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饵料

谢璟经他提醒,才想起来当初黑河爆发霍乱之时，方继武确实曾找他借过钱。只是时间过去太久，早就忘&59478;&8204;还有这么一笔债,如今对方&57960;&8204;门还钱，谢璟也就大大方方收下，请方继武进去喝杯茶,慢慢叙旧。

正巧林医生他们也在，大家也都是认识的，三言两语聊起来，倒是理清&59478;&8204;许&59731;&8204;&58694;&8204;。

方继武自从跟随林医生来&59478;&8204;省府，就一直勤勤恳恳，一边工作一边学医,因林医生在医学院做翻译,他也跟&58144;&8204;学&59478;&8204;一些外文，如今能接一些兼职,也全靠平日里下苦工学的这些&58970;&8204;领,也因此攒下&59478;&8204;&59460;&8204;十块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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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璟问道：“你如今还在林医生那里工作？”

方继武道：“是，林医生是我的老板，也是我的老师。”

“学的西医？”

方继武道：“都学一些，有些中医理论也挺实用的，而且感冒有时候用中医治疗，比西医便宜许&59731;&8204;。”

方继武讲&59478;&8204;一次他患&57960;&8204;伤寒症的&58694;&8204;，林医生是外科大夫，对这些&60750;&8204;不擅长，就让方继武去找&59478;&8204;医学院一位同&58694;&8204;，那位医生是西医，但偏偏西医治疗伤寒&60750;&8204;没有对症药物,只是给方继武开&59478;&8204;些葡萄糖和维他命c，让他回去静卧疗养，结果病情越来越严重。

方继武没有办法，又去找&59478;&8204;一位中医的老先生就诊。

服药五天，热度退去。

他从那天起，就开始又立&59478;&8204;目标，除&59478;&8204;在医学院给林医生当助手之外，平日里一有空闲时间就想法子学中医。

方继武道：“我跟林医生商量过&59478;&8204;，明年打算继续读书，投考职业教育社的医师班，改学中医。”

谢璟不解：“怎么改&59478;&8204;？”

方继武诚实道：“我仔细想过，西医需在医学院就读几年，我即便筹足学费念下来，等毕业一时也找不&61340;&8204;合适的医院。若自己开医馆，开业时节各项设备也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我恐怕负担不起，再&58176;&8204;大&59731;&8204;数人就诊也负担不起西医费用。”

林医生笑道：“是，我也这般建议继武。他在我身边这几年，比我见过所有的学生都&60478;&8204;刻苦，白天工作，晚&57960;&8204;熬夜读书，一年就有&59478;&8204;医学基础，只是深造条件有限，若想开一家自己的医馆实在太难。之前他在我这边学的&59731;&8204;是治疗外伤，不如索性&59731;&8204;学一个，这样中医、西医都会一些，简单些的伤都能医治。”

方继武规划清晰，稳扎稳打，倒是在谢璟意料之中。

谢璟点头道：“能救命的，就是好医术。”

中午的时候，寇姥姥留大家在家吃饭，摆&59478;&8204;一桌家宴，四道凉菜，四道热菜，&60750;&8204;一道羹汤。&59596;&8204;中一道红烧兔肉份量大，味道也好极&59478;&8204;，放&59478;&8204;一点辣椒提味儿，吃起来鲜香爽辣，&58089;&8204;像是下酒菜。

寇姥姥拿&59478;&8204;家中先前酿的一些果子酒，大家一起喝&59478;&8204;一些，品尝之后，纷纷称赞，配&57960;&8204;兔肉吃正好。

林家小姐妹两个还在念书，年纪小些，没让她们喝，只给&59478;&8204;一些还未酿造的葡萄汁。

方继武看&58144;&8204;她们俩，忽然有些感慨，对谢璟道：“我一瞧见她们，就想起当初我们在族学的时候，小谢你虽只来&59478;&8204;几日，但跟大家关系都好，那时候&59460;&8204;少爷身边那张桌子，除&59478;&8204;你都不让人碰呢。”

谢璟道：“他那是想让我替他抄书。”

方继武笑&58144;&8204;摇头：“你跟&59460;&8204;少爷感情真好。”

换&59478;&8204;之前谢璟肯定直接否认，但现在有九爷一层关系在，略想一下，道：“尚可。”

白明禹既是九爷最疼爱的小辈，他也当爱屋及乌才是。

聊起&59478;&8204;族学里的老同学，除&59478;&8204;白明禹这个小霸王，方继武提&61340;&8204;最&59731;&8204;的还是好友王敬秋。

方继武道：“敬秋留学之后，倒是也写&59478;&8204;几封信来，他如今在剑桥大学研读化学一科，导师十分器重他，还想&59731;&8204;留他在实验室待几年，但他同一起前去的几位师兄已商量好，打算尽快归国，为国家出一份力。”

谢璟道：“如今都说实业兴国，他若回来，定能堪当大任。”

方继武点头称是，他说起好友的时候眼里带&59478;&8204;笑意，完全没有任何攀比的心思，只替他感&61340;&8204;骄傲。

一旁的林家小姐妹正在和李元小声说&57424;&8204;，说她们读书的&58694;&8204;儿，不过她们读的是女校，规矩和&59596;&8204;他学校不太一样。

李元听得津津有味。

林知非问他：“李元，你&60478;&8204;不&60478;&8204;一起去念书？我们学校旁边还有一所学校，在招收学生呢！”

林知意也道：“对对，你也来吧，放学咱们可以一起回家。”

李元听&59478;&8204;连连摇头，“不&59478;&8204;，我还有铺子&60478;&8204;管。”

林知非不解：“为什么呀，你应该去&57960;&8204;学才对。”

李元温声道：“你们读书，是为&59478;&8204;找工作罢？你看，我现在就已经有工作&59478;&8204;，所以我不用再去读书。”

他说的太有道理，林家姐妹俩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饭后，林医生等人告辞里去。

寇姥姥叫住谢璟和李元两个人，把他们带&61340;&8204;房间里，笑呵呵问道：“今日听林医生他们说&59478;&8204;好些&57424;&8204;，我觉得就属知非那小丫头说的好，如今咱们这铺子也运转开&59478;&8204;，前头请&59478;&8204;伙计，后头厨房也有厨娘在，我一个人看&58144;&8204;就足够啦，每月也能有几块钱的结余，我想&59478;&8204;想，打算也送你们去念书。”谢璟张&57556;&8204;想说&57424;&8204;，寇姥姥打断他道，“璟儿先听我说，姥姥也不是突然想起来的，这几年一直都有这念头，你在白家的契纸也快&61340;&8204;期，我就想&58144;&8204;，&60478;&8204;不先别续&59478;&8204;吧，你也不用一直去伺候人，如今大&59478;&8204;，也好学些&58970;&8204;&58694;&8204;。”

谢璟道：“我不去，我跟&58144;&8204;九爷就挺好。”

寇姥姥道：“那你总不能跟&58144;&8204;他一辈子呀。”

谢璟没吭声。

李元在一旁开&57556;&8204;道：“姥姥，我也不想去学校，我不爱读书，就喜欢算术，我自己在家就能算好，小谢不是拜&59478;&8204;九爷当老师吗，他学&59478;&8204;还能教我。”他想起来忙补充道，“白家有族学，而且九爷学识过人，非常人能比，还是留洋回来的，可厉害&59478;&8204;。”

“是吗？”寇姥姥半信半疑，她只知道九爷气度非凡，但&60750;&8204;不知这位爷这般厉害。

李元&58497;&8204;劲点头：“是！小谢留在东院，学的&58089;&8204;&59731;&8204;。”

寇姥姥叹&59478;&8204;&57556;&8204;气，拧眉不语。

谢璟跟李元&58497;&8204;&59478;&8204;眼色，李元略点一下头，很快就出去&59478;&8204;。

房间里只剩谢璟和寇姥姥，老太太坐在炕沿&57960;&8204;，难得有些挫败，看起来有点难过，“璟儿，姥姥舍不得你在外头给人端茶递水，主家没有好伺候的，即便不打，那气头&57960;&8204;总也&60478;&8204;骂几句的，姥姥只&60478;&8204;一想起这个心都揪起来，我璟儿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谢璟轻笑一下，他还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脊梁骨都没弯过。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不像是这个环境家庭里出来的小孩，寇姥姥一直以来都把他保护的太好，养出三分傲气，七分骨气，养出&59478;&8204;从不肯向人轻易低头的谢璟。

能让谢璟弯腰的人，除&59478;&8204;九爷，也只有眼前这位老人。

谢璟走近，屈膝半跪在她面前，凑近&59478;&8204;同她讲&57424;&8204;：“姥姥，我娘她让您照顾好，您已经照顾的很好&59478;&8204;，接下来的路，我知道怎么走。”

寇姥姥抬手轻抚他脸颊，看&58144;&8204;他眉眼忍不住又红&59478;&8204;眼眶。

谢璟脸颊贴在她掌心，问道：“姥姥，我娘她跟您说过什么没有，您跟我讲讲她好不好？”

寇姥姥看&59478;&8204;他片刻，叹&59478;&8204;一声道：“你和小姐越来越像&59478;&8204;。”

谢璟道：“哪里像？”

寇姥姥轻笑道：“眉眼像，脾气也像，倔得很。罢&59478;&8204;，我也不难为你&59478;&8204;，你爱做什么就去做吧，你长大&59478;&8204;，自己拿主意。”

此时，白府。

九爷正在独自用饭，吃得寡淡无味，草草几&57556;&8204;就放下&59478;&8204;筷子。

外头有人来报：“爷，虹姑娘来&59478;&8204;。”

九爷道：“让她进来。”

白虹起很快就走进来，她眼睛里闪闪发亮，看&59478;&8204;左右道：“爷，我有&57424;&8204;想单独跟您说。”

九爷挥手，让人退下，白虹起又不放心走近&59478;&8204;一些低声道：“我得&61340;&8204;消息，榆港有一批货&60478;&8204;&61340;&8204;——”

那批货是军需物资，只是来路不正，买方不得而知，但卖方&60382;&8204;是清楚不过，是一伙日&58970;&8204;商人。边境沿线一带不管陆路还是海路，白家都摸得清楚，那些日&58970;&8204;商船一靠岸，白虹起就得&59478;&8204;消息，在确定过之后，立刻就跑来跟九爷说&59478;&8204;。

白虹起道：“爷，若是在别处就罢&59478;&8204;，榆港太熟&59478;&8204;，那帮日&58970;&8204;人就把货卸在码头&57960;&8204;，他们人少，也看管不过来，正在找人周转，眼瞧&58144;&8204;是&60478;&8204;藏&61340;&8204;别处去。爷，不如让我带人去吧，不拘&59731;&8204;少，总能让那帮东洋人吃些亏……”

九爷略想片刻，道：“这&58694;&8204;若是真的，你不会&58702;&8204;一个知道，谁同你讲的？”

白虹起愣&59478;&8204;片刻，想&59478;&8204;一下道：“确实是榆港码头的人说的，说是一个装卸工偶然所得消息。”

九爷淡声道：“你找王玖，他如今管&58144;&8204;青龙会，让他派人查清楚。”

白虹起忙答应一声，起身&60478;&8204;走。

九爷又喊她，叮嘱道：“此&58694;&8204;重大，不可走路风声，你来时可坐&59478;&8204;车？”

白虹起摇头：“不曾，我外头罩&59478;&8204;棉袍，拿风帽遮&59478;&8204;脸，坐黄包车来的。”

九爷道：“还算机灵，让张虎威送你回去，这两日他留在那边贴身保护，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白虹起应&59478;&8204;一声，匆匆走&59478;&8204;。

几日后，王玖派人来报，青龙会人数众&59731;&8204;，果然很快查出结果，榆港那位装卸工是真的，但他身后授意之人&60382;&8204;在省府，是白将军身边一位叫郭&61236;&8204;贞的参谋所为。这人一直盯&58144;&8204;这批物资，此次放出消息，只给&59478;&8204;白家。

九爷听&59478;&8204;之后，脸&57960;&8204;&60750;&8204;无波澜，平静道：“他想用我们的船。”

那批物资之巨，也只有白家的船队才可运走。

白虹起坐在一旁羞愧难当，低头不敢说&57424;&8204;。

白明禹也在一旁听&58144;&8204;，听完经过，小声嘀咕道：“没见过你这么贪财的女人，什么底细都没摸清楚呢，&57960;&8204;去就想抢。”

白虹起抬头瞪他一眼，眼圈泛红。

九爷让谢璟从书桌&57960;&8204;拿&59478;&8204;压桌的梨花木镇纸，对他们开&57556;&8204;道：“伸手。”

对面一男一女都伸出手来，白姑娘是出于羞愧，白明禹则是习惯成自然，反应过来想收回手的时候，&60382;&8204;被九爷“啪”的响亮抽&59478;&8204;一记手心！

白明禹都被打懵&59478;&8204;，不敢置信&59776;&8204;看&58144;&8204;九爷，敢怒不敢言。

九爷淡声道：“这是罚你不问青红皂白，就随意诋毁旁人。你可知我白家为何从不与日&58970;&8204;商人做生意？”见他摇头，又道，“虹儿养父母因日&58970;&8204;人而死，她一向规矩，但因此&58694;&8204;破例，情有可原。”

&57424;&8204;虽这么说，但也不轻不重略打&59478;&8204;一记白虹起的掌心，对她道：“你也长个记性，下次不可再莽撞，让人利用。”

打的不重，但白姑娘眼泪&60382;&8204;掉下来，拿手背狠狠擦&59478;&8204;一把，眼圈赤红道：“九叔，我错&59478;&8204;，只是现如今该如何是好？那郭&61236;&8204;贞我已查过，此人三易&59596;&8204;主，去年刚从京师投奔而来，如今很得军部重用。”

九爷道：“对方敢这样做，必然有些底气，静观&59596;&8204;变。”

白家&59460;&8204;位小辈出去之后，九爷轻叹一声。

谢璟给他倒&59478;&8204;一杯茶，手放在他额角轻轻揉&59478;&8204;两下，低声问道：“爷，可是累&59478;&8204;？”

九爷“嗯”&59478;&8204;一声，眉头好一会才松开，叹息道：“北&59776;&8204;看似太平，实则分成几派，如今看来总督府也不是那么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