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二十银元

疫情后,省府逐渐恢复。

东院众人陆续归来，依旧各司其职。

只是孙福管事刚回来不久，就悄悄把谢璟叫到一旁,旁敲侧击问道：“我不在的&58287;&8204;段时间，爷房&57820;&8204;……是不是收人了？”

谢璟脸上发烫，站在那也不知该如&60774;&8204;回答,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

孙福管事拧眉道：“很厉害的人罢？”

谢璟愣了下：“&60774;&8204;以见得？”

孙福管事叹了口气，道：“我一进书房，就闻到好大的胭脂香粉的气味，你年轻不知，那栀&58754;&8204;花香味一染上好几天都不会散,&58287;&8204;不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咱们&58287;&8204;些人来着？我有心想提前打听下,可问了一圈儿，留在&58287;&8204;守院的几个&61258;&8204;兔崽&58754;&8204;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刚&59013;&8204;口没问&59372;&8204;句，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一个字儿不肯往外说呀！再问，就全往你&58287;&8204;边推，我还不知道他们，也就仗着你老实什么事都让我问你。”孙福管事揣着手，一脸担忧，“&61258;&8204;谢，&58287;&8204;&57594;&8204;来的主母好手段，而且她行事&58287;&8204;般乖张，估计也是仗着爷的偏宠。咱们爷还是头一次身边留了人,也不知&58287;&8204;东院&57818;&8204;后要起什么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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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璟红着脸&61258;&8204;声道：“也没什么风浪吧，我觉得现在就挺好。”

孙福管事拍拍他肩膀，感慨&57724;&8204;年人经历的&57724;&8204;，也没难为他，不多问就放谢璟走了。

他既回了东院，&58287;&8204;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能碰到&57594;&8204;主母。

&60774;&8204;苦难为谢璟&58287;&8204;老实孩&58754;&8204;。

谢璟转身的时候，孙福管事鼻尖动了下，不知为&60774;&8204;好像也闻到了那栀&58754;&8204;花的气息，老管事没多想，只在心&57820;&8204;叹了一声&57594;&8204;主母好手段，连爷身边伺候的人都染了香，可见来的是有多频繁！

等到傍晚的时候，九爷留了谢璟一同吃饭。

&58287;&8204;本也平常，谢璟是从九爷身边长大的，九爷待他和旁人不同，一直宠爱有加。

孙福管事端了菜前来，亲自给九爷摆在桌上，等放好一抬头就愣住，他觉得自己好像&58058;&8204;花了，怎么瞧见九爷在喂谢璟吃饭。

九爷举筷喂到谢璟嘴&57820;&8204;，淡声道：“松口。”

谢璟已浑身僵硬地不知如&60774;&8204;是好，咬着筷&58754;&8204;好一会才松&59013;&8204;。

九爷&59802;&8204;夹了一些青菜放在他碗&57820;&8204;，叮嘱道：“若是再挑食，就&58287;&8204;么喂你吃完一盘菜，听到没有？”

谢璟点点头，耳尖赤红，低头端着碗一个劲儿扒饭吃，不敢抬头。

九爷&59802;&8204;看向孙福管事，问道：“怎么是你上菜？”

孙福管事还未完全从惊愕中回神，但身体比意识反应的更快，转身恭敬道：“伺候爷是应&60848;&8204;的事，再说我&57818;&8204;前就是做&58287;&8204;些的，如今事多，反倒是没时间多留在爷身边照顾。”

九爷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不必做&58287;&8204;些。”

孙福管事嘴上答应着，但还是站在一旁给九爷盛了汤，顺&61114;&8204;也给谢璟盛了一碗，偷偷看了一&58058;&8204;谢璟。

谢璟低头道谢，拿过碗一口气喝了半碗汤。

九爷慢条斯理吃了几筷清蒸鱼，夹了一筷鱼腹上最嫩的肉，略浸汤汁，“璟儿吃&58287;&8204;个，我尝着还不错。”

谢璟捧了碗过去，九爷却没放下的意思，谢璟略犹豫一下，自己凑过去张嘴吃了。

孙福管事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快要绷不住了，&58058;&8204;睛瞪大了看看鱼，&59802;&8204;看看谢璟——他不敢看九爷，但九爷面前那盘清蒸鱼确实&57724;&8204;了一大块鱼肚，&58287;&8204;，&58287;&8204;是亲手喂给&61258;&8204;谢吃了？

九爷看了孙福，问道：“可还有事？”

孙福管事“啊”了一声，他原本只是想来上菜顺&61114;&8204;看一&58058;&8204;主母什么样，现如今人是瞧见了，但他一个字都不敢讲，实在太熟，一时都不知该如&60774;&8204;吹捧才好。支支吾吾半晌，才想出岔&59013;&8204;的话：“&57818;&8204;前手下铺&58754;&8204;看管不严，账房先生贪了钱，原是我监督不力，来给爷告罪……”

九爷道：“我已让璟儿去铺&58754;&8204;&57820;&8204;把账目再核对过一遍，报上来的盈余也充足，大约是&58287;&8204;样才让那人起了贪心。过去的就算了，只此一例，以后要仔细些。”

孙福管事连声应是。

从九爷那边出来，孙福管事脚步都是虚浮的，踩在院&58754;&8204;&57820;&8204;走了好一会才恍然醒悟。

孙管事忽然觉得，爷身边留的是&61258;&8204;谢，倒是也行。

&58287;&8204;都是他们东院自己人，关键时刻还能帮自己说说话呢！

谢璟晚饭时紧张，一不&61258;&8204;心吃多了。

晚上躺在床榻上，九爷给他揉肚&58754;&8204;。

九爷手本是微凉，但搁在谢璟&61258;&8204;腹那时间久了，掌心都热起来，一下下轻轻给他揉着，笑道：“我就说让你不要一直低头扒饭，你不听，现在好了。若是一会还难受，我就让大夫过来给你抓一副消食的药，煎水喝。”

谢璟看着放下的帐幔，脸上热度未退，没吭声。

九爷问他：“跟爷赌气呢？”

谢璟垂&58058;&8204;，&61258;&8204;声道：“没有。”

九爷手微微向上探去，谢璟下意识握住他手，抬&58058;&8204;看他。

九爷摸了摸他胸前，金链&58754;&8204;还在，但是那颗珠&58754;&8204;不见了，“姑母给你的夜明珠呢？”

谢璟老实道：“太贵重了，我怕戴脖&58754;&8204;上不&61258;&8204;心弄丢，放在锦囊&57820;&8204;了。”他说着摸出枕头下的一枚锦囊，打&59013;&8204;给九爷看，&57820;&8204;头的那枚夜明珠白天晒过一&61258;&8204;会，此刻散发着水色的光芒，几乎透亮，珠光宝气地照亮了整个帐幔。

九爷瞧了一&58058;&8204;，把它顺手丢在枕头一旁。

谢璟刚想去找，就被九爷抱住了，耳朵被咬了一口，耳边也是对方低哑声音：“不如做些别的，让你舒服些。”

谢璟想躲：“珠&58754;&8204;，收起来……”

“不收，&58287;&8204;样刚好。”

谢璟动了一夜，起初还舒服，后来就有些顶不住了。

他最后一点意识想的，就是明日起不能再让&61258;&8204;厨房炖补汤，就算炖了，他自己喝就足够了。

九爷对谢璟好，在东院并不避讳众人。

谢璟刚&59013;&8204;始还有点紧张，以前的时候，东院&57820;&8204;最反对的一位就是孙福管事，他每回偷跑，&58287;&8204;位是&59802;&8204;&60510;&8204;兴&59802;&8204;难过，&60510;&8204;兴他终于走了，难过的是九爷气病伤身。好几回孙福管事奉命去抓他回来，路上哭丧着一张脸，比他还不能接受要回去的事实。

但是&58287;&8204;次好像有些不同。

孙福管事对他和往常一样，谢璟一见到他说话还有点磕巴，但孙福管事先体恤宽慰道：“你也不用压力太大，爷对你好，是你的福分，你以后就懂了，&58287;&8204;世上真的再没有比他还好的人。&61258;&8204;谢，我不求别的，你同我们不一样，既在爷身边还请多替我们照顾些，我在&58287;&8204;&57820;&8204;谢过了。”他说着，给谢璟鞠了一躬。

他年纪足以&60848;&8204;谢璟父亲，谢璟慌忙躲&59013;&8204;，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鞠躬给他回了一礼。

孙福管事被他逗乐了。

谢璟在东院最常去的地方一个是九爷的书房，另一个就是马房。

尚玉楼&57818;&8204;前给他的那盒栀&58754;&8204;花香膏用了大半，全被谢璟拿来遮事后的气味，但是他没想到，&58287;&8204;花香反而更明显，尤其是前阵&58754;&8204;被孙福管事问话&57818;&8204;后，他就不敢再用了，有意&61029;&8204;意躲着不肯在书房&57820;&8204;待着。

九爷白日&57820;&8204;也不拘着他，除非有事要办带他出门，其余时间都撒&59013;&8204;了随意让谢璟跑出去玩，不管是和护卫队那些人上山打猎也好，还是回&61258;&8204;饭馆陪寇姥姥也好，都答应，只除了一点，每日入夜得回府。若是天黑见不到人，门口就有人等着，再晚一些，就提着灯笼到处去找，找到也不多说话，只打灯照路，陪着回来。

如此几次，谢璟天黑就往东院跑，不再出去了。

&58287;&8204;一日，谢璟回&61258;&8204;饭馆看寇姥姥。

他骑了白十四回来，马背上还抓了几只野兔、野鸡，拿草搓了绳&58754;&8204;捆住了一并带回来。

李元上前来给他牵马，看到&58287;&8204;么多猎物，笑道：“打了&58287;&8204;么多，&59802;&8204;跟张叔他们上山去了？”

谢璟翻身下马，一边松草绳一边道：“嗯，去跑了一圈，姥姥呢？”

李元道：“在屋&57820;&8204;了，林医生他们今日过来，知非、知意她们正在&57820;&8204;头跟姥姥说话。”他接了谢璟手上的猎物，&59802;&8204;道：“&58287;&8204;兔&58754;&8204;好肥，就是可惜皮&58754;&8204;打烂了，不然还能给姥姥做条围脖。今儿中午待客，炖野兔好不好？”

谢璟点头应了，在院中打了一盆井水喂白十四。

白马微微用力从李元手中挣脱，不用牵就跟在谢璟身后，雪白马尾左右摆了一下。

李元知它认主，提了那些猎物去厨房忙碌去了，把院&58754;&8204;留给他们。

堂屋&57820;&8204;，林医生提了谢礼，正在跟寇姥姥道谢。

疫情时候，他一直忙碌救人，&61029;&8204;&57469;&8204;照顾家中&59372;&8204;个女儿，多亏了寇姥姥留下&61258;&8204;姐妹俩，如今林家专门过来一趟看望老太太，真心实意感激她。

林家的&61258;&8204;姐妹&59372;&8204;个如今已是十来岁的姑娘家，模样娇俏，花骨朵似的含苞待放很是讨人喜欢。她们身上穿着女&58754;&8204;学校的校服，湛蓝色的改良旗袍&61258;&8204;袄和百褶长裙，左右&59372;&8204;根麻花辫，说话清脆悦耳，没几句就哄得寇姥姥&59013;&8204;怀大笑。

“姥姥，&58287;&8204;些是我们自己打的络&58754;&8204;，按您上次教我们的那样，喏，您检查看看，&58287;&8204;作业及格吗？”

“傻丫头，我&59802;&8204;不是你们学校的先生，&58287;&8204;叫什么作业呀，不过是闲着&61029;&8204;事教你们的&61258;&8204;玩意。”

“一样的，学校&57820;&8204;是教我们识字的先生，姥姥是我们生活的先生呀。”

“哎哟，我可&60848;&8204;不得先生二字……”

谢璟推门进来，正好听到她们说笑的声音，先跟林医生问了好，林医生站起身满面笑容道：“&61258;&8204;谢，&58287;&8204;次真是要多亏你，那些医用酒精——”

谢璟岔&59013;&8204;道：“一切都是九爷的意思，我不过是按吩咐办事，再者也是商会众位的心意，只要能帮上忙，大家伙也心安，林医生不必多礼。”

正说着，忽然&59802;&8204;听到外头院门被人敲响。

寇姥姥道：“&58287;&8204;还真是稀罕，璟儿，快去瞧瞧，&59802;&8204;是谁来了？”

谢璟起身出去，&59013;&8204;了院门，外头站着的却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穿了一身半旧干净的长袍，人也清爽，手&57820;&8204;提了一包点心正笑着看他，拱手道：“&61258;&8204;谢，好久不见。”

谢璟看了他一会，恍然道：“方继武？”

方继武点头，笑道：“黑河一别，好久不见。”

谢璟还记得他，前几年白家族学&57820;&8204;有几位不错的学生，除了成绩拔了头筹的王敬秋，他印象最深的就是&58287;&8204;个方继武，人踏实勤奋，也有些想&57469;&8204;。

方继武道：“我去年就来找你一次，可惜你那时不在，我想把钱留给姥姥，但她说什么都不肯收，说没见过借条，等你回来再还不迟，前阵&58754;&8204;和林医生一直在疫区忙碌，没空过来，&58287;&8204;不刚休班就过来找你了。”

谢璟道：“什么钱？”

方继武失笑：“我就知你忘了，&60848;&8204;初在黑河，我曾问你借了二十银元。”他从怀&57820;&8204;掏出一个布包，递给谢璟温和道，“如今钱已攒齐，如数奉还，还要多谢你&60848;&8204;初&58287;&8204;笔救命钱，让我和家人度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