不是真正的理由?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游乐显然在掏心了。
他从来没听游乐抱怨过自己的出身,一直以来都那么灿烂地笑着,好像父母的去世并不能对他照成影响,他的人生依旧充满阳光和快乐,他看着前方大步向前,走得恣意潇洒,走得让自己不得不盯着他看,被吸引,甚至羡慕。
可原来……不是不在意,只是藏住了,给所有人看明亮的那一面,像是在发光一样的亮。
胸口闷闷的做痛,心疼的感觉随着血管流淌到四肢百骸,像是连着神经末梢都在疼着一样,抚摸的动作是越发地轻了。
游乐为了掩藏一个秘密,迫不得已揭开了另外一个秘密,被迫剥开自己的小孩从最开始的辩解再到真情流露,最后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说这些?
哭泣不是杀手锏,泪水不是讨要同情的利器。自从二叔的女儿生下来,不停的哭泣声换来二婶一句“就知道哭哭哭,烦死了,哭多了谁有耐心理你”的埋怨后,他就突然明白了,只有亲生的才会这么教训,素来和和气气的二婶那是在和自己客套,那不是真的亲。所以……只有爸爸妈妈才是最严厉却又最宽容的人。
不想让人烦,小心翼翼地改掉自己的缺点,让所有人喜欢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在做。
深呼吸一口气,忍住眼眶里的泪水,游乐闷闷地说:“让我哭会就好,你别管我。”
覆在脑袋上的大手动了动,却没离开。
游乐又说:“你在这儿,我觉得丢脸,拜托……”
大手离开了……然后是放轻的脚步声,出了门,消失了。
游乐艰难地抽出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虽然心脏还闷闷的,可是泪水却停了。父母双亡的事是事实,已经有那么多年了,该埋怨的,该自我开解的,该做的都做了,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好控制。他只是觉得早前不该埋怨小铮哥,被自己喜欢不是小铮哥的错,被个同性喜欢也不是什么好事,多恶心啊?所以自己决不能埋怨,小铮哥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人。
袁铮离开后,游乐又躺了一会,起身脱了衣服,又钻进了被窝里,直到下午训练才起床。
下午的训练感觉很不好,浑身没劲儿,发软发酸,头晕脑胀的难受,好不容易坚持完,上了回公寓的车套着帽子就睡了过去,等下车的时候,车上的人都知道他发烧了。
情绪浮动太大,迷迷糊糊地穿着淋湿的外套上了床,之后又脱了衣服往湿被子里钻,寒冬季节的,不病才怪!
发烧这事算不上大病,而且游乐发的不过是低烧,游明杰把人送到医务室打针吃药,然后游乐就安安分分地躺在了床上看电影。他是病号,人都让着他,太难受了又睡不着,所以袁铮的电脑就贡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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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会,睡一觉,看一会,再睡一觉,一晚上的时间就那么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游乐没参加训练,他这病也不用特别留人照顾,吃完文浩带回来的早餐没多久,师兄们就拿着泳具出去了,一时间,屋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其实发烧不一定窝在家里才舒服,至少游乐不是,从骨头缝里泛出的酸意和钝钝的头疼都让他躺不踏实,只能给损友纪向明去了个电话,没人接,肯定训练中。然后又给雅雪打了个电话,一拨就通,三两句就勾搭上了,说是到他宿舍来探病。
没过10分钟,人就过来了。
游乐打开门一看,愣了一下。
门口俏生生站着的俩姑娘打扮的一模一样,这还是第一次。白色大帽子的羽绒服,梳着整齐精神的马尾辫,白色的宽边发卡,露出了饱满明亮的额头,勾起的嘴角含嗔带笑的那叫一个漂亮,而且还是双倍的,简直就是靓丽的风景线啊。
“怎么?”游乐握拳虚遮着嘴,咳嗽一声,“穿成这样我都分不清楚了。”
左边的女孩举手:“雅丽。”
雅雪上前推着游乐:“进屋吧。”
运动员公寓还是很有讲究,至少男女队员分的很清楚,女生去男生的单元还是挺打眼的一件事。于是游乐拧腰让开,等人进屋后就急忙关了门。
今天俩姐妹感觉怪怪的,话里既夹枪带棍的,也暗示的深意颇多,游乐本来就脑袋疼,没说到十分钟就想把人撵走了,玩这无聊的猜谜游戏还不如睡觉呢。
俩姑娘似乎也看出了游乐脸色不好,相互对视了一眼,雅丽开了口:“游乐,你是不是喜欢我们?”
“咳!”游乐被口水呛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