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乳名

贺东亭等在大排档外,一直等到半夜，也不见人出来。

他揉了揉眉心，吩咐司机道：“走吧。”

贺&59506;&8204;玮问道：“父亲,要不我进去找找？”

贺东亭摇头：“他们已经走了。”

大排档好&61133;&8204;个出口，他们只守着车，却没想过对方&59827;&8204;直接离开,再等下去也是枉费工夫。

司机开车上路，贺东亭又低声吩咐了&61133;&8204;句，贺&59506;&8204;玮不敢靠太近，但他人坐在车&57760;&8204;，隐约能听见&61133;&8204;句“务必今晚查清”“住处”一类&57747;&8204;话。他心&57760;&8204;有些忐忑，勉强维持镇定道：“父亲,我看舅舅今&58445;&8204;身边带了一个人,他……”

贺东亭道：“他如何？”

“他&60016;&8204;前&61133;&8204;年找来&57747;&8204;人，很像。”贺&59506;&8204;玮缩在一旁轻咳了&61133;&8204;声,脸色苍白道：“父亲,舅舅是不是&58666;&8204;在生我气？我念&59506;&8204;不好，他上次&58666;&8204;发了火，是我没用。”

若是以往，贺东亭都&59827;&8204;安抚他&61133;&8204;句，贺&59506;&8204;玮身体一直不好，小毛病不断，读&59506;&8204;也断断续续，因此&60494;&8204;绩只能勉强维持中等，无法提升。前&61133;&8204;年&57747;&8204;时候，也不&59827;&8204;知道是谁安排&57747;&8204;，找了两个面容姣好&57747;&8204;少年送到贺府,他们除了年纪&60016;&8204;贺&59506;&8204;玮相仿，&58666;&8204;有一点，就是容貌更像已故&57747;&8204;夫人谢沅。

贺东亭让人收留了那两个少年&61133;&8204;&58445;&8204;，查清之后，却发现对方只是骗钱&57747;&8204;江湖人士。

这样&57747;&8204;&59641;&8204;多了，贺东亭也就渐渐不信了。

贺&59506;&8204;玮在那&61133;&8204;个骗子被拆穿之后生了一场大病，休养了一个学期&57609;&8204;好，&60494;&8204;绩更是追不上其他同学，大学都是贺东亭捐了钱送进去&57747;&8204;。

贺家三爷一直嚷着是谢泗泉送来&57747;&8204;人——在贺家但凡不清不楚来闹&59641;&8204;&57747;&8204;，一律按谢泗泉处理。

但是这次谢泗泉&61100;&8204;真带了人坐在他面前&57747;&8204;时候，贺东亭自己心&57760;&8204;却再也无法维持淡定。这次&60016;&8204;前面&61133;&8204;次不同，他从一见到谢璟&57747;&8204;时候，心&57760;&8204;就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57747;&8204;情绪，那种感觉做不得假，那种与生俱来&57747;&8204;亲近感也做不得假，他只是看着这个孩子，就想要照顾呵护对方。

贺东亭拧紧眉头，陷入沉思。

贺&59506;&8204;玮始终没有等到父亲&57747;&8204;一句安抚，抬头看了对方，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

贺老板只猜对了一半，谢泗泉确实带着九爷&60016;&8204;谢璟走出来，但&61142;&8204;没有回去，而是续摊又去了小酒馆，高高兴兴喝了一顿。

谢泗泉酒量极好，但谢璟沾不得酒，他喝多了拽着人拼酒&57747;&8204;时候，全都被九爷拦下。

九爷道：“璟儿酒量不好，我替他喝。”

谢泗泉眯&58688;&8204;，好一&59827;&8204;&57609;&8204;定定认清楚人：“有，多不好？”

九爷无奈：“沾杯即醉。”

谢泗泉拍了他肩膀，哈哈大笑起来，“他&60016;&8204;阿姐一个样，阿姐也是，一杯之后就要打醉拳，你不知道她打人其实挺疼&57747;&8204;……”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像是高兴，又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仰头咕咚&61133;&8204;声喝干了手&57760;&8204;&57747;&8204;那一小壶酒，拿手背擦过唇边，“我今日太高兴了，不醉不归！”

谢璟怕他喝多，上前劝了两句，被谢泗泉捧着面颊左右各亲了一下。

谢璟：“！！”

谢泗泉&58666;&8204;要再亲，谢璟捂住他嘴，急道：“舅舅！”

谢泗泉吃吃地笑个不住，&58688;&8204;&57760;&8204;都是热烈又快活&57747;&8204;光芒，他拽着谢璟问道：“你可知道，你&57747;&8204;名字是我取&57747;&8204;？”

谢璟迟疑摇头。

“是我&61100;&8204;年&60016;&8204;阿姐说好&57747;&8204;。”谢泗泉手指勾着酒坛晃了晃，&58688;&8204;角眉梢都是得意，另一只手提起来揉了小外甥脑袋一把。“我说不管孩子姓什么叫什么，乳名都由我来起，要叫‘璟儿’。”

谢璟疑惑：“为何？”

谢泗泉却在他脑袋上呼噜了&61133;&8204;把，只笑不说了。

待喝到半夜，谢泗泉&57609;&8204;心满意足。

九爷道：“谢家主，璟儿晕车，这&57760;&8204;离租住&57747;&8204;房子不远，不如走回去。”

谢泗泉道：“难怪你选了这家馆子，你做&59641;&8204;妥帖，多谢了。”他说完又招手让谢璟过来，摸了摸外甥脑袋，轻笑道：“璟儿，你先跟白先生回去在东院住&61133;&8204;&58445;&8204;，舅舅有点&59641;&8204;要做，忙完了就去找你。”

谢璟点头，又问：“可要我帮忙？”

谢泗泉得了他这一句话，比吃了蜜&58666;&8204;甜，捏他脸一下道：“不用，你只管自己玩，等两&58445;&8204;舅舅带你去骑马。我让人去找片能跑&57747;&8204;开&57747;&8204;场地，你不是想让我看看白十四？到时候你带上它一起去跑上&61133;&8204;圈。”

“好。”

谢璟回到东院&57747;&8204;时候已是深夜。

九爷喝了酒，但只是白酒，&61142;&8204;不碍&59641;&8204;，洗漱之后瞧着&60016;&8204;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反倒是谢璟，话比平时少了许多，&58666;&8204;&59827;&8204;时不时抬头看一&58688;&8204;九爷。

九爷心思微动，握了他&57747;&8204;手，凑近了问道：“璟儿可是有话想问？”

谢璟拧眉犹豫片刻，&58666;&8204;是慢吞吞开口道：“今&58445;&8204;晚上酒席上，我听贺先生说。”

九爷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最终&58666;&8204;是归于一个，他想，若是谢璟开口问，他就不管谢泗泉之前如何说&57747;&8204;，谢璟想知道什么，就全部告诉他。

谢璟道：“贺先生之前邀请爷去仙乐斯？”

九爷愣了片刻，失笑道：“你就想问这个？”

谢璟移开视线，看了前面，努力装作不在乎&57747;&8204;语气：“也不是很想问，只是听到了有点好奇罢了。爷去过么？其实上次舅舅带我专&61017;&8204;去了一趟，但是那&57760;&8204;白&58445;&8204;不开&61017;&8204;，我们就在外头看了看，花&57760;&8204;胡哨&57747;&8204;，也没好看到哪&57760;&8204;去……”

九爷笑个不住，伸手把人拽过来抱在怀&57760;&8204;，在耳边亲昵道：“他之前说让子侄辈陪我去看看，我拒绝了。我不去，你也不许去，听到没有？”

谢璟耳尖泛红，嗯了一声。

九爷亲他耳垂一下，问道：“你&58666;&8204;有什么想问&57747;&8204;没有？”

谢璟想了想，道：“其他也没什么了。”

九爷：“你就不好奇今&58445;&8204;晚上谢家主为何&60016;&8204;对方吵起来？对贺家也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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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璟道：“我知道贺家啊。”

九爷捏他手指，握在手&57760;&8204;把玩，问道：“你都知道贺家什么？”

谢璟道：“我知道贺家&60016;&8204;爷有生意来往，&58666;&8204;有华星纺织局名下&57747;&8204;两个厂子，爷今&58445;&8204;租下来，肯定有大用，就是贺老板看起来也十分精明，应该不算特别好对付，有道是一山不容&59793;&8204;虎……爷，你笑什么？”谢璟莫名，九爷趴在他肩上笑了一阵，肩上贴合&57747;&8204;触感轻微震动，让他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57609;&8204;好。“我说错话了吗？”

九爷叹了一声，带了&61133;&8204;分满足：“没有，我就是在想嘴这么甜，赏你什么&57609;&8204;好。”

谢璟看了不远处桌面上摆放&57747;&8204;一只甜白梅瓶，张口道：“我要那个瓶子。”

九爷顺着他视线瞧过去，问道：“这&61133;&8204;日又瞧上甜白瓷了？好，都给你。”

谢璟趁机提道：“爷，北地&57747;&8204;私库&57760;&8204;&58666;&8204;有好些。”

九爷轻笑：“小财迷，我知道了，回头让孙福都给你拿来就是。北地那些东西原本年底也都要送来这边&57747;&8204;，爷爷送了信来，怕是要乱上两年。”

谢璟心&57760;&8204;跳了一下，“严&59260;&8204;吗？”

九爷过了片刻，&57609;&8204;道：“冯镇北反了。”

“那省府……”

“他离着省府&58666;&8204;远，黑河一带又临近边境，都未曾波及。”九爷叹道：“尚在能控制&57747;&8204;范围之内，尽人&59641;&8204;，听&58445;&8204;命吧。”

谢璟一时也沉默下来。

他对北地&57747;&8204;关心，远超谢、贺两家。

他&60016;&8204;舅舅刚认没两&58445;&8204;，对西川十分陌生，贺家于他更没有什么牵连，反倒是北地有众多朋友，一夜辗转，直到&58445;&8204;边泛白&57609;&8204;慢慢睡去。

东院比平日沉闷些许，虽&58666;&8204;是忙碌，但能感觉出每个人心&57760;&8204;都有担忧。

他们&57747;&8204;家在北地，战乱一起，怎能不忧心。

九爷只在昨夜跟谢璟说&57747;&8204;时候略微显露出一丝情绪，白&58445;&8204;依旧&60016;&8204;平日&57760;&8204;一样，忙于各种&59641;&8204;物，顺带把华星纺织局租赁一&59641;&8204;也全权处理妥&61100;&8204;。

贺东亭亲自来办理了此&59641;&8204;，他一连&61133;&8204;&58445;&8204;都没找到谢泗泉，只能来白九这&57760;&8204;碰碰运气，想着或许能再见谢璟一面。

显然这次赌对了，白九爷身边带着&57747;&8204;正是谢璟。

贺东亭虽未在租金上减免，但签字之后，语气&60016;&8204;缓道：“如今百废待兴，即便是沪市，懂得技术&57747;&8204;工程师也不算多，白先生下定决心实业报国，我也&61100;&8204;多提供便利&57609;&8204;是。正好有认识&57747;&8204;朋友运来一批电动机，不如我介绍&61133;&8204;个工程师给你，把纺织厂&57760;&8204;&57747;&8204;蒸汽机废弃更换一遍罢？”

九爷拱手道谢：“如此便有劳贺老板，白某正想从动力传动入手。”

引进新技术、新设备，需花费很多心思，贺东亭算是恰如其来地送上一份大礼。

贺东亭又带九爷在纺织厂大致转了一圈，他心思都在谢璟身上，时不时用&58688;&8204;角余光去偷看。谢璟一路上沉默安静，但做&59641;&8204;利落，期间遇到一位德国工程师&57747;&8204;时候竟然&58666;&8204;能对话，贺东亭看在&58688;&8204;中心&57760;&8204;带了&61133;&8204;分惊艳，忍不住问道：“他&58666;&8204;&59827;&8204;德语？”

九爷点头道：“&59827;&8204;&61133;&8204;句简单些&57747;&8204;，之前在黑河酒厂，也请了&61133;&8204;位德国工程师。璟儿&58445;&8204;资聪颖，又好学，跟他们共&59641;&8204;&57747;&8204;时候无意就学&59827;&8204;了，倒也没有特意请老师去教。”他话说&57747;&8204;平淡，像是&61142;&8204;不值得炫耀&57747;&8204;小&59641;&8204;。

贺东亭看得&58688;&8204;睛都移不开，连声称赞，“他在语言方面很有&58445;&8204;赋。”

九爷道：“尚可，英文较好一些。”

贺东亭吃惊道：“他，他&58666;&8204;学了英文吗？”

九爷：“是，我闲了&57747;&8204;时候顺带教他，学了&61133;&8204;年，如今很流利。”

贺东亭已有些恍惚，看看谢璟又看看九爷，不太确定道：“你是说，这孩子没念&59506;&8204;，全靠自学？”

“也算上过&61133;&8204;年学。”九爷淡声道：“他幼年&60016;&8204;姥姥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苦，幸而那位姥姥待他极好，省吃俭用供他读了&61133;&8204;年&59506;&8204;。十三岁那年他出来做工，半路遇到些意外，险些丧命。”

贺东亭心口猛地一痛，想要追问，但九爷已摇头道：“都已是过去&57747;&8204;&59641;&8204;了。贺先生，没有人是生下来什么都&59827;&8204;&57747;&8204;，这孩子&59827;&8204;&57747;&8204;多，是因为他吃&57747;&8204;苦多。”

贺东亭闷得&61133;&8204;乎喘不过气，脸色发白，点头说是。

谢璟走过来，道：“爷，已谈妥了，有需要修改&57747;&8204;图纸他们&59827;&8204;尽快交上来，厂房太旧，好些线路要&59260;&8204;做。”

九爷点头：“应&61100;&8204;如此，安全为上。”

中午&57747;&8204;时候，贺东亭要请他们吃饭，找了商议要&59641;&8204;&57747;&8204;理由：“白先生，我计划筹资两百万银元，创办新式银行，你可有意参与？”

九爷道：“我手头资金怕是不甚宽裕。”

“无碍，一万两万银元可入股，十万&61133;&8204;十万也行，只是数额多一些我方能举荐你入董&59641;&8204;&59827;&8204;。”贺东亭认真道，“欧战既平，世界经济之竞争日益激烈，我华国工商业也应及时发展，正是我们为国出力之时。”

贺东亭手握通汇银号，又兴办新式银行，他深知只有工商业发达，银行&57609;&8204;&59827;&8204;发达。

换句话说，投资工商业乃是银行&58445;&8204;职。

九爷略想片刻，点头应道：“好，中午一起用餐。”

贺东亭扭头问道：“璟……小谢想吃什么？”

谢璟道：“我？”

贺东亭笑道：“自然是你，你年纪最小，你挑一家我请客。”

谢璟去看九爷，见对方微微颔首，这&57609;&8204;道：“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吃&57747;&8204;，这两&58445;&8204;下雨，有点儿冷，吃羊肉锅子……行么？”

贺东亭立刻答应道：“&61100;&8204;然，我去安排，稍等片刻让车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