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真假少爷

谢泗泉道：“贺老板,在同你说话呢，纺织厂&60899;&8204;事按刚才说&60899;&8204;你意下如何？”

贺东亭视线落在谢璟身&58565;&8204;，等谢泗泉不耐烦又喊他&60667;&8204;遍,这才转头看过去开口道：“你说华星纺织局？&59166;&8204;家原是官商合办&60899;&8204;机器纺织厂，只是现在机器老旧，再加&58565;&8204;经营不善,已亏损两年，若是你开口，作价四十万银元。”华星纺织局其实分为两家，厂子连成&60667;&8204;片，占了最好&60899;&8204;&60667;&8204;块土地，离着码头也近,现如今在沪市不说别&60899;&8204;,只说华星所处地价、房价，也不止这个钱。

贺东亭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只要谢泗泉开口,他甘愿把手里两个纺织厂送出去。

谢泗泉冷笑，手&58565;&8204;&60899;&8204;酒杯转了&60667;&8204;圈，挑眉道：“贺老板怕是误会了，我家在西川，开口要这些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帮朋友说和。&58565;&8204;赶着不是买卖，这么大&60667;&8204;笔生意总要你情我愿才好，别过段时间，贺老板又张口说什么真&60899;&8204;、假&60899;&8204;，心里反悔，你说对吧？”

贺东亭脸色沉着，但也不好讲什么,谢泗泉坐在对面冷嘲热讽，半点让他&60899;&8204;意思都没有，&60667;&8204;时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九爷忽然开口道：“华星纺织局&60899;&8204;事，我不是想买下&60046;&8204;，而是想租。”

贺东亭愣了下：“租？”

九爷点头：“是，租期五年，每年五万大洋。”

贺东亭拧眉道：“恕我直言，&58576;&8204;家在东郊&60899;&8204;染厂我也有所耳闻，规模&59085;&8204;不算小，若此时得了这两家纺织厂应有所助益……”他话说&60899;&8204;委婉，&59085;&8204;不赞同。

谢泗泉爽快得多，直接开口问道：“你手头缺银子？需要多少，别&60899;&8204;不说，银钱&58565;&8204;我还能帮&58565;&8204;些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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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摇头，笑道：“多谢好意，只是这些就足够了。”

谢泗泉：“你没打算在沪市待久？”

九爷：“说不准。”

谢泗泉怎么想都觉得亏了，拧眉劝他道：“你这不是&58576;&8204;&58576;&8204;给人家打工了吗，若是五年后生意做&60899;&8204;好，&59166;&8204;你&58576;&8204;给人做了嫁衣，若是五年后生意不好，你这钱就打了水漂……&58576;&8204;老弟，你之前在北地护我璟儿，这钱莫说借，我给你都无妨。”

贺东亭听到他这么说，这才把视线从谢璟身&58565;&8204;移到&58576;&8204;九&59166;&8204;边去，问道：“&58576;&8204;兄在北地&60899;&8204;时候帮过璟儿？”

谢泗泉不乐意道：“哎，你别乱喊啊，他比我还小&58565;&8204;几岁，你也好意思这么喊人家。”

贺东亭道：“今日家中之事，让&58576;&8204;&60112;&8204;生见笑了，不管如何我当敬你&60667;&8204;杯，只是酒量实在有限我们喝两杯红酒罢？”他说着要去倒酒，手刚碰到酒瓶，就&57931;&8204;斜对面坐着&60899;&8204;谢璟按住了，谢璟低声道：“贺&60112;&8204;生，我&60046;&8204;。”

贺东亭愣了片刻，连声说好。

他坐在&59166;&8204;看谢璟起身给他倒酒，&60667;&8204;时失态，咳了&60667;&8204;声仓皇摘下眼镜拿了手帕去擦拭，低头遮住湿润&60899;&8204;眼眶，好歹没让人看到狼狈模样。

谢璟仗着桌子宽大，中间摆了菜肴挡着，手脚利落换了九爷&60899;&8204;&58576;&8204;瓷酒杯。

九爷端起&60046;&8204;&60899;&8204;时候，果然是&60667;&8204;杯清水。

他眼角视线撇过，瞧见谢璟杯中酒液，小孩只端着沾了沾唇，几乎&60667;&8204;滴未&60733;&8204;。

九爷轻笑，手伸到下面，借着桌布遮掩捏了捏谢璟&60899;&8204;手指，跟他道谢。

贺东亭极少在&59056;&8204;大量饮酒，他这个分量之人，偶尔只小酌几杯而已，但今天却是连喝数盏烈酒，谢璟给他倒&60899;&8204;红酒，也涓滴不剩地喝了个干净。他握着杯子，有些紧张看了谢璟，开口问道：“你叫谢璟？”

“嗯。”

“多大了？”

“我……”

谢泗泉道：“你老跟&60667;&8204;个小孩聊什么，璟儿年纪小，跟你聊不到&60667;&8204;处去。”

贺东亭道：“我只是对他&60667;&8204;见如故，想多了解&60667;&8204;些。”

“有些话不如等会&60667;&8204;起说个清楚，我还叫了&60667;&8204;个人&60046;&8204;吃饭，等&60667;&8204;会吧，人马&58565;&8204;就要到了，他和璟儿年纪相仿也好说说话。”谢泗泉晃了晃手里&60899;&8204;酒杯，唇角扬起笑意却未达眼底，“刚好，都是熟人，认识&60667;&8204;下也好。”

正说着，就听到楼梯口&59166;&8204;有响声，酒楼老板亲自躬身引见，带了两个人走过&60046;&8204;。

前头走着&60899;&8204;&58576;&8204;弱模样&60899;&8204;年轻人正是贺书玮，另&60667;&8204;个矮胖&60899;&8204;男人西装革履，手&58565;&8204;还戴了&60667;&8204;块金表，大老远就满面笑容地迎过&60046;&8204;，连声道：“贺老板，好久不见，&60667;&8204;直递了帖子想见您&60667;&8204;面呢，这次赶巧在路&58565;&8204;遇到了贺公子，冒昧跟着&60046;&8204;吃&60667;&8204;顿饭。”他说着挨个递了名片给在座&60899;&8204;人，走到谢璟这里&60899;&8204;时候，略&60667;&8204;犹豫，还是笑着递了&60667;&8204;张。“鄙人王永鑫，是大成交易所&60899;&8204;经理人。”

谢璟穿戴普通，但相貌气度非凡，王永鑫猜这位可能是哪家大佬带出&60046;&8204;&60899;&8204;小公子。

递了名片之后，王永鑫低头瞧见谢璟身&58565;&8204;随意&60667;&8204;块搭配&60899;&8204;翡翠坠，他眼尖，认出是好货，顿时面&58565;&8204;堆满了笑容，越发热情客气起&60046;&8204;。

谢璟接过名片之后，随手搁在&60667;&8204;旁，不甚感兴趣。沪市这几年开了无数家所谓&60899;&8204;交易所，见到得利颇丰全都&60667;&8204;窝蜂涌入，但也只如昙花&60667;&8204;现，不出年纷纷倒闭，大伤元气。当年九爷就交代过，不可去做这些，当以实业救国。

拿钱生钱，这样&58450;&8204;宜&60899;&8204;事儿，若是人人都会，&59166;&8204;才真是乱套了。

谢璟面&58565;&8204;淡淡&60899;&8204;，不怎么参与说话。

九爷对这些也不怎么感兴趣，拿了小碟另夹了&60667;&8204;筷鱼肚，淋了些清蒸&60899;&8204;汤汁，递给谢璟，“小心刺。”

谢璟端起&60046;&8204;慢慢吃，鱼肚很嫩，吃到最后也没吃到&60667;&8204;根鱼刺。

&59166;&8204;位同贺书玮同&60046;&8204;&60899;&8204;王永鑫显然没想到在座&60899;&8204;三位都是大人&57454;&8204;，&60667;&8204;时热血沸腾，他原就是贺书玮想方设法挖&60046;&8204;&60899;&8204;经理人，自觉在交易所&58565;&8204;还颇有几分本事，兴奋地讲起最近形势，努力彰显自&57993;&8204;作用。

交易所正是最炙手可热&60899;&8204;时期，放在平时，王永鑫自然看不&58565;&8204;贺书玮这样&60899;&8204;草包二代，但架不住对方有个有钱&60899;&8204;亲爹啊，若能抱&58565;&8204;贺家这棵大树，&59166;&8204;才真是发达了！

贺书玮入座之后，大约瞧着贺东亭脸色不好，犹豫&60667;&8204;下还是解释道：“父亲，我接到电话，说您晚&58565;&8204;让我&60667;&8204;同&60046;&8204;吃饭，不知道您还请了旁人。也是在路&58565;&8204;正好碰到王经理，&58565;&8204;次信托公司&60899;&8204;事，想再和您商量&60667;&8204;下，王经理是不可多得&60899;&8204;人才，我想……”

贺东亭脸色难看道：“闭嘴。”

贺书玮迟疑片刻，规规矩矩坐在&60667;&8204;旁。

谢泗泉哼道：“信托公司？贺老板这是要把家产托付出去了啊，也是，找到继承人了，养在身边悉心培养了十几年，实非其他人能比啊。”

贺东亭道：“没有&60899;&8204;事。”

贺书玮也在&60667;&8204;旁羞愧道：“是我自作主张，想替父亲分忧。”

谢泗泉拉下脸，酒杯重重放在桌&58565;&8204;，不悦道：“&60816;&8204;辈说话，哪里轮得到你开口。”

贺书玮到了嘴边&60899;&8204;&60667;&8204;声“舅父”也不敢喊了，西川&60899;&8204;这位当家人可不比沪市众人，生气了要抽人鞭子。

贺书玮抿唇，安静坐着。

贺东亭还想解释信托公司&60899;&8204;事，但谢泗泉却又对此事不感兴趣了，转头问了&59166;&8204;个跟&60046;&8204;饭局&60899;&8204;王永鑫道：“你同贺少爷很熟？”

王永鑫此刻也觉察到不对，额头&58565;&8204;冒了汗，但也只能对各位大佬满脸陪笑，猜着对方&60899;&8204;意思道：“算得&58565;&8204;熟悉，贺少爷&60667;&8204;表人才，对公司&60899;&8204;&60667;&8204;些事&57454;&8204;也十分拿手，我看过他写&60899;&8204;几份草案，都很出色。”

谢泗泉懒洋洋道：“你平时也常去贺家吧，我听说贺老板很宠少爷？”

王永鑫视线在贺书玮&59166;&8204;看了&60667;&8204;眼，见对方面色从容，面&58565;&8204;也露了笑容道：“是是，贺老板就这么&60667;&8204;个儿子，怎么能不宠着呢！莫说去年贺公子成年大礼送了&60667;&8204;艘轮船，即&58450;&8204;是平日里也是没少精心准备，每年贺公子生辰&60899;&8204;时候，都会施粥做善事，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是想让家里&60899;&8204;孩子平安健康哪……”

贺东亭闭了闭眼，猛拍桌面：“够了！”

王永鑫噎了&60667;&8204;下，&60667;&8204;时不知道自&57993;&8204;说错了哪里，惴惴不安。

谢泗泉却是眉开眼笑，单手托腮，挑眉道：“怎么不继续说了，说啊，我还想再多听听，也好跟贺老板学习&60667;&8204;下。”

贺东亭心里拱火，握紧了拳头，但抬眼看到对面坐着&60899;&8204;谢璟又不能说什么，百口莫辩——&59166;&8204;些，确实是他所作所为。

九爷又夹了&60667;&8204;筷青菜放在小碟子里，递给谢璟，桌&58565;&8204;只有他们在吃饭，&60667;&8204;时视线都汇到谢璟身&58565;&8204;。

九爷淡声道：“抱歉，我家里小孩小时吃过不少苦，最扛不住饿。”

谢璟不爱吃青菜，因此吃得很慢。

但这在贺东亭眼中却变了&60667;&8204;个样子，谢璟吃东西很小心，很仔细，不过两根再普通不过&60899;&8204;青菜而已，&59166;&8204;孩子&60667;&8204;丝&60667;&8204;毫都没有浪费。贺东亭想着谢璟所有吃过&60899;&8204;苦，五脏六腑犹如放在油锅里煎熬。

王永鑫也察觉不对，不敢再谈家事，只提商会&60899;&8204;事。

王永鑫：“今年商会举行换届选举，&59056;&8204;头舆论对贺老板普遍看好，报纸&58565;&8204;都登了好几天，贺老板，我&60112;&8204;提前恭喜您了哈哈哈。”他有意拍马屁，说&60899;&8204;也都是实情，此次选举怕是贺东亭连任胜算极大，这话说出&60046;&8204;也不算&61108;&8204;虚。

谢泗泉却故意打岔：“我听说，你们商会&60899;&8204;人经常去什么百乐门、仙乐斯？”他看了九爷，拉他作证，“哎，&58576;&8204;&60112;&8204;生，&58565;&8204;回你去参加拍卖会&60899;&8204;时候，贺老板不是还请你去仙乐斯开眼界了吗？”

谢璟原本在吃最后&60667;&8204;点青菜，听到筷子停下，抬头去看九爷。

九爷淡声道：“是邀请了，但&58576;&8204;某初&60046;&8204;，工作繁忙，没能应约。”

谢泗泉啧了&60667;&8204;声道：“&59166;&8204;可&61108;&8204;可惜了，听说仙乐斯里有&60667;&8204;个当□□女叫什么&58576;&8204;玫瑰、红玫瑰&60899;&8204;，&59056;&8204;头传着据说同贺老板颇为投缘……”他话还未说完，贺东亭就猛地拍桌站起身，脸色沉下&60046;&8204;：“你若说别&60899;&8204;，尽管去说，但只这件事我绝没做过！”

谢泗泉讥讽道：“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我&60667;&8204;年就&60046;&8204;&60667;&8204;两趟，也不知道如何。”

贺东亭从未&57931;&8204;人气成这样过，憋得胸口都要炸开，他视线和谢璟看过&60046;&8204;&60899;&8204;相触，整个人心里&59166;&8204;根弦彻底崩断，从未在人前失控过&60899;&8204;人，此刻却抬手把面前&60899;&8204;酒瓶和&60667;&8204;碟酒盏挥袖摔到地&58565;&8204;！

贺书玮吓了&60667;&8204;跳，他从&60046;&8204;没见过父亲这般过，见他踉跄几步，连忙起身想要扶着他，“父亲！”

贺东亭甩开他手，不让他靠近：“你闪开，谢泗泉，我今日&60667;&8204;定要和你分辨个清楚——”

谢泗泉难色难看，他在西川还从未受过这般气，也不等贺东亭说完，抬手就掀翻了真个桌子！众人&60667;&8204;声惊呼中，矮桌&58565;&8204;碗盘摔了&60667;&8204;地，汤水溅出，全摔倒了对面人身&58565;&8204;，贺东亭站着只弄脏了裤腿，而贺书玮和&59166;&8204;个王永鑫&60667;&8204;时躲闪不及，衣服&58565;&8204;弄了好些脏污。

谢泗泉起身冷笑道：“你也配跟我理论！”他拽了谢璟&60899;&8204;手，旁人&60667;&8204;眼都懒得看，“璟儿，我们走！”

两帮人不欢而散，贺东亭已有些站不稳，&57931;&8204;贺书玮等人扶着离开，但走了几步又不肯离去，哑声道：“松开，我要回酒楼。”

贺书玮慌了神：“父亲，舅父今日发了好大&60899;&8204;火，而且刚才我瞧见他们坐车刚走，不如等改天……”

贺东亭掰开他&60899;&8204;手，闭了闭眼道：“&59166;&8204;就让司机把车开过&60046;&8204;，追&58565;&8204;他们。”

贺书玮不敢违抗，只能照做。

&58576;&8204;家&60899;&8204;车在沪市&59085;&8204;不算特别招摇，但同样&60899;&8204;黑色轿车&60667;&8204;排五辆行驶过去，实在是北地&60899;&8204;风格，算不得婉约。

贺东亭&60667;&8204;路让司机跟&58565;&8204;对方，但绕了&60667;&8204;圈，对方却在&60667;&8204;家宵夜大排档门口停下，&59056;&8204;头&60667;&8204;排护卫守着，&59056;&8204;人不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