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是真的?”万佛西睨着眼看向廖局长和三长老,指尖夹着一支雪茄,他本是个长相极为东方美的男人,清秀漂亮,比奚青更具柔美之感,但他偏要着一身严谨的西式三件套,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廖局长不敢多说,只拿眼角瞟三长老,三长老心中暗骂老狗,低眉顺眼道:“句句属实。”
万佛西冷笑一声,尖锐道:“卖主求荣,小人。”
三长老大怒,面红耳赤,不敢说话,心中咒道:黄口小儿,比蒋独伊还要小上几岁,不过傍上洋人,如此猖狂,口无遮拦,迟早也会横死街头。
蒋独伊暗中调查特统局事务,万佛西拿着雪茄在鼻尖轻嗅,脑中盘算,淮帮一向很少掺和这些党派斗争,看来独善其身的小日子也过腻味了,想搏上一搏,将手上的雪茄放入盒中,万佛西微微一笑,蒋独伊啊蒋独伊,你可总算落我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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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接近尾声,暴雨来临,将湖城的景与人都打了个湿透,外头电闪雷鸣,屋内却安静如许。
蒋独伊今日难得穿了一身唐装,沉沉的黑色,长衣长裤,一双布鞋,长发盘头,没有戴烟托,雪白的手指拿着烟,往嫣红的嘴唇一送,任是谁都会说一句,与蒋老帮主真像。
“奚青,给我唱一段吧。”蒋独伊神色淡淡,眉眼中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兴奋。
奚青仍是寻常的长袍打扮,也是一身黑色,衬得他面如冠玉,看了蒋独伊一眼,扭腰起势,信手唱道:“唉,夜色虽好,只是四野俱是悲叹之声。只因秦王无道,兵戈四起,以致西战东征,死亡相继。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那得教人不怨,正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於春闺梦里人。”
他的唱腔凄婉动人,确是一绝,蒋独伊拿着烟为他鼓掌,“唱得好。”
随着这一声“好”字,蒋独伊手腕一抖,将手中的烟向破窗而来的人疾射出去,那人猝不及防被迎面烫了一头,轻叫了一声,离他更近的奚青已射出飞刀将他牢牢地钉在地板上。
那一声是唯一的声响。
雨夜的小公馆中无声无息地上演着一场生死搏斗,一方有备而来,一方早布陷阱,伤亡不断在发生,鲜血染红了地板,这次的狙击比上辈子更加凶猛,人数也更多,许多生面孔让蒋独伊暗暗心惊。
这世间的事并非一成不变,幸好她做事喜欢做到极致,这场恶战还是以他们这一方获胜。
蒋独伊手臂上被划了一刀,伤口并不很深,她对着奚青笑道:“幸好穿得黑色,不然就太难看了。”
她淌着血,站在一地尸首之中,脸上笑容却如朝阳般灿烂,奚青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纯粹开心,发自内心,皱眉道:“你回淮帮疗伤。”
“不回。”蒋独伊挺直着背,走到被钉在地上咬牙不语的和尚面前,就是这个人,将她打了个对穿,弯腰伸出那只完好无损的手往他的衣服里摸,还没摸到想要的东西,一只手就被奚青抓住,“你的手臂在流血。”
“不妨事,”蒋独伊挣开手,摸出了和尚怀里的那把消音枪,对着和尚的肩头抬手就是两枪,打完之后长舒了口气,把枪交给奚青道,“审他。”
奚青接过枪,抬手擦去额角溅上的血珠子,“你上楼疗伤,我一会就好。”
对奚青的审讯手段很有信心,蒋独伊扶着手臂慢慢上楼,楼下是真的待不了,一股血腥味,她闻的都要吐了。
先前是拼着一股杀人的劲,现在缓下来,她有些晕头转向,摇摇欲坠,坐在柔软的床上,轻声唤道:“阿正……”
阿正不在。
蒋独伊苦笑一声,自作孽啊,索性不再矫情,直接粗鲁地脱下外袍,露着大半个身子擦干血渍。
奚青上楼时,蒋独伊还在毫无章法地缠绷带,他先是被露出来的些许雪白肌肤晃花了眼,然后才注意到她连药都没上,就胡乱地缠紧绷带想要止血。
“先上药。”奚青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绷带,替她将身上乱七八糟的绷带拆开一大半,才看到她背上的伤疤,手上拆绷带的动作顿停住了。
蒋独伊察觉道,轻笑道:“别怕,它不咬人。”
那片伤疤密密麻麻,应当是陈年旧伤,看上去十分可怖,她是受了什么零碎的折磨才会有这样的伤疤?堂堂淮帮大小姐,湖城最有权势的女子,出入前呼后拥,是谁敢那样伤她?
奚青停顿了一会儿,立即快速地替她上药包扎,手上动作不停,沉声道:“西党与洋人勾结,意图卖国。”
问出真相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是以救国为口号的西党,暗地里却早与侵略者谈好了如何瓜分整个华夏,家国天下在那些欲壑难填的畜生眼中,竟是可以拿在谈判桌上互相交易的牺牲品。
“今日来的人为何这样多?”蒋独伊拉上衣服,对着奚青道,“难道他们怕你长出了三头六臂?”
足足派了比上辈子多出一倍的人。
奚青的脸色很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在蒋独伊黑漆漆的眼珠下微咳了一声,“他们认为你会派人保护我。”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蒋独伊嘴角抽搐了一下,起身准备下楼,刚走到楼梯口便被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逼了回来,捂着口鼻对着奚青吩咐道:“让他们赶紧收拾干净。”
奚青恍惚间有被当成阿正使唤的错觉,蒋独伊救了他一命,他就当稍作回报,沉默地下楼去吩咐剩下还好手好脚的淮帮众人加快处理速度。
今夜来的都是蒋独伊最秘密的心腹,受了十分严密的训练,对刚刚奚青这柔弱戏子展现出来的超凡杀人本事只是略微吃了一惊,随即就安下心来,还好,大小姐不是真的喜欢一个娘娘腔小白脸。
吩咐完之后,奚青去厨房盛了一碗白粥,上楼端给蒋独伊。
蒋独伊这才是真的惊了,这是什么人物,大战之前还能想到煮一锅白粥,冷静的可怕。
蒋独伊的手臂虽伤了,但她不是一般女子,行动如常地慢悠悠喝粥。
楼下众人急急地打扫命案现场,楼上闲适地喝着热粥,真是一个奇妙的雨夜。
……
“你要走?”蒋独伊手上拿着烟没来得及点,听到奚青辞别的话语差点烟都掉了。
奚青的脸色很沉重,严肃地点头,“我不能让他们的合作达成。”
“凭你一己之力?”蒋独伊挑眉,笑了出来,奚青总给她一种荒诞的可笑感,仿佛他是个假人,做的许多事都让她无法理解。
眼前就算一桩,西党与洋人的合作,奚青能有什么本事去阻止?就算他真的有三头六臂,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恐怕特统局的那些特务也能全给他拆得干干净净,骨头都不剩。
“我有法子,”奚青不想跟蒋独伊多说,蒋独伊与他不同,最在乎的始终只有淮帮,多说不过多牵连一个无辜的人,他掏出袖子里的一把扇子,是他最常用的那把,将那扇子放在桌上,轻声道,“多谢你,保重。”
阿正走了。
奚青也走了。
左拥右抱的蒋独伊突然成了一位孤家寡人,她有些莫名地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她突然就凄凉起来,这命也保住了,气也出了,她是不是该再找个可心的人在身边多陪陪?
等万佛西带着警队和护卫队冲进淮帮时,蒋独伊眼皮跳了跳,她想要的可爱情人可不是这位。
“蒋大小姐,”万佛西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好大的本事。”
蒋独伊与几位长老叔公正在开会,突然被打断,还是万佛西这个讨债的,她脸色不可避免地沉了下来,冷道:“没有万少的本事大,淮帮的堂会说闯就闯。”
万佛西最恨别人称呼他为万少,好像他一辈子只是万微的附属品,蒋独伊一定是知道的,可她偏要戳他的心,万佛西果然气得面色通红,“我不仅要闯堂会,我还要抓人,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谁敢!”蒋独伊轻喝一声,拔出座位下的枪对准万佛西沉声道,“万佛西,我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才给你几分面子,洋人的走狗,少在我淮帮的地盘乱吠!”
被蒋独伊一顿羞辱,万佛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听她说到以往的情分,心里有些甜丝丝,又听她说什么洋人走狗,又是气得不行,看来还是得给她点教训,好叫她低头!
“你淮帮暗地里勾结西党,证据确凿,还敢嘴硬?”万佛西恨道。
湖城是东党的大本营,这个帽子扣得够大,蒋独伊心中觉得真是好笑,万佛西自己背靠洋人,会不知道洋人与西党早有勾结,不过一个找茬的由头,蒋独伊懒道:“证据呢?”
“三长老。”万佛西得意洋洋地唤道。
会中的三长老应声站起,站到万佛西身边,沉声道:“我能作证,蒋独伊暗中与西党勾结。”
“嘭。”
一声枪响。
万佛西不可置信地看着蒋独伊,蒋独伊甩了甩开枪之后有些抽痛的手,柔声道:“现在证据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青青下线一秒钟,明天还得上线,阿正大概后天(也许是大后天)上线?
感谢岚儿x10、妞妞x10、花开亦无声x10、草儿比花肥x2、神无月de一只喵、少女惨遭六名老师轮流布置作业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