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的脸腾的红了,“娘,你胡说什么呢!”
云娘摇摇头,她是过来人,瞧她极力否认的样子,知道她是心里喜欢自己却还不知道,“好了,娘不说了,傻孩子。”那长生看上去倒是个可靠人材,与云香很是相配,就是脸上那一大把胡子古怪了些。
母女二人还是往柴家院子走,刚走到院外便听见柴卫大哭的怒吼声:“你去给我把云香找回来!我好不容易给你捡了个媳妇,你怎么就看不住!”
长生双手抱着手臂,冷眼看他在地上撒泼打滚,冷淡道:“放心,跑不了。”
这都快大半个时辰了,也该回来了,村里的人都知道她们是柴卫捡回来的,在柴家这院子相安无事的过了这么长时间,定会将她们也当成煞星,这村子,除了柴家院子,她们没处可去。
可若是她们离开村子了呢?长生皱着眉心中有些不安,不会的,云香性子软,他没说病好,既然约好了要与他一同上山采药一定会回来的,可万一呢,万一这小丫头突然心肠一硬,这回若是打定主意要出村,恐怕已经快走到村口了。
不行!长生大步流星地往院门口走去,柴卫在他后头喊着:“快去追!”门刚打开,就见云香与云娘二人站在门口,云香的脸都红成了柿子。
“还知道回来。”长生冷道,转身背着手,十分不在意地往里走,云香偷偷看他离开的背影,因她低着头,正可以看到他背着的手,他的背脊挺得笔直,手指却在愉快地上下拨动,透露出他心中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不在意云香的去留。
比起长生,柴卫表达喜悦的方式就直白多了,他跳起来哈哈大笑,对着云香道:“云香云香,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你真是活菩萨!”愿意与他们两个大小煞星待在一块儿。
“柴叔,”云香放下包袱,与云娘俩人向柴卫道,“可能还是要多麻烦您一些日子。”
“不麻烦不麻烦,”柴卫连忙摆手,“我最喜欢你们住在这儿,长生也喜欢,最好永远都别走了。”
长生手上拿着那包银子又走了出来,往云香怀里一扔,冷道,“下次要走就直接走,别留银子,当这里是客栈?”
云香有些窘迫,柴叔连忙“呸”了三声,“什么下次,云香再也不走了,云香你说是不是?”
“柴叔,我先跟娘回屋。”云香不回答他,带着微笑不语的云娘往院子里走。
等母女二人走后,柴卫狠狠地捶了一记长生的胸口,“你刚刚胡说什么。”
“她们总要走的。”长生淡然道,还有半句话他没说,他也总是要走的。
他的伤已全好了,那日他们追杀他至崖边,一掌将他打下山,估计是认为他死了,那一掌直接将他震得五脏俱损,若不是天不亡他,他早已是个鬼魂,谁能想到世间难寻的长生草会长在这样不起眼的村落山上。
吕其深好大的狗胆,竟敢串通他身边的人谋害他,他是皇室孤脉,杀了他,吕其深难道想自个儿谋朝篡位不成?吕氏延绵百年的清名当真是被他踩到了脚底。
长生握紧双拳,虽然比起尔虞我诈的权势中心,他更喜欢现在这样平淡如水的乡间日子,可他不得不回,这天下,是他的担子,谁叫他生在皇家,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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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云香她们真要走,将柴卫那个倒霉蛋一齐带走,离了这个村子,过普通生活,也未尝不是一个圆满。
至于他,将背负重担,孤身回朝。
经了这么一场闹,云香晚饭时都不敢看长生的脸,长生倒是神色如常,吃了饭就放了碗筷,自去院子里练拳。
云香偷偷看他,只觉得长生打的拳路极其地快,出拳时那胡子随着动作上下翻飞,使他潇洒凌厉的动作平台添了三分滑稽,她不由得噗嗤笑了起来。
一旁看着云娘摇摇头,少女怀春总是昏哪。
夜里,云香躺在床上,不禁回想起长生今天那上下拨动的手指,嘴硬心软,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前世她长到少女的年纪,便被吕氏从云娘身边夺走,还未体会少女心事便懵懵懂懂进了宫,嫁予霍知澜,霍知澜与她相敬如“冰”,是以她从未尝过情滋味,如今已情窦初开却不自知,只奇怪为何自己会这样,一想起那讨人厌的长生,便睡也睡不着,只想笑呢?
隔着半个院子,长生也睡不着,枕头下压着云香的信,让他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干脆将信拿在手上,却觉这信像是烫手似的拿不住,想干脆揉成一团忍了,手指一微弯曲,便又伸了回去,舍不得。
他不像云香,什么都不懂,明明已极力避免心动,为何还是对那样天真的一个小丫头放不下,他生在皇室,将来会继承大统,早已对自己的婚事认得很清楚,没有什么情爱喜好,对于自己的正妻,他最大的期待也不过是明理懂事,政治伴侣。
乡野丫头,娇气爱哭,性子过于柔顺,天真懵懂,安于现状,除了做饭的手艺尚可,唱歌唱的尚可,温柔善良尚可,眼大肤白尚可,听话懂事尚可,字迹娟秀尚可,其他根本没什么优点。
若他真是个乡野村夫,也不会……
长生苦笑一声,他会,他会的。
可他并非乡野村夫,那地方根本不适合她,别妄想了,长生闭上双眼,若是真的心疼她,就该离得她远远的。
隔了半日路程的回水村正受到一群黑衣人可怕的威胁,明晃晃的刀子架在老弱妇孺的脖子上,带头的人佩着一把流火形状的长刀,淡笑道:“若是还没人知道云娘的下落,我便先拿这几人的人头来给你们提个醒。”
笑过之后,他带来脸色沉了下来,“我数到三,到时手起刀落,可别后悔。”
“一。”
凄厉的哭声划破漆黑的夜空。
“二。”
许多村民已经不敢看接下来发生的惨状,哭着晕了过去。
“三。”
“等等!”张伯从人群中奔出,跪倒在地,对不起云娘,这是村里这么多人的命,他赔不起啊!
“她们母女俩就是在这儿下车,”张伯颓然道,“之后我就不知道了,请你们放过我们村子里的村民,要杀就杀我一个吧。”
那带头人却不再理会张伯,直接招来探子,“去附近几个村落探查一番。”上马疾驰而去。
新的一天,又是有云香和云娘的一天,柴卫脸上笑开了花,哼着歌转着圈来到后厨,趴在厨房门上,对着正在做早饭的云香道:“云香,你煮得什么,好香。”
“茶叶蛋,我还炸了馒头,”云香手上忙着,对着柴卫道,“马上就好,柴叔你去看看长生哥醒了没。”
“长生那小子,睡过就不用叫他吃早饭了。”柴卫酸溜溜地说道,人还是屁颠屁颠地往长生的院子跑,对着长生的房门大吼道:“长生,云香让我来看看你醒了没!”
“你找死是不是?”长生一脚踢开门,被柴卫敏捷地一躲,笑着向长生扭道,“我不找死,我找长生。”
长生懒得理他,拿起挂在门口的短刀,往水缸走去。
“干什么,洗刀啊,”柴卫眨眨着眼睛,跟在长生后面,“那刀昨天我杀了野猪之后,刚洗过,干净得……啊!”柴卫一声惨叫,声音都变了调,只因长生竟然在割他那把大胡子。
柴卫磕磕巴巴地说道:“长、长生、你、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对着水缸,长生利落地将胡子剔光,露出清俊的脸庞,捧起一把水,将脸洗了洗,转头对着目瞪口呆的柴卫道:“若是在这村子里过不下去,便跟着云香她们娘俩走,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什、什么?”柴卫张大嘴说完之后,看着长生深邃的桃花眼,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走?”
长生点点头,“照顾好她们。”
“不行!”柴卫一屁股坐在地上,预备撒泼打滚,“这宅子镇着山脉,我不能走,你也不能走,我不会照顾人。”
“谁要走啊?”云香端着满满一盘子金黄发亮的炸馒头,狐疑地看着背对着她的长生,犹豫道,“是长生哥吗?”
“是,”长生转身,面对着云香,“我要走了。”
云香瞳孔倏然放大,手中端着的大碗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柴卫心疼地扑了上去,捡起地上的馒头片往怀里塞,对着长生怒道:“都怪你!胡说八道!馒头都脏了!”
云香颤抖着双唇,说不出一个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站在她面前的是长生,可分明又不是长生,是她熟悉的冷淡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可他为什么与霍知澜生了一模一样的脸?
“霍知澜的命真硬,居然让他跑了回来,既然这样,那便送吕馥进宫,”吕其深丝毫不避讳还在一旁的吕馥,冷笑道,“皇室的后代只能从我吕氏的肚子里出来。”
就这么一句话,让吕馥孤身进宫,在宫中那大囚笼中过完了她短暂如夏花般的一生。
望着眼前的长生,云香眼中泪珠涌动,为什么,为什么她今世偏偏会喜欢上霍知澜?