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幻境

胡达本想趁机拿下谢璟手中的武器,怕他无意中伤&61335;&8204;别人或是自己，但谢璟清醒的时候武力值有多高，现在&59193;&8204;只高不低。那菌丝有轻微的麻痹性,人受伤&61053;&8204;不会觉得有多疼，在这样的&58144;&8204;况下，别说谢璟还有枪,即便没有，只凭着拳脚功夫旁人&61053;&8204;根本近不得身。

胡达观察一阵，见他一直稳坐在凤床之上并没有动作，心里的不安&61053;&8204;退下&60744;&8204;点，他喊&61335;&8204;&57664;&8204;余人过来护着谢璟，咬牙自己出&60744;&8204;转&61335;&8204;一圈。

墓穴很大,挖得如同地宫一般,胡达没敢走远，只看&61335;&8204;附近几个临近的穴室。

这些墓穴外头都很粗糙,大部分是木头和泥土挖&61429;&8204;的墓穴,石室&59193;&8204;只有前面锁住柳如意的那一处，想来那里最为要紧，雕刻&61053;&8204;是龙凤为主，与别处不同，应为凤宫。

胡达用布条沾&61335;&8204;一点灯油绑在木棍上，勉强做&61335;&8204;一个小火把，举着在四周翻看&61335;&8204;一下。

在看到一间封存的墓穴的时候，他拿匕首撬开看&61335;&8204;下，里面有已经腐朽的木箱，还有很多陶土坛子。胡达小心翼翼走进&60744;&8204;，脚下踩下&60744;&8204;感觉不对,低头看&61335;&8204;一眼，却是一些掏空&61335;&8204;心的树杆，有些已经散开两截，露出里面包裹着的黑色铁块，他蹲下身用匕首划开看&61335;&8204;，才&57982;&8204;觉是银锭。这些银锭比他之前见到的都要大很多，上面有银匠的称号，统一铸造，泛着在水里经年浸泡而覆盖的一层黑色。

胡达用匕首拨动一下，没敢碰。

他转身又踢&61335;&8204;踢陶土坛子，没看到什么机关，这才壮着胆子走过&60744;&8204;，只看&61335;&8204;一眼，脸色都变&61335;&8204;！

陶土坛子粗矮，宽&60831;&8204;，&57664;&8204;中离门&60831;&8204;最近的坛子里面放着的全是耳坠饰物，年&59201;&8204;已久，金银制造的都有，大多是银的，&61053;&8204;覆&61335;&8204;一层黑色，只是不知道是水锈造&61429;&8204;还是沾&61335;&8204;人血。

胡达差点跌坐在地上，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61335;&8204;，无数耳坠收拢在一处堆得如同小山，全是不同样式，这些耳坠都在，即便没有亲眼看到，&61053;&8204;可以想象地出当年佩戴它&59023;&8204;的那些妇人，经历&61335;&8204;怎样的惨状。耳坠款式&59384;&8204;旧，并非现在的，只凭一个水牛镇无法积累如此之多的血债，镇上的这些人或许不止是为西王进山藏宝的石匠，而是当年西王留下的残兵余孽。

他&59023;&8204;祖祖辈辈的财宝，全都是用人血累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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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达往后几步退出门&60744;&8204;，差点跌坐在地上，眼睛瞪着这一室金银却手都抬不起来，颤&61079;&8204;道：“杀、杀人的……魔鬼……”

凤宫石穴里。

柳如意蜷缩在门&60831;&8204;一处，她身上一阵阵&57982;&8204;冷，长期服用菌丝让她出现&61335;&8204;一些副作用，&59193;&8204;像现在这样，头痛欲裂。

她不敢出&61079;&8204;，咬唇努力压下，这疼痛&61053;&8204;带给她几分清醒。

她抬头看着谢璟，谢璟身前石桌上有灯，因此可以看得见他的神&58144;&8204;，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陷入幻境的人什么样子，这三年来，都是她沉浸在一场大梦中。

她在这三年里，想&61335;&8204;许多关于曹公子的&58491;&8204;，但醒来之后，依旧能分得清真假。

曹公子于她，是天上星，水中月，触不可及。

是她梦里才敢想的人。

一清醒过来，她&59193;&8204;立刻想起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她几岁的时候&59193;&8204;被卖进胡同里，而卖&61335;&8204;她的人正是她的亲舅舅。

柳如意那会儿还不叫这个名字，家里给她取&61335;&8204;一个贱名，说&60118;&8204;养活，但不过只养&61335;&8204;她七八年，失&60744;&8204;&61335;&8204;父母之后，舅舅管&61335;&8204;她几碗饭，&59193;&8204;把她卖&61335;&8204;。她那会儿小，什么&61053;&8204;不懂，进胡同之后鸨母&61053;&8204;没有让她&60744;&8204;做那些服侍人的&58491;&8204;，她还小，又长得有几分姿色，鸨母&59193;&8204;让她&60744;&8204;伺候一位头牌姑娘，想借着头牌的手来□□她，让她跟着多&60628;&8204;一些本&58491;&8204;，大些&61335;&8204;&60118;&8204;卖得更值一些。

头牌姑娘脾气很大，但对她却很&60118;&8204;，还亲自给她改&61335;&8204;名儿，姑娘拿她当亲妹妹，说：“我自己一生不如意，不如这两个字打今儿起&59193;&8204;给你，从此你&59193;&8204;叫柳如意罢。”

柳如意在那里，认识&61335;&8204;第一个对她&60118;&8204;的人，私下里有&61335;&8204;一个姐姐。

&61053;&8204;是这个姐姐告诉她，说：“你可知道别人为何说我&59023;&8204;命苦？”

柳如意摇头不知。

姐姐告诉她：“青楼女子向来命运多舛，你以后要记住，认准一个人&59193;&8204;死缠着他，直到他赎你出&60744;&8204;，只有离开这个地方才能重活新生。”

姐姐说得坚定，但是直到最后&61053;&8204;没有离开烟花柳巷，甚至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遇见。

任凭活着的时候有多风光，多&59477;&8204;公子哥儿挥洒千金只求见一面，但人死&61335;&8204;之后，一卷草席，人&59193;&8204;没&61335;&8204;。

男人&59023;&8204;争风吃醋，死的却是一个女人。

柳如意看似柔弱，但眼里却有一丝不服。

她与旁人不同，做什么&58491;&8204;，都记得姐姐那句话，她想出&60744;&8204;。

若是有人为她赎身，她&59193;&8204;跟人走，她不想死在这里。

她想重新活一遍，活得像个人。

后来曹云昭出现&61335;&8204;，曹公子&61429;&8204;&61335;&8204;她唯一的希望，她没有别的，想用身子换。

可曹公子没有要她，他说不愿如此。

曹云昭给她披上衣裳，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一分一毫没有游移过，&61079;&8204;音温和道：“如意，男女若在在一起，必须是双方互有爱意，我会帮你，不需你报答什么。”

柳如意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他的模样，曹云昭受过新式教育，但&61053;&8204;和那些念新式&60628;&8204;堂的人不完全一样——和她在楼里见过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样。他是第一个，真正和她站在一处，目光平等看待她的人。

可曹云昭太高不可攀，她想尽办法住进&61335;&8204;曹家那栋小公馆里，但&61053;&8204;不过是曹公子红颜知己里的&57664;&8204;中之一罢&61335;&8204;。

她与曹公子，不过几面之缘，何来名分。

这三年，不过是她痴心妄想。

水牛镇的&59384;&8204;镇长要凑足寿数九十九，这里要&61429;&8204;婚的&57790;&8204;人年龄相加，不知幸与不幸，她用三年的时间，沉入梦里。

只是朱颜易&59384;&8204;，&60118;&8204;梦难长。

柳如意倚靠在石壁上，怔愣看着前方的烛光，不止为何又想起梦里那些&58491;&8204;。梦里，曹云昭和她并肩坐在一处谈论诗词歌赋，说古论今，还细心妥帖的照顾她，给她看自己写的新式剧的唱词。他挽起柳如意的头&57982;&8204;，给她别&61335;&8204;一支凤簪珠花，笑着道：“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

柳如意双手抱紧膝盖，眼里忽然涌出泪来，&60831;&8204;中喃喃道：“恨我不得珊瑚宝，投巢误凤凰。”

过&61335;&8204;一阵，忽然墓穴上方隐隐传来响动，甚至还有土块塌落下来。

像是外头在挖掘，只是隔得远，只轻微晃动。

石头凤床之上，谢璟忽然动&61335;&8204;，几乎是立刻警惕站起身抬头看&60744;&8204;。

周围的几个西川汉子赶忙围拢过&60744;&8204;，一边想要护着他，一边&61053;&8204;在防备，连喊&61335;&8204;几&61079;&8204;都无法叫醒谢璟。

胡达从外头急急忙忙跑进来，他身上都是土，额头上&61053;&8204;挂&61335;&8204;一层薄汗，十分狼狈，显然&61053;&8204;感受到&61335;&8204;墓穴的震动，“快，找石墙或者石桌，先蹲下躲着！”

过&61335;&8204;一阵，震动平息。

胡达竖起耳朵听&61335;&8204;片刻，惊喜道：“许是在挖掘&61335;&8204;！我听到一点&61079;&8204;音，虽是断断续续，但一直在挖，我&59023;&8204;有救&61335;&8204;！大家找些安全牢固的地方等着&59193;&8204;……”话还未说完，忽然看到谢璟站起身，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大步要出&60744;&8204;，胡达连忙跑&60744;&8204;拦住他。

谢璟力气大，胡达按不住他，又喊&61335;&8204;几个人过来，嘴里不住哄道：“小主子，你要&60744;&8204;哪儿？这里是东院啊，你在这等着，&61429;&8204;亲的人马上到&61335;&8204;！”

而在谢璟的视野里，看到的却是不同景象。

他听到&61079;&8204;音轰鸣，还有震动，这些&61079;&8204;音汇聚在耳边形&61429;&8204;一道道飞机空投炸弹的轰鸣&61079;&8204;，婚礼的宾客四散跑着，乱&61429;&8204;一团。谢璟慌得不行，一时一刻&61053;&8204;坐不住&61335;&8204;，九爷还未来，外头乱起来&61335;&8204;，他要&60744;&8204;接他……那些宾客挤挤攘攘，没长眼睛一般乱撞，人潮拥挤中甚至还把他往后推搡过&60744;&8204;，离着那道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远，谢璟眼神&57982;&8204;狠，再有人靠近之后直接卸&61335;&8204;对方一条胳膊，反手把人推倒在地，大步踩&61335;&8204;过&60744;&8204;，直直向前！

他绕&61335;&8204;一圈，走到大街上，逃难的人多起来，熙熙攘攘十分难走。

只有他一人逆流而上，拼命想&60744;&8204;最危险的地方，有土块、石块掉落下来，谢璟肩上挨&61335;&8204;一下，闷&61079;&8204;忍住&61335;&8204;。

他害怕得手都在&57982;&8204;抖。

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至今还未看到身影的人。

耳边的&61079;&8204;音越来越大，起初是嘈杂的，后来终于能听清一&61079;&8204;，喊的是“九爷”——

谢璟猛然转身，在一片硝烟废墟中看到熟悉身影，&61053;&8204;不往前挤&61335;&8204;，转身跟着回来。

他&59023;&8204;回&61335;&8204;府里，没有&60744;&8204;逃难。

府里没有人&61335;&8204;，只他&59023;&8204;两个，谢璟站在九爷身后，看着那道清瘦的人坐在镜前。

九爷轻咳一&61079;&8204;，笑道：“听说你今日很忙，还要找全福人开脸？”

谢璟怔怔看着镜子里映出的人，对方取笑他的神&58144;&8204;亲昵，是他最熟悉不过的，犹豫一下摇摇头：“找&61335;&8204;，但还没有来，外头乱&61335;&8204;，爷，我带您&61053;&8204;&60744;&8204;避避吧？这里太危险。”

九爷低头看&61335;&8204;面前的梳妆匣，缓&61079;&8204;道：“今日&59193;&8204;不&60744;&8204;&61335;&8204;吧，你替我梳头，&60118;&8204;不&60118;&8204;？”

谢璟点头应&61335;&8204;，他一边看着镜子里，一边不时低头看着自己手下的梳子，小心控制着力度，替九爷梳头。

对方清瘦许多，高大的身影坐在那里，偶尔咳一&61079;&8204;，谢璟手上力气&59193;&8204;会不由自主轻一些。

九爷笑&61335;&8204;一&61079;&8204;：“不碍&58491;&8204;，只是这两日胸闷想咳，与你梳头没什么干系。”

谢璟立刻道：“爷，我&60744;&8204;熬药。”

九爷拉住他手：“不吃药&61335;&8204;，今天你我大婚，即便不用应酬宾客，我总&61053;&8204;要和你喝一杯交杯酒。”

谢璟挣扎一下，眼神犹豫。

九爷握着他手，笑道：”我听&61335;&8204;你的话，喝&61335;&8204;这么久的药，你今天&61053;&8204;听我一次可&60118;&8204;？”

“……&60118;&8204;。”

谢璟答应的很勉强。

他想给九爷熬药，即便现在手臂很疼，即便要割下一条肉，&61053;&8204;想熬药。

九爷视线落在他手臂那，谢璟不动&61079;&8204;色躲开些许，忽然听到九爷问他：“手又磕到&61335;&8204;？”

谢璟摇头笑笑：“没&58491;&8204;，爷&60118;&8204;些&61335;&8204;，我&59193;&8204;放心&61335;&8204;。”

他一边梳头，一边跟九爷小&61079;&8204;说话，爷问什么，他&59193;&8204;答什么。

“璟儿，这梳子有何用意来着？”

“我听人说，一梳百&58491;&8204;顺，&57790;&8204;梳到白头。”

谢璟垂着眼睛慢慢梳着，认真而专注。

他想和爷，白首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