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不谈正事，这是袁帅的个人习惯。
无所谓闲聊扯淡，但却不想讨论一些严肃或者重要的话题。虽没有迂腐到禁止一言不发，但也还没有开放到无所不谈。
轻松的氛围，快乐的晚餐，这是袁帅所追求，同时也是一件十分简单却又十分困难的事情。
不同的人，不同的立场，所面对的有时候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袁帅，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就比如说现在。
“筷子放下了，进食也停止下来了呢。虽然我个人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讨论一些严肃的内容，但是看沈警官的模样，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吧。”
意料之中的发展，若是平平淡淡的结束了这一次晚餐，才会让人感觉到奇怪与诧异。
只不过虽然如同所预料那般的发展，却又不希望和想象中的那样，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肯定会相当的麻烦，不一定会是最糟糕的，但肯定是麻烦的。
“请说吧，我听着。”
叹了一口气，同时也将手中的竹筷放下，正了正色，看向沈玉。
“在那之前我想说点其他的，放心、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呵、没关系，反正我这之后也没有什么安排，只要不熬夜通宵我随时奉陪。”
看着沈玉那紧张的表情与反应，袁帅则是淡然一笑，毫不介意的回答道。
看得出来，沈玉十分的紧张，害怕接下来所发生的会让刚刚所累积的一切全部消失，甚至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础也会猛然塌方。
“我的父母也是警察，在我记忆之中，印象最深刻的不是父母的脸孔，而是他们每一天忙碌的身影，偶尔的空闲也是那疲倦的表情和笑容。”
“那个时候我十分的讨厌，同时也十分的厌恶。甚至还无理取闹的质问父母，为什么那么忙、为什么不能像其他的父母那样多陪陪自己、为什么……”
“而父母的回答永远都是那句话「因为我们是警察，有着保护市民的职责。」我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直到再也见不到他们的时候。”
平淡的语气却诉说着沉重过去，简单的文字却能让人勾起无限的幻想。
孤单的身影，咆哮的质问，泪流满面的面庞。至始至终，袁帅都没有发表任何的感想，就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坐在那里，沉默的倾听着。
因为他明白，还有后续、这并非全部，也并不是坐在对面之人真正想要说的内容。
“突然有一天，父母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和以前不同，就算我在怎么闹腾，父母依旧会带着笑容看向自己，但是直到某一天、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我问外婆，外婆说他们有事情出了一趟远门。直到数年之后，我渐渐长大也渐渐的懂得了一些，那个时候我已经明白，父母已经不在了。”
“也就如同我自己所推测那样，在一次行动中为了掩护其他伙伴而牺牲。整个形容的过程简单到让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心里空空的，却没有一丝悲伤，毕竟这是早就知道的结果。”
“若是一定要说心中还仅留着什么，那应该就是愤怒了。不是对于父母而是对于那些犯罪者。”
“还真是滑稽啊、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萌生了想要当警察的想法，但并非是子承父母业，而是为了单纯的想要去发泄，也就是所谓的……复仇。”
颤抖的声音，无奈的苦笑，自嘲自己过去的一切。
“有一句话小孩子都不愿意听，也不听不懂，我小时候也一样，那就是「长大了你自然会懂」这看似大人敷衍的话语却又是那么的实在。真的就如这字面意思上所说的那样，长大了之后就会明白许多。”
“以上就是一些其他的事情。”
本算不上长远的回忆却在结束之后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不禁让人陷入其中，品味中其中的各个片段，那或是与自己相似又或许与从未经历过的情景。
“呵、我虽然很想当一名倾听者，当时我很明白这并不需要，现在的沈警官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已经成为大人了」，不是吗？”
良久，突然的一声轻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发言之人如同触景生情一般，陷入了暂时的回忆，只不过那也不过是短暂的片刻。
“是吗？你可别忘记了、我终究是个女孩子哦？也是想要找一个靠谱的男孩子依靠一下的。”
“你看我的双臂够宽敞吗？”
对于沈玉的调侃，袁帅也是笑着耸了耸肩，随后张开双臂回敬道。
“是啊、让我想想……若是再过几年，姐姐我还年轻，你还没有忘记姐姐的话，那么我的确可以考虑一下。”
“那还真是遗憾啊。”
简单的几句玩笑话之后，沈玉的脸上再一次收起了笑容，正色道。
“我从你的眼睛中看不到任何的色彩，但那并非是陷入淤泥的死，而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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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一样，缺少父母的关怀，重要的人都消失在了身边。但是还是小孩子的你却表现出了非小孩子的模样。”
“不单单是超出于同年龄人的成熟与稳重……不对、我错了，你一点都不沉稳，相对的好似放弃了一切一般，那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我明白、因为曾经一段时间我也是这样。”
过去的回忆只是不为让这一句「我明白」显得太过突兀和苍白无力。
虽然无法用完全理解去回答，但相似的经历和眼神却可以让自己用明白来回复。
“……”
沉默，唯有沉默才能体现出此时的情形和氛围。
沈玉看着袁帅那依旧没有太大表情变化的面孔之时，心中不禁显得有些着急，一咬牙，再度说道。
“我希望你……可以停止下来！停止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我不希望你带着「死」的想法一直这样下去……”
“沈警官，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终于，少年张开了那沉浸许久的嘴唇，平淡且缓缓的说道。
“沈警官的过去与家人之间的羁绊我的确不是很能理解，毕竟那个人并不是我。我也明白沈警官特意讲述自己的过去也是为了让我明白自己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就信誓旦旦的说出那句「我明白」。这些我都能明白，但是在那之后所讲述的东西、恕我理解不能。”
“我有做什么吗？又或许说是沈警官你担心我会做什么吗？”
微皱着眉头，带着一丝不解的表情疑惑的看去。
“啊、就像你说的那样……”
渐渐地，沈玉也是发出一声叹息，不止是声音之中的颤抖传入了双耳之中，肉眼更是能观察到同样在那微微颤抖的双手。
“我不知道你会做什么、或许你根本就不会做什么，只是我多虑了、只是我多想了。但是！看到你的眼神之后却让我无法那么简单的忘怀，无法那么简单的放下。”
“说实话，我很害怕、有些害怕你……当昨天的审讯结束之后，心中的那股担忧更是让自己无法冷静下来，仿佛有一块石头压着胸口，无法呼吸。”
“所以我再一次翻阅了所有的案件情报，我明白你是无罪的，也相信你没有犯罪，这不仅仅是心中的想法更是在物证人证上得出的结果。”
“若是完全的毫无关系也就罢了，单纯的可以理解我多想了，可是却并非如此，因为第一案件的牺牲者，跟你有所关系，而且是十分重要的关系。”
终于，来到了最为关键的地方。
沈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的加快，双手更是下意识的逐渐握紧，她在紧张，她在害怕，因为她明白接下里所提到的那个名字、那个人，正是眼前这名少年的心中伤痕，称之为逆鳞也不为过。
唯一能让对方表现出感情波动的弱点，也是唯一可以让自己做出判断的可能。若是真的是自己多想了，那么之后不管道歉多少遍自己都会去做。
而现在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将其作为矛、作为突破心理防线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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