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小二端进来一盘炙烤狸子,小二将盘子放到他们的桌子上,口中道:
“这是刚刚捕的野生果子狸,趁着新鲜厨房赶紧就炖了。诸位老爷这可是顶个儿好的果子狸,肥的流油呐。”
卫长禄第一个下了筷子,挑开了那大果子狸的嘴。这果子狸已经被拔了毛,浑身脱的干净整个儿放进一处熄灭的篝火坑里,篝火虽然已经熄灭,但是那些热气足够把这果子狸给焖熟了,味道极好。
这果子狸嘴一被那筷子挑开,齿间便有一个看不清形状的物体翻滚着掉了出来,还存着皮毛,可是头却已经被咬掉了,身子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倒是勉强能清些皮毛的颜色,棕灰棕灰的——是只缺了头的死老鼠。
卫长禄将用过的筷子扔到一边,脸上波澜不惊,开口将那已经走到门边的小二唤了回来。
“小二,你且过来看看。”
那小二躬着身回来了,卫长禄一指桌子,那小二抬头一看,猛地退后了一小步,身子不易察觉的有些缩瑟,显然是有些被这幅情景恶心到了。他快速将身子躬的极低,颤颤巍巍的开口道:
“客……客官,是小店的过失。这……这果子狸里竟还带着这污秽东西。”
说罢向汝鄢夏三人快速鞠了鞠躬,跑下了二楼。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小二便领着一个厨子重新回来了,显然这就是做这道炙烤果子狸的人了。那小二推搡着厨子,示意他跟自己一样弯着身子,随后道:
“是小店的过错,这厨子处理不干净野味给您带来这样的东西。你这没眼见的,快……给老爷赔礼道歉!”
“是,是我的错,我马上给您重做一份儿去,今天的菜不要钱,我们请您。”
刘子墨摆了摆手,说道:
“端下去吧,也不需要你们赔了。”
那小二赶忙指挥着厨子把盘子端了下去,自个儿却是一点不敢碰的。小二走的时候把门带上了,汝鄢夏回头一看刘子墨,对方的神情阴翳的可怕。
“特地暗讽我狸猫刘氏一族换太子吗,那正卫氏用得着做的这样费劲心思。”
刘子墨瞥了一眼汝鄢夏,又或者看的是汝鄢夏身后的卫长禄,眼睛中是汝鄢夏还看不透的深意。
对汝鄢夏来说,那日刘子墨的眼睛是她许久都未看懂的。一切心思算计都掩藏在死水一般死寂的瞳子下,无波无澜,好像什么都不能另他动容。可死水之下却是汹涌的巨浪,风吹草动皆会察觉,巨浪之中沉睡着的是一条滔天的巨龙,正待合适的时机,冲破大海。那是一双属于帝王的眼睛。
刘子墨夹了一筷子菜给卫长禄,这个视角下汝鄢夏是看不到他们两个的神情的。只能听到的是卫长禄的道谢之声。
然后便又是许久的沉默,汝鄢夏不知道此时此刻那两个人心中又在想些什么,这个结拜的提议本来便是荒唐至极的。只不过可悲的是,她不能说,卫长禄更不能说,所以这结拜便变成了一个人的理所当然,君王之诺,出口便不得更改,与他们两个其实从头到尾都没甚的关系。
“呵,桃园三结义结的是义,今日所结的不过是利罢了。”
汝鄢夏夹了一筷子的菜,是汝鄢夏惯来不爱吃的松鼠鱼,甜腻腻的,往日入口便觉得腻了。今日却好些,大概是这天下第一楼的菜果然不同凡响罢,又或者是她不得不吃,舌头屈服了,便自然觉得美味了。
良久的沉默,无人开口,能听到的只有筷子夹菜的声音。
估摸着一个时辰后,三人基本都已经吃的差不多,算的上酒足饭饱后。汝鄢夏开口提议:
“今日,便先这样吧。我们改日再聚。”
“七月初七、关公庙。”
刘子墨终于再说话了,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不过是说过汝鄢夏听的。她也不用装聋作哑,认下就是了,认下她汝鄢家又能否算得上日后便万事大吉了,汝鄢夏不敢想,她只能回答。
“好。”
他们三人出了包厢,下了二楼,那说书人仍在哪儿说着书。讲得是个汝鄢夏从未听过的故事,大概是他自己编的:
“今儿是玩最后一次给各位说书,讲个什么呢,讲个跟以往不一样。且说这……”
刘子墨卫长禄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口了,看她一直站在哪儿便外面外头等着汝鄢夏,可是汝鄢夏却怎的也不想走了,就听着说书人说完他的故事。
知道这话,他们两人便先离开了,刘子墨一个时辰后再来接她。
他们走出去时,这个故事业算是正式开始了。
我有一个朋友,她是位道姑。
道姑喜欢上了一位道长。青衫白衣,到很是相衬。
那位道长说,他喜欢她。
道姑轻笑两声,大概,她也是喜欢他的吧。
两人骑着马远去的时候,她挥着手与我告别,面上是带着笑的。只是我不曾知道,她是否,也有告诉那位道长,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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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的马具,可是她送的呢。
也不知那傻小子能否感应到她的心意。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叹着摇了摇头。
后来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我收到了一封请柬,是那人寄来的,说是朋友的婚礼,请我一同陪去。我自然是应了。
只是到了婚宴,却不见她身侧那人,青衫褪去,唯余白衣。
只见她愣愣的望着对面的一位白袍男子,回眸,那面容,分明是当日的那位道长。只是一侧的良人,早已不是她,而是七秀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回过头,笑着问道身旁的男人,挽住他的手腕:“相公,那是谁啊?”
道长一怔,却只是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凝望着身旁的人儿:“她啊,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她的手,握紧了身侧的剑柄,没有多余的停留,在那对佳偶的注视下离去。
我寻着她疾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