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青来得果然很快,卸了妆的他是个漂亮标致的青年,五官轮廓不算柔美,更有一种凌厉的俊俏,只是柔和的神情冲淡了这种锋利感,换回男装之后,他的情态也发生了变化,行动间潇洒自如,丰神俊朗,也难怪蒋独伊在这么多戏子中独独相中了他。
确实是副万里挑一的好皮囊。
蒋独伊对美丽的皮囊里装得是怎样的灵魂,一向生不出什么兴趣,她只想享受这完美皮囊给她带来的肤浅快乐,别的就算了,谁知道她偏偏就在这不求甚解上面吃了个大亏。
这完美无瑕的皮囊下装得是毒水她尚且不知,莫名其妙卷进一场暗斗,落得跟她父亲一样的下场,被人打个对穿,想到那时的情形,蒋独伊就觉着心口疼。
望着她微皱的眉眼,奚青上前一步,站到她的身后,体贴地替她揉着太阳穴,柔声道:“有什么烦心事,到我的公馆去慢慢说。”
蒋独伊的眉心一跳,前世她可就是在奚青的小公馆里被人打了个对穿,再踏入送命之地,心中总会感到不快,见她沉默不语,奚青心中暗暗称奇,今日是怎么了?格外的没有兴致。
这淮帮的大小姐跟外界所传不同,性情并不十分恶劣,在他面前,一向是万事不在意的模样,可以算是个有求必应的好情人,玩的也很内敛,除了亲吻之外他们便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对蒋独伊来说,奚青犹如一个漂亮的摆设,而对奚青来说,她是最价廉物美的伪装道具和便利实用的保护伞。
如今这道具像是对他没了兴趣,这可不成,奚青手上的动作停下,弯腰将她脸上盖着的扇子拿下,英俊的脸慢慢俯下,在离她脸孔咫尺时,轻笑道:“去不去,嗯?”
他温热的气息在她鼻尖萦绕,身上的味道强势地入侵她的领地,他的味道总是很好闻,雨后新竹的清爽味道,让人闻了就静心舒畅,蒋独伊在心里叹了口气,枉她以前总觉着她与奚青是主人与宠物的关系,分明是这家伙不动声色地在牵着她的鼻子走。
不顺他的意,他便用百般手段软硬兼施地达成他的目的。
若她现在还不表态,他马上就得来“硬”的。
“嫌我了,”奚青收起扇子,转身背对着她,落寞道,“是哪位新人得了大小姐的心,请告诉奚青,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是让那位新人死得明明白白吧……这就果然真来硬的了,蒋独伊真是骑虎难下,沉默了一会儿,才懒懒地伸手抓住奚青的袖子,低声道:“你是知道我的,疼你还来不及,哪来的新人?”
奚青不动,这是要接着哄的意思。
蒋独伊一个头两个大,若这使性子的真是只可爱的小绵羊,她倒不介意上去顺一顺毛,可这分明是一条毒蛇,浑身上下都淌着毒汁,蒋独伊纵横情场几载,还没遇上过这样吃哑巴亏的时候。
无可奈何地站起,蒋独伊身量不高,站在奚青身边小鸟依人,语重心长地劝道:“若是有了新人,我何必今日眼巴巴地来看你?实在是帮里的事儿让人烦。”
“你烦,我知道,”奚青回头将她的一只手团在掌心,不轻不重地揉搓,委屈道,“所以才想做你的解语花,让你来宽宽心。”
蒋独伊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解语花?你太低估自己了,你是霸王花。
“好,”蒋独伊拍拍他的手,顺势从他的掌心逃出,轻声道,“你的心我知道。”终究还是顺他的意。
奚青满意地笑了,将他小巧可爱的“金主”搂在怀里,在众人恭敬艳羡的目光中慢慢往外走。
蒋独伊生得柔弱无骨,有高大的奚青愿意搂着,她总是顺势倒在他怀里,让他半扶半抱地带着走,在她心里,奚青此时的作用大约跟拐杖是差不多的,但现在她有一种仿佛她才是被奚青包的戏子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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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别扭。
为了缓解这种不适感,蒋独伊半靠在奚青怀里吸了口烟,奚青见状,柔声道:“你的烟抽的太勤。”
蒋独伊拿烟的手一抖,什么意思?这是惺惺作态假作关心,还是真的不喜她抽烟太多,她轻声道:“平素我抽的不多,只是今日心口格外地闷。”
她在向他解释?
这可不妙。
主人可没必要向宠物解释她的行为,难道蒋独伊对他起了别的心思?他跟蒋独伊之间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妥当,若是她动了真情,到时纠缠起来,反倒麻烦,想到此处,奚青搂着她的手略微松了松。
蒋独伊尚未察觉,还在孜孜不倦地解释道:“人心里闷的时候总得想些法子开解,憋着,那烦闷的事就吃了重,成了心头的一块石头。”
她何时跟他说过那么长的话?往常不就来来回回那几句,“唱得好”、“不错”、“想要什么”,今天她可算是越线了。
奚青警惕地放开她,蒋独伊不明所以地站直,却见奚青温柔的脸色微僵,对着她道:“我突然想起来园子里还有些事没处理,今日就算了吧。”
“好,”蒋独伊喜上眉梢地立刻答应下来,又觉得应的太快了不妥,忙补救道,“你先顾好自个的事,我没多大干系。”
不但不生气,连脸色都不甩?奚青心中警铃大作,这淮帮大小姐该不会真对他动了真情?
蒋独伊看着奚青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糊涂,怎么觉着这奚青有些反常,迷茫地眯着眼睛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一旁的阿正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大小姐,不听话,要不要给他点教训?”
蒋独伊转过头看了阿正一眼,心情复杂地说道:“少惹他。”我都惹不起,你就更算了吧。
等上了车之后,她坐在车上,在安静的夜里,开始静下心来想刚刚发生的情况,从奚青的每个眼神每个神情每个动作,逐步分析,脑海中回忆着两人在一起的片段,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
在她与他说起烟的时候,他的态度突然变了。
可这是为什么?
“阿正,”蒋独伊轻唤坐在前头的阿正,阿正立即转过头来,恭顺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今日,我看起来哪里怪吗?”蒋独伊雪白的脸在烟雾中朦朦胧胧,漆黑的眼珠子折射出夜色中的霓虹灯光,阿正心头涌上一股冲动,真想舔一舔大小姐的眼睛,他按耐住不合时宜的想法,认真道:“大小姐看起来很好。”哪里都好,是世间最好的大小姐。
蒋独伊微微一笑,比起奚青那条毒蛇,眼前这才真是一只可爱的小绵羊,她欠身亲了亲阿正的侧脸,阿正脸上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他想说些什么,可大小姐对他无论是亲近或疏远,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能做的只有接受,示爱是不被允许的。
看着他柔顺的模样,蒋独伊的心情好了许多,打开车窗,让微凉的夜风吹进车中,夜风吹动烟雾,果香味一阵一阵地飘散在车中,在满车她喜欢的味道里,她突然睁大了双眼。
她想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向奚青解释她抽烟的事儿?一个戏子罢了,她就算是宠爱他,顶多也就付之一笑,怎会认真同他解释?除非她将他看做与她平等的人。
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奚青之后的言语和动作,蒋独伊福至心灵,脑海中的那一团迷雾彻底打开了。
奚青,他怕她,怕她真的在意他,怕她喜欢上他伪装的模样。
对于他来说,当蒋独伊被包养的情人,是百利无一害的划算买卖,既掩饰了身份,又可以借着蒋独伊的身份暗地里行便利之事,但如果蒋独伊真的喜欢上他,依照蒋独伊的身份性情,必定是要将他查个底朝天,就算奚青神通广大,可以将他的身份背景做的滴水不漏,但既然他没问题,蒋独伊势必是要将他关在淮帮占为己有。
所以他怕,怕得赶紧逃走了。
蒋独伊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明亮的笑容,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让阿正看得痴迷不已,究竟是谁让大小姐笑得那么开心,让他有些羡慕那个人。
下车时,阿正扶住蒋独伊,蒋独伊轻声道:“明日一早,派人送花去奚青的小公馆。”
“大小姐,送什么花?要送多少?”阿正问道,心想让大小姐这样笑的人应当就是奚青,他可真是幸运。
蒋独伊将手上的烟托摘下,放在阿正的手上,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是我出手,当然是要够场面。”
阿正点头表示明白,带着些许期盼道:“大小姐,今晚要阿正陪您睡吗?”
“啪”,脸上被轻轻抽了个耳刮子,一点都不疼,阿正摸摸自己的脸,着迷地看着蒋独伊离开的背影,心满意足,大小姐虽然不要他陪着睡,但至少摸了一下他的脸。
奚青在小公馆里传了密报,收好无线电,靠在沙发上想着蒋独伊今日在梨园的反常行为,愈加确定蒋独伊对他是跟以前的玩物态度不同了。
英俊漂亮的脸上毫无表情,月光打在他的瞳孔上,琥珀色的眼睛在银色的月光衬托下,有一种残忍的优雅,扶着额头的手指轻轻抖了抖,对这个大小姐,到底该怎么办呢?
清晨刚七八点钟,奚青公馆的门外便传来车子的声音,他从来不彻底睡死,一听到动静,立刻拿起了枕头下的枪,靠在窗帘旁侧身观察楼下的情形。
是蒋独伊的车,足有几十辆,穿着淮帮服饰的手下站在车旁,为首的那辆车下来的正是她的心腹阿正,穿着藏青袍子,慢慢地往公馆的门走来。
把枪别在腰间,奚青准备替他开门。
片刻之后,门被敲响,奚青装作困顿的样子去开门,睡眼惺忪地靠在门上,轻声道:“这么早,怎么了?大小姐叫我?”
阿正摇摇头,“大小姐有礼物给你。”拍了拍掌,那些手下便依次从车的后备箱和前头座位上拿出一束束鲜花。
各色品种,五颜六色,鲜艳欲滴,数量之多,估计奚青的公馆都摆不下。
在奚青愣神的时候,阿正像变魔术般从袖子里掏出一束雪白的茉莉花,“这是大小姐院子里的。”最贵重,所以由他亲自拿着。
看着眼前洁白无瑕芳香扑鼻的茉莉花,奚青的后脑勺突突地疼了起来。
到底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让这大小姐死心,干干脆脆地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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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营养液最后一天要过期啦,快浇给我,我不怕吃坏肚子(我休息今天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