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事事如意

谢璟回来省府之后,除&59038;&8204;陪在九爷身边，留意最多的就是城里有无病患。

他记忆里那次鼠疫一直未发生，算算时间,已经比上一次要迟&59038;&8204;几月。

大约是之前黑河发生鼠疫，让北地三省都有&59038;&8204;警惕，&61241;&8204;两年一直格外小心检查,一时间还没听说哪里有人突然&61233;&8204;传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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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城郊一家忽然生病，是一位外乡返家的男人发&59038;&8204;&60156;&8204;热，&59158;&8204;&58393;&8204;天家里两个小孩也病倒&59038;&8204;。

谢璟一直派人四处盯着药房，但凡有拿药的立刻就能知晓，他&61233;&8204;&59038;&8204;消息,&59158;&8204;一时间让人报给卫生局,又回家同九爷说&59038;&8204;。

九爷亲身经历黑河那场瘟疫，知道严重性,直接去总督府说明情况,请白将军派几位医生前去会诊。

会诊很快就出来&59038;&8204;，果然是鼠疫。

有&59038;&8204;黑河那次经验，省府各处一直提防着，&61241;&8204;次一经发现，迅速隔离扑杀。

街上开始有巡逻车队，大喇叭一遍遍喊着要人们“饮用热水，忌食生冷”，除&59038;&8204;在街道上撒消毒粉以外，还&59410;&8204;发药片，并派人专门灭鼠；城郊那一两处较为严重的区设置&59038;&8204;路障，就地建立&59038;&8204;卫生院,请&59038;&8204;医生专门治疗。

省府医疗资源日渐紧张，白家药房首先做&59038;&8204;表率，为卫生院提供药材、药品，有些紧缺的西药，也在通&58531;&8204;各&57626;&8204;渠道陆续运送&58531;&8204;来。

省府有专门的医学院，里头的医学生们也尽数上&59038;&8204;战场——对他们来说，&61241;&8204;是一场争&59410;&8204;夺秒、必须&57465;&8204;赢的仗。

慢一点，就是几条命为代价。

久违见面的林医生找到&59038;&8204;谢璟，求他引见白家九爷。

“小谢，我今日是替我老师来的，我&61241;&8204;两年一直替老师做翻译，他是华侨，汉语说的不是很好，因此才让我跑一趟。如今疫区什么都缺，但最缺的还是药品，老师想做一批药棉口罩，需要大量医用酒精，我知道九爷管着黑河大小酒坊，不知能不能运一批&58531;&8204;来？”林医生苦笑道：“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我同白家没有交集，但如今也只有白九爷能帮我们&61241;&8204;个忙。”

谢璟没迟疑，点头道：“白家药房今日刚到一批，稍后就可以运&58531;&8204;去，其余还需要多少，只管说。”

林医生又惊又喜，连连点头答应，又道：“你放心，&61241;&8204;钱记在账目上，事后我陪你一同去卫生局报销。”

谢璟道：“无妨，救人要紧。”

林医生连忙起身要走，谢璟喊住他道：“林医生，你家中两个女儿还好？若是来不及照顾，可以送到我姥姥那边。”他不知道&61241;&8204;次疫情有多严重，记忆里的那次，有些老人和小孩正是因为家中无人照看，病&59038;&8204;也没及时送医，因此才耽搁丢&59038;&8204;性命。

林医生看向他的目光变&61233;&8204;柔和，笑着道：“我在医学院有一处教师宿舍，她们在那里住着，还算安全，若有什么事我一&60654;&8204;再来麻烦你。”他说完给谢璟鞠&59038;&8204;一躬，不等谢璟回应，匆匆又返回疫区忙碌&59038;&8204;。

几日后，疫情迎来&60156;&8204;峰，当日死亡率&60156;&8204;达数&61153;&8204;人。

省府一时人心惶惶，绝大多数人家闭门躲在家中，街上空无一人。

林医生一人&59410;&8204;身乏术，担心照顾不周全，按之前谢璟说的，把双胞胎女儿林知非、林知意送到&59038;&8204;寇姥姥的小饭馆。

小饭馆如今早就关门停业，因之前开店做生意，家中厨房里倒是有不少米面蔬菜，足够寇姥姥他们吃用数月，就算多养上两个小姑娘也无妨。

&60236;&8204;此同时，黑河商号那边接到九爷的消息，立刻放下手中其他订单，抓紧一切时间生产医用酒精。

白明哲怕有什么闪失，制作好之后，亲自押队给送来。

白家商队来的很快，所带除&59038;&8204;医用酒精还有一些从边境洋商手里换购的西药，药片、针剂都有不少，一并送&59038;&8204;来。

只是当天下午又有一队车马送到，对方把货物卸下放在白家门口，拱手拜&59038;&8204;拜，不留一句话就走&59038;&8204;。

谢璟&61233;&8204;到消息去查看，那一瓶瓶密封完好的竟然也都是医用酒精，和白家酒厂的一般无&58393;&8204;。

之后接连三天，陆续有车队到。

赶车送货的&61241;&8204;些人风尘仆仆，看&61233;&8204;出不是同一商号的人手，他们把一箱箱医用酒精送到白府，有些箱&60092;&8204;是自己厂房的，有些还贴着洋&59109;&8204;，显然是从外头购入。&61241;&8204;些人情况各有不同，但唯有一点是一致的，货物卸在白家门口，全都拱拱手就走&59038;&8204;，也不留单&60092;&8204;，也不留姓名。

每批多则几千斤，少则几百斤。

&61241;&8204;些医用酒精比预期多出许多，远超林医生所求之数。

九爷知道后并未多说什么，只以“北地三省商会”的名义尽数捐赠给卫生院。

&61241;&8204;些是当初在黑河受&59038;&8204;白九爷恩惠的人，当年那笔&61153;&8204;万订单，救&59038;&8204;不少酒厂，几年&58531;&8204;去，当初那些小酒坊也都发展壮大起来，九爷虽只给白家酒厂&57465;&8204;&59038;&8204;招呼，但其余人知道消息之后一声不吭的跟着一并做&59038;&8204;好事，送到&59038;&8204;白府。

&61241;&8204;批医用酒精很快就做成&59038;&8204;药棉，用两片纱布固&60654;&8204;之后，做成厚棉口罩，口罩成本极便宜，医用酒精来的又及时，医护人员和患者几乎人手一个，解决&59038;&8204;大难题。

在遏制&59038;&8204;源头之后，又加上天寒地冻，疫情没有散播多少，事情逐渐开始好转。

仅半月，就没有&61361;&8204;增病例。

腊月。

谢璟不敢外出，他一直在东院守在九爷身边。

九爷前些日&60092;&8204;的风寒未散，一直有些咳嗽，但是并未发烧，也没有其他症状。

即便如此，谢璟也还是担心，日夜不离开。

没有人上门拜访，省府的生意也停滞数日，一时间日&60092;&8204;都&58531;&8204;&61233;&8204;慢起来。

东院里有家室的人都已回去，只留&59038;&8204;些单身的护卫和粗使&57465;&8204;扫在。

谢璟在院中，爬到树上去摘柿&60092;&8204;。

院&60092;&8204;里的那棵老树已有年纪，枝干要&60156;&8204;一些，树梢上挂着的几颗红彤彤的柿&60092;&8204;尚在，顶着昨夜的一层落雪，被衬&61233;&8204;像是一个个小灯笼似的。

九爷站在游廊下看他，眯着眼睛见他爬&60156;&8204;&59038;&8204;，开口提醒道：“树枝太脆，摘几颗就够&59038;&8204;，下来罢。”

谢璟在树上答应一声，听话下来，只是一只手兜着衣摆，单手爬下来的，最后更是从低枝上蹦下来，猫儿似的轻盈，落地都没声音。

九爷一直瞧着他。

谢璟兜着那几枚柿&60092;&8204;，跑到游廊底下仰头去看九爷，挑&59038;&8204;里头最大最红的一枚给他，额上顶着细汗笑道：“爷，你尝尝？”

九爷拿起来把玩几下，没吃。

谢璟自己低头挑&59038;&8204;一个，剥皮吃&59038;&8204;，柿&60092;&8204;已熟透冻&58531;&8204;之后冰凉凉的带着一股甘甜，一直涌入腹中，冬天吃&61241;&8204;个果然更有滋味。他吃&59038;&8204;两口，忽然抬头瞧见九爷没吃，就叼着嘴里的柿&60092;&8204;，双手兜起衣摆把其余的往前递&59038;&8204;地，示意九爷随便挑，一双黑白&59410;&8204;明的瞳仁里带&59038;&8204;一点小小的疑惑。

九爷抬手给他擦&59038;&8204;额上的汗，没再拿，只问道：“为何今日突然想起摘&61241;&8204;些？”

谢璟用手拿着慢慢吃，比他还奇怪：“爷一直看外头，都瞧&59038;&8204;一上午&59038;&8204;，难道不是想吃？”

九爷失笑，点点头道：“对。”

他其实是想画，昨夜落&59038;&8204;一场雪，倒是衬&61233;&8204;枯枝、落雪和红柿有几&59410;&8204;意境，不&58531;&8204;现在已经光秃秃的&59038;&8204;，全被谢璟一股脑摘下来，捧到他面前。

谢璟摘&59038;&8204;太多，九爷让人拿&59038;&8204;一个白玉盘&60092;&8204;&58531;&8204;来摆好，画&59038;&8204;一幅“事事（柿）如意”。

谢璟一直等他画到一半，才猛然领悟&58531;&8204;来，一张脸涨&61233;&8204;通红。

九爷招手让他&58531;&8204;来，握着他的手教他画，谢璟心不在焉，都不敢看那几枚柿&60092;&8204;。

九爷手撑在他身侧，在耳边低声问：“不想画，那就写字？”

谢璟点头。

他练习&59038;&8204;几日，倒是也有点自信&59038;&8204;，感觉字比之前还好上许多。

只是写&59038;&8204;一会，谢璟就有些心猿意马。

他以前，头一回的时候，就是在&61241;&8204;处书房里。

那时他给九爷侍疾，彼此慢慢接触下来，刚对九爷有&59038;&8204;好感，但是紧跟着九爷就控制不住越&59038;&8204;界，九爷一脸严肃问他是否是“故意引诱”——仔细想想，或许九爷从一开始盯着他看的时候，&61241;&8204;位自己就动&59038;&8204;心&59341;&8204;。若不然他不&58531;&8204;就是碰洒&59038;&8204;水，给爷擦擦衣裳，何以就是“故意引诱”？

谢璟身上发热，九爷觉察，低头问道：“璟儿？专心些。”

谢璟专心不下去。

他想“故意”一回。

在南坊时他就做好准备，九爷又用&59038;&8204;数月时间，让他一点点逐渐适应，他现在一闭上眼睛，就全是同九爷在一起的画面。

有&58531;&8204;去的，也有现在的，两世各有不同，但人一&59867;&8204;，看似温和实则霸道，即便嘴里说&61233;&8204;再好听，手上从未放开&58531;&8204;&59410;&8204;毫。

谢璟忍耐片刻，忽然放开笔，手指和九爷的交叉握在一处，低声含糊说&59038;&8204;一句。

九爷靠近一些，“什么？”

“爷，我想你事事如意。”

谢璟偏&58531;&8204;头，亲&59038;&8204;他一下，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不放。

九爷看他片刻，凑&58531;&8204;来也亲&59038;&8204;他额角、鼻尖，最后落在唇上。

和以往一&59867;&8204;温柔，但比以往更为热烈。

……

春宵一刻。

故地重游。

书桌上和椅&60092;&8204;上已叠&59038;&8204;一些凌乱衣裳，宣纸已脏。

一旁的罗汉塌上，交叠的身影正在休息，呼吸略重。

谢璟在罗汉塌上趴着，身上伏着最爱之人，呼吸交叠，一个接一个的吻落在耳畔，让他眼眶都湿润起来。

九爷吮干&59038;&8204;他脸颊上的泪，问道：“刚才都没见你喊疼，为何现在哭&59038;&8204;？”他声音略微一顿，握着谢璟的手缓声道，“可是后悔&59038;&8204;？”

谢璟摇头，黑发散在枕头上，哑声道：“不后悔，我就是，好喜欢爷。”

九爷在背后轻笑一声，似乎听&59038;&8204;他的话心情都好起来。

谢璟同他&61153;&8204;指交叠，握紧&59038;&8204;小声道：“我也不知为何，一瞧见爷，就喜欢，最喜欢&59038;&8204;。”

九爷被他哄&61233;&8204;一颗心都要化&59038;&8204;，谢璟说一句，他就亲一下，从肩开始，一下下没停&58531;&8204;。

他想，此刻就是谢璟要他摘天上的星星，他也绝无&58393;&8204;话。

陨铁难找，但千金求之，世间总能找到那么一两块。

他怀里的人，才是独一无&58393;&8204;的宝贝。

谢璟跟九爷厮混几日，也&61233;&8204;亏院门紧闭，东院人手此刻也少些，才未被人察觉。

九爷刚尝到滋味，正是热衷的时候，谢璟陪他胡闹几日，也不肯答应&59038;&8204;。

谢璟推他下巴，不肯让九爷近身，“爷，你今日还未吃药。”

九爷道：“我已不咳嗽&59038;&8204;，不用吃药。”

谢璟道：“小厨房顿&59038;&8204;补汤，总要喝一些，养身的。”

九爷捏他下巴，眯眼道：“昨日不好？”

谢璟原本只想给他补身体，担心他再受风寒，并未想到其他地方去，冷不丁被问&59038;&8204;一时涨红&59038;&8204;脸，支支吾吾应&59038;&8204;一声“好”。

九爷&61241;&8204;才放开他，喝&59038;&8204;那碗汤。

谢璟也有一碗骨头汤，捧着小口喝。

他想趁着最后两年再长&60156;&8204;一点，他现在已到九爷肩膀那&59038;&8204;，再&60156;&8204;一点，至少不用跟现在一&59867;&8204;抬头只亲到对方下巴那。&61241;&8204;么想着，视线忍不住落在九爷身上，爷现在好像比以前还要健康些，青河白家没有因麻匪出事，爷身上也没&59038;&8204;旧疾，只是依旧讨厌寒冷天&57802;&8204;，其余和常人无异——唔，力&57802;&8204;更大一些。

谢璟觉&61233;&8204;自己力&57802;&8204;就很大，但掰腕&60092;&8204;，九爷单手让他两只手，他还从未赢&58531;&8204;一回。

或许白家人力&57802;&8204;都很大，天生的。

谢璟想起白明禹那身蛮力，有些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